十、財富的守護人

手電筒在他的手中抖動著。他像被擊敗了一樣地呆著,雖然時間很短,但他卻覺得無比的漫長。這是多麼地不可能,多麼地不合邏輯呀。布律諾,他會在這地窖的底下!?布律諾,會受了致命的一擊?!……這是怎麼回事,布律諾怎麼會呆在他要搜索的路上呢?拉烏爾跪了下來。

「布律諾……我的小布律諾。你不要死呀……你別跟我這樣……」

年輕人的嘴唇蠕動著。拉烏爾俯下身去靠近他。

「對不起……老闆……」

「可是你看……什麼對不起?……你沒有罪。你不應該有罪。是我想侵入城堡偷盜的。是我安排了這一切。你知道的絕不可能比我還要多。你知道的甚至很少……怎麼?……我已經命令你回巴黎了,就在老頭兒被劫走之後。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呢?……你在這裡幹什麼呀?……你為什麼又要拿這封信?……誰告訴你的?……」

拉烏爾馬上閉了嘴。實情已經告訴了他,就像航標燈一樣,從四面八方噴射出來,投在交織在一起的仍在抖動的巨大黑影上……布律諾想要站起來。

「好好獃著……我現在知道了。我知道,讓你知道這一切的,媽的,是貝納丹……別開口!……我多蠢呀!很顯然,你照料他,在那幾天,你也治好了他……他最終開口吐露了真情。他使你改變了主意,他把你攪得心緒不寧……你,這個魯瓦的舊報販子……我本應該警覺的。可惜呀。你行動了……路易·菲力普的出逃……他的秘密返回……神聖的寄存物……這些弄昏了你的腦袋!唉!我本來應該看著你們,你們兩個人,一個是老朱安黨人和一個是年輕的囊空如洗的貴族……他都告訴你了,對吧?……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管家為我提供的服務……這是沃特萊爾家族勳章上的銘言!是他們的勳章!是他們的護符!……而你,你聽信了。嗐!你怎麼能聽呢?……因為你知道老頭兒最終會說出他的這個秘密來的!他告訴你那個寄存物是什麼了嗎?……回答我!這一次,你一定得告訴我。」

布律諾閉著雙眼,做出同意的表示。鮮紅的泡沫掛在了他的嘴角。他的呼吸變得不規則起來。

「我求求你啦。」拉烏爾說,「對你來說,這是完了。可是我,我卻能夠堅持干到底。這是一個超乎我們所有人的秘密,對吧……它也許會使整個法蘭西感興趣的?……怎麼樣?……這樣的一個秘密是不應該消失的……以國王的名義,布律諾!」

他把耳朵湊到快要斷氣的人的嘴邊。

「什麼?……血?……還是這個血!可是是什麼血呢?……布律諾!……我懇求你啦!……再努一把力,你會得到徹底的原諒的。」

布律諾把頭俯向前面,他吐出最後一口氣,說了一句話,拉烏爾與其說是聽的,還不如說是猜的。他如此激動,馬上站起身來四處走動起來,就像一個想要控制住極大苦痛的人似的。

「南希!……你說南希!……布律諾……你應該知道南希是什麼!……是鑽石中的鑽石!是夢幻的寶石,它屬於夏爾·勒·特梅萊爾……屬於英格蘭的雅克一世……屬於瑪扎蘭……屬於路易十四……屬於路易十五……這顆鑽石被一個神奇的傳說籠罩著……多麼神奇的傳說呀!……難道他們沒有告訴你,它給所有擁有它的人帶來不幸,他們全都為最神奇的考驗而獻身了!……」

由於太過於激動,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可是他的思想卻仍在馳騁著……

路易十六……他的斷頭台之死……神秘的失蹤,然後,最精美的首飾。然後……他記不太清楚了……他雖然熟記著那些著名寶石的檔案材料,但是記憶力現在卻幫不了他的忙。他所知道的是,南希最後在一位西班牙的部長手裡露過面……加爾瑟朗也參與了……加爾瑟朗!當然嘍!都是相互關聯的。

男爵呢?……肯定是這位部長的曾孫或曾侄孫!在他死後,南希被夏爾十世買到手。它重新又成了法蘭西的國寶……這就是為什麼路易·菲力普在逃離自己的祖國時,要把這個帶有傳奇色彩的珍寶放在極安全的地方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歐奈維爾伯爵要超乎尋常地謹慎。這就是為什麼沃特萊爾家族如此貪婪地守護著他們認為在暗室里的東西了。西班牙大臣的後代們無疑保持著跟法蘭西君主的接觸,他們無疑地在保守著這些秘密,這些秘密足可以在三代人之後,喚醒男爵的好奇和貪婪之心。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對於老貝納丹來說,南希就是君主政體的象徵。只要鑽石還在歐奈維爾,國王就有幸運之神庇護。共和制就要過去,君主政體總有一天會復辟。他像傳說中的龍一樣,在珍寶前警戒著,而當一位新潮人物成為城堡的主人後……老頭兒便喪失理智了。這是唯一可以解釋得通的。

