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紳士——偵探德內里斯

打算開的碰頭會於下午兩點鐘在雷吉娜·奧布里的小客廳里舉行。范霍本一來到就發現德內里斯在這裡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跟漂亮的女演員和阿爾萊特·馬佐爾開著玩笑。他們三個人好像很開心。他看見阿爾萊特·馬佐爾儘管有點疲倦,可是無憂無慮、興高采烈,簡直看不出她頭一天晚上度過了惶惶不安的艱難時刻。阿爾萊特的目光一直不離開德內里斯,像雷吉娜那樣贊同他所講的一切,還笑他講話時有趣的樣子。范霍本因為失去了金剛鑽感到萬分痛苦,覺得生活就是悲劇,於是狂怒地喊道:「唉呀!你們覺得這形勢如此好笑嗎?你們三個人?」

「毫無疑問,」德內里斯說道,「這形勢毫不可怕。其實,一切都變好了。」

「當然!人家偷去的不是你的金剛鑽。至於阿爾萊特小姐,今天所有的報紙都在講她的奇遇。多麼好的廣告呀!只有我在這場災難事件中損失慘重。」

「阿爾萊特,」雷吉娜抗議似地對阿爾萊特道,「你不要抱怨范霍本講這種話,他沒有教養,他的話沒有什麼價值。」

「您願意我告訴您,誰很有教養嗎,我親愛的雷吉娜?」范霍本咕噥道。

「請說吧。」

「好的,昨天夜裡,我突然發現您那可惡的德內里斯跪在阿爾萊特小姐面前,正在她身上實驗十幾天前曾使您蘇醒的小小治療法呢。」

「他們兩個人都對我說過了。」

「嗯!怎麼!您就不忌妒嗎?」

「忌妒?」

「天哪!德內里斯不是在追求您嗎?」

「有那個意思,我承認。」

「那麼,您就同意他那麼做?」

「德內里斯有一個很有效的方法,他使用那個方法,是他的義務。」

「也是他的樂趣。」

「對他來說真是太好了。」

范霍本無可奈何。

「啊!這個德內里斯,他是多麼走運呀!他對您為所欲為……而且對所有的女人也如此。」

「對所有的男人也一樣,范霍本。如果你憎恨他,你也得忍著,因為你只能指望他替你找回金剛鑽。」

「是的,但是我已下定決心,不要他幫忙,既然警探隊長貝舒為我效勞,而且……」

范霍本沒有講完他的話。他回過頭去,發現貝舒隊長已在房門口了。

「那麼您來了,隊長?」

「來了一會兒了,」貝舒說道,向雷吉挪·奧布里鞠躬致意。房門是半開著的。

「你聽見了我講的話嗎?」

「聽見了。」

「你對我的決定怎麼看?」

貝舒隊長仍然沉著臉,有某種鬥氣的架勢。他就像前一天那樣盯著德內里斯看,接著毫不含糊、用力地說道:「范霍本先生,儘管在我出差的時候把您的金剛鑽失竊案交給我的一個同事去辦,我無疑要參加以後的調查,我已接到命令,到阿爾萊特·馬佐爾小姐住所作調查。但是我應該清清楚楚地通知您,我無論如何不接受跟您的任何朋友進行公開或者隱蔽的合作。」

「這是清楚的,」讓·德內里斯笑著說道。

「很清楚。」

德內里斯十分鎮靜,卻不掩飾他的驚訝。

「哎呀,貝舒先生,人們確實會認為我對您不友好。」

「我承認,」貝舒粗暴地回答道。

他走近德內里斯,面對面他說道:「你能肯定,先生,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嗎?」

「不,見過一次,在二十三年以前,在香榭麗舍廣場。大家在一起玩滾鐵環,我用腳一勾,把您絆倒在地,您不原諒我,我看得出來的。我親愛的范霍本,貝舒先生說得對,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合作的。我還給你們自由,我要開始工作了,你們可以走開。」

「讓我們走開?」范霍本問道。

「天哪!我們現在是在雷吉娜·奧布里的家裡。是我把你們召來的。既然大家談不攏,那就再見了!你們走吧。」他往長沙發上一坐,坐在兩個年輕女人中間,還握著阿爾萊特·馬佐爾的雙手。

「我漂亮的小阿爾萊特,現在您已經恢複了,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把你的所見所聞,你的遭遇,詳細他講給我聽。任何細節都很重要。」

由於阿爾萊特遲疑不決,他就對她說道:「您別管那兩位先生。只當他們不在這裡,他們走了。那麼,你就講吧,小阿爾萊特。我用『你』稱呼,因為我的嘴唇已經貼著你那比金絲絨還要柔軟的臉蛋移動過,這給予我作為情人的權利。」

