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爾萊特訂婚

可以說,安托萬·法熱羅給了德內里斯不斷吃驚的機會。他同阿爾萊特的關係,他倆就要出乎意料地結婚,梅拉馬爾兄妹對他們的友善態度,購買公館的不可思議,那麼多的戲劇性變化,就像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事件那樣被宣布出來。因此,在德內里斯主動站遠一點,以便作出更正確的判斷的那段時間裡,他根本沒有猜到形勢的嚴峻,對手巧妙地利用時機,極大地向前伸展其戰線。但是他真的是一個對手嗎?他倆在愛情上的競爭真的意味著即將爆發一場戰鬥的前景嗎?德內里斯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掌握任何確切的證據,他只是受到直覺的指引。「買屋合同什麼時候簽訂?」他打趣地問道,「你們又什麼時候結婚呢?」

「三四個星期以後。」

德內里斯簡直想扼住對手的喉嚨,那個入侵者隨便闖進他的生活,違反他的意願。但是,他看見阿爾萊特站了起來,顯得更蒼白,渾身發熱,身體搖搖晃晃。

「咱們走吧,」她說道,「我不希望停留得太久。我不希望知道發生的事情,也不希望媽媽知道。你們以後再對我講吧。」

「以後再講,是的,」德內里斯說道,「但是,在此期間,我們應該比以往做得更好,保護你免受攻擊。為此,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法熱羅先生和我,咱倆齊心協力。您願意嗎?先生。如果咱倆合作得好,阿爾萊特就沒有危險。」

「那當然,」法熱羅大聲說道,「請放心。從我這方面來說,我已離發現真相不遠了。」

「咱倆努力,一定會發現全部真相。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您,您也不對我隱瞞您所知道的。」

「什麼也不隱瞞。」

德內里斯向他伸出手去,那是自發的動作,對方回報以熱情的動作。

同盟結成了。德內里斯從來沒有在心懷刻骨仇恨與強烈報復心的情況下與對方握手,對手也從來沒有更誠懇與坦率地接受他的主動接近。

他們三人下了樓,來到車庫前面。阿爾萊特因為太累而不能行走,請求法熱羅去叫一輛汽車來。她馬上利用單獨同讓·德內里斯在一起的機會,對他說道:「我對不起您,我的朋友。我做了許多事情都沒有告訴您,那些事大概會使您不愉快。」

「為什麼說使我不愉快,阿爾萊特?您為營救德·梅拉馬爾和他的妹妹盡了力,……那不也是我的心愿?此外,安托萬·法熱羅追求您,您同意跟他訂婚。這是您的權利。」她沒有說話。天黑了。德內里斯幾乎看不清她美麗的面龐,問道:「您感到幸福,是嗎?」

阿爾萊特肯定道:「如果您保持對我的友誼,我將十分幸福。」

「我對您不只是友誼,阿爾萊特。」

由於她不回答,他堅持說道:「您很明白我講的意思,對吧,阿爾萊特?」

「我明白,」她低聲說道,「但是,我不相信。」德內里斯急忙靠近她,她又說道:「不,不,別再多說了。」

「您多麼令人困惑,阿爾萊特!從我倆初次相識時起,我就對您說過。我還在您身邊感覺到一種隱秘,一個秘密……夾雜著使這事件神秘化的秘密。」

「我沒有任何秘密,」她斷言道。

「有的,有的。我將把您從中解救出來,就像我將把您從您的敵人那裡解救出來一樣。我已經知道他們所有的人,我看見他們行動……我監視他們……尤其是其中的一個人,阿爾萊特,那是最危險與最狡詐的傢伙……」

他正要指出法熱羅的名字,在半明半暗中,他感到阿爾萊特正等待他的下文。可是,他又停住了。因為他沒有證據。「快有結果了,」他說道,「但是,我無法加快事件的解決。繼續走您的路,阿爾萊特。我只要您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盡量同我再見面,安排在梅拉馬爾兄妹家接待我,就像您平時在那裡一樣。」

「我答應您……」

法熱羅回來了。

「還有一句話,」德內里斯說道,「您是我的好朋友嗎?」

「我從心裡認為是。」

「那麼,再見吧,阿爾萊特。」

一輛小汽車停在小道的盡頭。法熱羅和德內里斯再次握了手,阿爾萊特同她的未婚夫一道走了。

「好吧,我的先生,」德內里斯在他們走遠的時候,心裡想道,「好吧。比你還難對付的人,我都制服過。我對天發誓,你娶不了我所愛的女人,你住不進梅拉馬爾公館,你將歸還綴滿金剛鑽的緊身背心。」

十分鐘以後,貝舒突然出現,德內里斯還在原地沉思。警探隊長是跑步過來的,氣喘吁吁,帶著他的兩個手下。「我得到一個情報。洛朗絲·馬丹從拉法耶特街來到這一帶,不久前她租了一個汽車庫。」