兩位在雅克·弗朗熱前面的主人都神奇地消失了。而輪到雅克·弗朗熱也被處死了,還連同他的妻……雅克·弗朗熱想對城堡實施大的工程,這無異於去於一樁褻瀆聖物的事……總之,誰活在城堡里,誰就得死……呂西爾……于貝爾……帶篷的雙輪輕便馬車……梯子……阿爾方斯本人,推定的繼承人,也應該消失。

布律諾閉上了眼睛。拉烏爾盯著他,但是並不認真地看他。他被自己剛發覺的這一切弄得十分沮喪,在千百次地憎恨這位老用人的罪行的同時,他無法拒絕表現出對他的一種複雜情感,其中既有崇敬,又有恐懼。在他的所有敵手之中,只有他是最崇高的,拉烏爾這麼認為。

「值得欽佩!」他低聲說道,「無論怎麼說,光榮屬於忠誠!」

布律諾的呻吟把他從沉思中喚了回來。他跪下來,用他的手帕揩抹垂死者的滿臉汗水。

「別說話。」他說,「不需要向我解釋。一切都這麼簡單!一切都如此明了!你認為,通過釋放貝納丹,就可以跟他一起演這齣戲了……說不出口的勝利,多麼可憐呀……你被束縛了手腳……他回城堡來完全是為了收回南希……然後,對你來說就比較容易了,再從他的手中把它奪走……可憐的孩子!……他確實回了城堡,但首先是繼續他的殺人勾當。他瘋狂了,而且也絕望了。我們已經把他逼上了絕路,男爵和我。他要自衛,你懂嗎?他像一個被獵犬群追趕的野豬,拚命地抵抗著。毫無疑問,他就躲在自己的房間里,他的孫女給他送食物。他密切地注視著我們,呂西爾和我。他對我們的談話感到震驚,他知道了我曾去找過阿爾方斯·弗朗熱。他來到聖讓園圃時,正好看到他的犧牲者被綁在了椅子上,隨時準備被殺了。他最後殺了他,但是,用的是你借給他的手槍……正是因為你借了槍給他,難道不對嗎?……」

布律諾痛苦地咧嘴微笑了一下,他在認真地聽著。放在地上的手電筒照到天花板上,映照出半明半暗的拉烏爾的俯身側影和模糊不清的布律諾的高大身軀。地窖中的沉寂和潮濕跟墓地的一樣。布律諾並非不清楚自己就要走了。他用全部力氣在聽他原來如此敬仰而後來又背叛了的這個人的低聲說話。他感到如果說老闆在說話,就是說他不再怪罪他,而且仍然把他視為密友。這種話語一直陪伴他走到死亡的門檻,這太好了,這就是對他的寬恕。

「在阿爾方斯·弗朗熱之後,」拉烏爾繼續說著,「他跟著我們來到了『大卵石』。他應該讚美上帝把他的一個又一個的敵手束手就擒地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打死了男爵和他的用人,收回了路易·菲力普的寶貴信件。我保證,假如處在他這個位子上,我可能也會這麼干……但現在是聖讓接替了聖雅科布……要把不再安全的鑽石取出來,然後藏到別處去……瓦萊里今後將會知道這一秘密,而且會在某一天,在國王重新登基之後,再把南希送還給他。她將成為另一個冉·達克……可憐的老瘋子!……於是,他在麝香白葡萄酒里投毒,或者是讓小女孩乾的。在半夜時分,像瓦萊里曾經看到他的那樣,他沿著屋頂的黑線走動,然後停在達爾塔尼昂所指的那塊鋪路石板處……可是,這一次,他拆開地板石……你,肯定後面的事都知道了……你躲在某個地方……他跟你有約在先……你並不懷疑,真可憐,他會像待其他人那樣地殘酷地對待你……然後,老頭兒發現下面的藏寶處是空的。那麼他的滿是幻覺的可憐腦袋現在該想些什麼了呢?……他是個壞僕人……他想不到,儘管他竭盡全力,保護這神聖的寄存物……感情擊垮了他。他倒了下來,死了……接下來……嗐!布律諾……接下來的就太可怕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布律諾全身抖動著,大張著嘴巴喘息著。他的眼神已經散了。拉烏爾抓住他的手。

「我在這兒,布律諾。」

但是,他知道將要死去的人還有話想說。他扶起他的頭。

「老闆……警察……他已經通知了……」

一股鮮血糊住了他的下巴。他在最後的抽搐中變得僵硬了。輕輕地,拉烏爾把他放到了地上,給他合上了眼睛。

「可憐的孩子!」他嘆息道,「你還差得遠!即便是我,我也會有許多麻煩的!」

他撿起電筒,看了一下表。三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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