阿爾萊特的臉都漲紅了。雷吉娜笑了,催促她快講。范霍本和貝舒想要知道並利用這場談話,就只好像蠟人像那樣,釘在地上,賴著不走了。阿爾萊特講述了自己的全部經歷,正如德內里斯所要求的,不論是她還是別人,顯然都不能抗拒德內里斯這個人的要求。

他仔細地聽,不說一句話。雷吉娜邊聽邊表示贊同。

「正是這樣……一個六級踏步的台階……是的,一個鋪著黑白兩色石板的門廳……在二樓,正面有個客廳,裡面的傢具是藍色絲綢面的。」

阿爾萊特講完了,德內里斯在客廳里來回踱步,雙手放在背後,然後把前額貼著窗玻璃,思考了相當長的時間。後來,他咬牙切齒地總結道:「太難了……太難了……然而有點微光……這最初的白色微光指出隧道的出口。」

他又坐到長沙發上,對兩位年輕女人說道:「要知道,有兩件奇案明顯相似,手法相似,主角相同——作案的是同一對男女,無可辯駁——應該發現區別這兩件奇案的不同之點,一旦有所發現,那就離得出確切的推斷不遠了。然而,經過千思萬想,我覺得這個敏感之點在於劫持雷吉娜的動機與劫持阿爾萊特的動機不同。」

他停了一會兒,笑了起來。

「這似乎跟我剛才講的毫不相干,或者頂多是拉帕里斯的真理 ,但是我向你們肯定,情形突然變得簡單了。我美麗的雷吉娜,您毫無疑問是由於那些金剛鑽而被劫持,誠實的范霍本痛哭丟失的金剛鑽。在這方面,沒有異議,我肯定貝舒先生如果在場的話,也會同意我的看法。」

貝舒先生一言不發,等待談話繼續下去,而讓·德內里斯把臉轉向另一個女伴。

「至於你,漂亮的阿爾萊特,臉蛋比金絲絨還要柔軟,人家為什麼要費力抓你呢?你的全部財產大概還裝不滿你的掌心,不是嗎?」

臉蛋比金絲絨還要柔軟的阿爾萊特,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出示她的兩個空空的掌心。

「你一無所有,」他喊道,「因此,動機是盜竊的假設被排除了。我們應該考慮作案的動機,不外乎為了愛情,報仇,或者兩者兼有。那涉及執行一項計畫,你可以提供方便,或者成為障礙。恕我直言,阿爾萊特,請不要害羞地回答:到目前為止,你戀愛過嗎?」

「我認為沒有,」她說道。

「你被愛過嗎?」

「我不知道。」

「然而,有人追求過你,對吧?皮埃爾和菲利普?」她坦率地抗議道:「不,他們的名字是奧克塔夫和雅克。」

「他們是誠實的小夥子嗎,這個奧克塔夫和這個雅克?」

「是的。」

「因此不可能參與這些陰謀?」

「不可能。」

「後來呢?」

「什麼後來?」

他俯身向著她,然後輕輕地、要施加深刻的影響似地低聲說道:「好好想想,阿爾萊特。問題不在於回憶你生活中明顯可見的事實,那些你喜歡或者不喜歡回想的感動你的事實;問題在於回憶稍稍掠過你的意識,可以說你已經忘記了的事實。你沒有發現有點特別,有點異常的事嗎?」

她莞爾一笑。

「確實,沒有……絲毫沒有……」

「有的,有人無緣無故地劫持你,那是說不過去的。肯定是有所圖謀的,某些事情跟你有牽連,而你不知道……好好想想。」阿爾萊特用盡全力思索。

她動腦筋從記憶中搜索他所要求的已沉睡的細小回憶,而讓·德內里斯進一步指出:「你感覺過曾有某種東西出現,暗中在你周圍不懷好意地轉來轉去嗎?你有過因不安而微微顫抖,就像接觸一種神秘東西的感覺嗎?我跟你說的不是實在的危險,而是模糊的威脅,『瞧……有什麼東西?……』你對自己說:『發生了什麼事?……將有什麼事發生?』」

阿爾萊特的臉部輕輕地抽動。她的眼睛好像注視著一個點。德內里斯喊道:「成功了!我們找到了。啊!貝舒和范霍本不在這裡,那就太遺憾……解釋給我聽吧,漂亮的阿爾萊特。」她帶著沉思的神態,說道:「有一天,一位先生……」

讓·德內里斯把她從長沙發上拉起來,這個開場白激起他的熱情,他開始跟她一起跳起舞來。

「好,問題就在這裡!這個開始就像一個童話!有一天……天哪,你是多麼嫵媚動人,臉蛋柔軟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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