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梅拉馬爾家族的秘密

這次,讓·德內里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至少是在表面上。沒有發怒。

沒有詛咒。但是,他忍受了多麼巨大的打擊呀!他看了看手錶。

「七點鐘。咱們去吃晚飯吧。瞧,那裡有一家小酒店。八點鐘,咱們開始行動。」

「為什麼不立即行動?」貝舒問道。

他們在酒店角落裡的一張飯桌旁坐下,周圍是一些小職員和出租汽車司機。德內里斯回答警探隊長道:「為什麼?因為我失去了線索。我盲目行動,想避開可能會受到的攻擊。但是,已經太遲了。每次都使我更加被擊敗。我需要恢複體力,弄明白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這個法熱羅要讓雷吉娜和阿爾萊特從自己家裡出來?對這樣一個人可能做的一切假設,都不能從根本上令我信服,使我放心。」

「你相信一小時以後會出現轉機?……」

「永遠應該給自己規定一個時間限制,貝舒。這會迫使你找到辦法。」

簡直可以說,德內里斯沒有焦慮不安,因為他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是,他的動作是神經質的,人家猜得到他思想上緊張不安。其實,他心裡認為形勢很嚴重。快到八點鐘,正要離開小酒店的時候,他對范霍本說道:「打電話了解女伯爵的情況。」

一分鐘以後,范霍本從小酒店的電話間回來。「沒什麼新情況,我派去服侍她的侍女對我這樣說。她很好。她正吃晚飯。」

「咱們走吧。」

「到哪裡去?」貝舒問道。

「我不知道。走吧。應該行動,貝舒,」德內里斯加重語氣重複道。「尤其是當我想到她們兩個正受這個傢伙支配時。」他們從蒙馬特爾高地開始步行,朝著歌劇院廣場走去,讓·德內里斯用簡短的句子發泄他的憤怒。

「這個安托萬·法熱羅是個厲害的對手!我定要叫他付出高昂的代價!當我們分散自己的精力時,他就採取行動,他……多麼有毅力!他要幹什麼?他是誰?伯爵的一個朋友,就像被截獲的那封信要讓人相信的那樣嗎?或者是他的一個敵人?一個同謀還是一個敵手?不管怎樣,他引那兩個女士出來的目的是什麼?她們曾經先後被劫持過……他叫她們一起出來,謀求什麼?而且,阿爾萊特為什麼瞞著我呢?」

他沉默了好長時間。他苦苦思索,時而頓足,時而推擠那些沒有讓路的行人。

貝舒突然對他說道:「你知道我們在哪裡嗎?」

「知道。在協和廣場橋。」

「因此,離於爾菲街不遠了。」

「離於爾菲街和梅拉馬爾公館不遠了,我知道。」

「怎麼啦?」

德內里斯抓住警探隊長的胳膊。

「貝舒,我們的這個案子不像平常那些案子有線索幫助我們去破案,沒有指紋,沒有人體測量數據,沒有腳印……什麼也沒有……只能靠我們的智慧,更要靠直覺。正是這樣,可以說是在我下意識的情況下,我的直覺指引我到那裡去。一切都是在那裡進行的,雷吉娜和阿爾萊特曾先後被帶到那裡。而且,我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鋪了石板的門廳,樓梯的二十五級踏步,客廳……」他們沿著國民議會往前走。貝舒高聲說道:「不可能!得啦,那個人為什麼要重複別人做過的事呢?而且在對他來說更加危險的條件下?」

「這正是使我疑惑不解的問題,貝舒!如果他為了實現自己的計畫非要冒這個險的話,那麼他的計畫該是多麼可怕!」

「人們是不能隨便進入這個公館的!」貝舒反駁道。「你不要因此而煩惱,貝舒。我已經分別在白天和晚上徹底巡視過這座公館,弗朗索瓦老頭都沒有發現。」

「但是安托萬·法熱羅呢?你認為他會怎樣進去呢?尤其是他還領著兩個女人?」

「有弗朗索瓦做同謀,當然是這樣進去!」德內里斯冷笑道。隨著越來越靠近公館,他加快了步伐,好像他看得越來越清楚,更加憂慮地想像著他應該面對的事件。

他避開於爾菲街,繞過公館周圍的那片房屋,來到緊挨著後門花園的那條僻靜的街。在荒棄的獨立小屋那邊,有一個小門,阿爾萊特就是從那個門逃走的。德內里斯有開門的所有鑰匙,開暗鎖的,開保險插銷的,貝舒看了大為吃驚。德內里斯打開了那個小門。花園展現在他們面前,在半明半暗中,隱約可見公館的整個輪廓,沒有一點亮光。所有的百葉窗大概全都關上了。

他們跟阿爾萊特一樣,不過方向相反,沿著最黑暗的那排灌木叢前進,他們到了離房屋十步遠的地方,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德內里斯的肩膀。