「你真了不起,貝舒,」德內里斯說道。

「為什麼?」

「因為你總是終於到達目的地。太遲了……真的……總之,你到達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我只是說,你應該不停地追蹤那些人,貝舒。我們正是要通過那些人摸清他們頭子的情況。」

「那麼說,他們還有個頭子?」

「有的,貝舒,他有個可怕的武器。」

「什麼武器?」

「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

「安托萬·法熱羅?原來你總是懷疑那個傢伙?」

「我不止是懷疑他呢,貝舒。」

「那麼,警探隊長貝舒我在這裡向你宣布,你完全弄錯了。我憑人們的相貌識人,絕不會看錯的。」

「甚至對我也一樣,」德內里斯冷笑道,然後離開了他。市議員勒庫爾瑟的被謀殺,以及慘案發生的環境,使輿論嘩然。因為他們從貝舒的披露中獲悉,謀殺案與緊身女背心失竊案有關聯,警方正在尋找的服飾脂粉女商販的店鋪是以洛朗絲·馬丹小姐的名義租下的,這個洛朗絲·馬丹小姐正是勒庫爾瑟先生接見過的那個女人,人們對該案件的關注曾一度中斷,現在又恢複了。

人們不再只談論洛朗絲·馬丹和充當同謀與兇手的瘸腿老頭。作案動機仍然無法解釋,因為人們不可能確切知道洛朗絲·馬丹想通過賄賂來影響起草的是什麼報告。然而,這一切似乎是經過精心策劃的,由慣於作案犯罪的人執行的。人們毫不懷疑這是同一夥兇徒乾的,他們製造了偷竊綴滿金剛鑽的緊身女背心事件,發起了誣陷梅拉馬爾兄妹倆的神秘陰謀活動。洛朗絲、老頭和女商販,這三個令人生畏的合作者在幾天里成為臭名昭著的人物。似乎他們馬上會被逮捕。

德內里斯每天都到梅拉馬爾公館去見阿爾萊特。吉爾貝特沒有忘記德內里斯勇敢地使她逃離公館,以及他所起的作用。由於阿爾萊特的建議,他受到了吉爾貝特和伯爵最好的款待。那兄妹倆恢複了生活的信心,儘管他倆最終決定離開巴黎和賣掉公館。他們都感到需要離開首都,認為由於敵人為他們設下的厄運,他們必須犧牲古老的祖屋。

但是,他們長期以來的不安,在同年輕的阿爾萊特和他們的朋友法熱羅的接觸中煙消雲散。阿爾萊特給這個可以說棄置了一百多年的住宅,帶來了她的青春風采、亮澤的金髮、嫻雅的性格與奔放的熱情。她不知不覺、十分自然地贏得了吉爾貝特和伯爵的愛。德內里斯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們希望使她幸福,以為支持法熱羅的求婚,就是玉成一件好事,他們把法熱羅看作救命恩人。至於法熱羅呢,他很高興,心情總是很好,感情外露,無憂無慮,他對他們的影響很深,阿爾萊特好像也受到同樣的影響。他好像真的是那種不工於心計、完全信賴別人與十分安心地沉醉於生活的人。

德內里斯是多麼焦慮地關注著那個姑娘呀!在她與他之間,除了在勒瓦魯瓦的那個車庫前的親密交談之外,存在著某種拘束,而他並不試圖打破。

他固執地相信,阿爾萊特對於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也保持著這種拘束;並相信她沒有像一個陷於熱戀中、婚期臨近的女人那樣自然地感到幸福。

簡直不能說,她像一個那樣的女人在瞻望未來,她將居住的梅拉馬爾公館就是她婚後的家宅。當她跟法熱羅談話的時候——公館就是他們談話的主題——他們似乎想把它整治成一項慈善事業的總部。的確,根據阿爾萊特的計畫,梅拉馬爾公館要變成「嫁妝基金會」的會所。董事會將要在那裡開會。

受阿爾萊特保護的人在那裡將有自己的閱覽室。切爾尼茨時裝公司的模特兒阿爾萊特的夢想正在實現。問題從來都與阿爾萊特姑娘時的夢想有關。法熱羅第一個加以嘲笑。

「我在跟一項社會福利事業結婚,」他說道,「我不是一個丈夫,而是一個隱名合伙人。」

一個隱名的合伙人!這個詞,成為德內里斯對安托萬·法熱羅的看法演變的關鍵詞。如此龐大的計畫——購買公館、設立基金會、添置許多設施,顯示他具有十分雄厚的財力。這財富從何而來?貝舒從駐阿根廷的領事館與公使館獲悉的情報表明,二十多年前的確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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