「唉!怎麼了?!」他咕噥道,立即作出防衛的姿勢。「是我呀,」一個人的聲音說道。

「你是誰?啊!范霍本……你要幹什麼?見鬼!」

「我的金剛鑽……」

「你的金剛鑽?」

「這一切使我相信你將發現它們。然而你得向我發誓……」

「讓我安靜點,」德內里斯嘟噥道,十分氣憤地推開范霍本,范霍本跌倒在一堆東西上,「你就留在那裡,你妨礙我們……呆在外面望風吧……」

「你得向我發誓……」

德內里斯和貝舒繼續向前跑。客廳的百葉窗關了。他還是爬上窗前陽台,望了一眼,聽了一下,又跳到地上。「沒有燈光。裡面什麼也看不見,而且什麼也聽不見。」

「那麼我們撲空了?」

「你真蠢!」

一道矮門使地下室跟花園相通。德內利斯下了幾級台階,開了手電筒,穿過一個堆滿花盆和箱子的大廳,小心翼翼地走進被一盞電燈照亮的門廳。那裡沒有人。他登上了主樓梯,吩咐貝舒不要出聲。在樓梯平台對面,有一個客廳,右邊有個幾乎沒有使用過的小客廳,他曾去搜索過,所以知道得很清楚。他進了那小客廳,摸黑沿著兩個房間共有的隔牆往前走,用一個充作鑰匙的東西,打開了兩扇平時關閉的門,沒有發出任何吱嘎聲。他知道,在那一邊,有道帷幔遮住了那道門,帷幔有層襯布做里子,上面有幾處破洞,給人提供了透過縫隙進行觀察的好處所。

他們看見在鑲木地板有腳在來來往往。但一切寂靜無聲。德內里斯把手按在貝舒的肩膀上,好像通過跟他進行接觸,要把自己的印象強加給他似的。

帷幔被穿堂風輕輕地吹動,他們等待著帷幔靜止不動。他們把臉貼在帷幔上,觀察屋內的動靜。

他們突然目睹的場面,似乎並不需要他們衝進去戰鬥。阿爾萊特和雷吉娜並排坐在一個長沙發上,注視著一位高大的金髮先生,他在客廳里從一頭漫步到另一頭。這正是他們在「小特里亞農」店鋪里見到過的那個男人,與梅拉馬爾先生通信的人。三個年輕人中,沒有一個人講話。兩位年輕女士並沒有顯出焦慮的樣子,安托萬·法熱羅一點沒有好鬥或者威脅的神態,也不令人討厭。這三個人似乎更像是在等待。他們傾聽著。他們的眼睛經常轉向那道朝著樓梯平台的門,安托萬·法熱羅甚至打開那門,側耳細聽。

「您一點也不擔心嗎?」雷吉娜問他道。

「一點也不擔心,」他宣稱道。

阿爾萊特補充說道:「甚至我不需要您再三請求,就作出了正式的承諾。您肯定那僕人聽得見鈴聲嗎?」

「他當然聽得見我們的呼喚。而且,他的妻子跟他在院子里會合,我讓那些門都敞開著呢。」

德內里斯緊抓著貝舒的肩膀。他們自問,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阿爾萊特和雷吉娜被一個來訪者所吸引,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安托萬·法熱羅來坐在年輕一些的那位姑娘身旁,他倆竊竊私語,談得很起勁。在他倆肯定有某種親密關係。他顯得十分殷勤,有點過分貼近地俯身向著她,而她並不表示不滿。但是,他倆突然分開了。法熱羅站了起來。

院子里的鈴聲接連響了兩次。隔了短暫的間歇,又響了兩次鈴。

「這是信號,」法熱羅說道,匆匆向樓梯平台走去。一分鐘過去了。傳來交談的聲音。接著,法熱羅陪著一個女人回來了,德內里斯和貝舒馬上認出她是德·梅拉馬爾女伯爵。貝舒的肩膀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緊壓著,使他忍住了沒出聲。女伯爵的出現使貝舒和德內里斯十分驚詫。德內里斯什麼都預計到了,就是沒料到她會離開隱藏處,來參加由對手召集的會議。她臉色蒼白,氣喘吁吁,手有點發抖。她焦慮地看著客廳,自從悲劇發生的那天起,她就沒有回來過;看著這兩個女人,她們可怕的證詞迫使她逃走,更使她哥哥遭殃。接著,她對男伴說道:「感謝您的忠誠,安托萬。我接受,作為紀念我倆從前的友誼……但是沒有奢望。」

「要有信心,吉爾貝特,」他說道,「您已經看到,我有辦法找到您。」

「怎麼找到的?」

「通過馬佐爾小姐,我曾去她家見她,並爭取她在這場官司中站到您這方面來。在我的堅持下,她詢問雷吉娜·奧布里,因為范霍本把您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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