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惶恐

「喂,親愛的朋友,什麼事把您拖住了,老不上來?」當維克托接近窗口時,布萊薩克這樣問他。

「沒什麼,我在聽……」

「聽什麼?」

「我一直在聽……應當時刻警惕。」

「算了,不要製造緊張吧!」布萊薩克說話的語氣,流露出對這種過分小心的蔑視。

可是,他自己卻十分小心地用手電筒朝四處照,看見一塊舊壁毯,就跳到一把椅子上,把它揭下來,遮到窗玻璃上。這樣一來,所有的窗子都堵上了。他按了一下開關,燈亮了。

他擁抱阿勒克桑德拉,靈活地無聲地跳了一圈康康舞和快步舞。

那個年輕女人寬容地笑了笑。亞森·羅平每次開始行動前照例要這麼來一下。她覺得很有趣。

維克托卻皺起眉頭,坐下來。

「怎麼?」昂圖瓦納快活地說道,「坐下?不幹了?」

「我在干哩!」

「這種干法真怪……」

「您回想一下,有一次……我記不得是哪一次了……您也是夜裡行動,在一個侯爵的書房裡,您只觀察了那張書桌,就發現秘密抽屜……我在觀察這個房間,而您在跳舞……我是在向您學哩,亞森·羅平!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我的方法是快。我們只有一個鐘頭。」

「您肯定那兩個當過偵探的警衛不巡邏?」維克托問道。

「不巡邏,不巡邏。」布萊薩克肯定地說,「如果希臘人讓他們來這兒巡邏,不就等於告訴他們這裡藏了東西嗎?再說,我馬上就去開門讓我的手下進來。這樣,那兩個警衛就別想再幹什麼事了。」

他讓年輕女人坐下,俯身對她說:「您獨自呆在這裡不怕吧,阿勒克桑德拉?」

「不怕。」

「不過,十分鐘,最多十五分鐘就夠了。一切會很快結束。不會有什麼複雜情況。您希望這位朋友留在您身邊嗎?」

「不必,不必。」她說,「……你們去吧……我在這兒休息一下……」

布萊薩克仔細觀看私邸的詳細平面圖,然後,輕輕打開房門,穿過當前廳用的過道,來到另一道門前。這道門很厚實。希臘人塞里福斯在書房工作時,一定是把這道門鎖住的。此時鑰匙留在鎖眼裡。他們走到樓梯口,發現樓下有光,隱隱照亮了樓梯間。

他們小心翼翼地下了樓。

到了前廳,湊近燈光,布萊薩克指著圖告訴維克托兩個警衛睡覺的房間。

要進希臘人塞里福斯的卧室,必須經過他們的房間。

他們來到大門口。

門上有兩個粗大的門閂……布萊薩克把它們拉開。右邊有一個控制著警鈴的手柄,他們把它拉下。手柄旁邊有一個按鈕。布萊薩克用力一按,靠瑪約大馬路小花園的那道柵門就打開了。

他推開門,探出頭去,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三條黑影閃了進來,是三個相貌粗蠻的同夥。

布萊薩克什麼也沒說,一切都交代好了。他關好大門,合上手柄,低聲吩咐維克托:「我領他們到那兩個警衛的房間去。不出意外,用不著您。您就在這裡守望吧!」

說完,他領著那幾個同夥走了。

維克托發現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完全能夠按自己的意願行動,便立即把警鈴手柄拉下,把門微微打開,又按了旁邊的按鈕,把通瑪約大馬路的柵欄門打開。這樣,就可以像他希望的那樣暢通無阻了。

他聽了聽卧室那邊的動靜。看來,正如布萊薩克所說,一切順利,沒有出現複雜情況。那兩名警衛在床上被捉住,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就讓人堵上嘴,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希臘人塞里福斯也是如此。布萊薩克在他那裡只耽擱了幾分鐘。

「從這傢伙嘴裡什麼也掏不出來。」布萊薩克回到維克託身邊時說,「他嚇得半死。尤其是我跟他一說到三樓的書房,他就翻了白眼。沒錯,東西肯定在上面。上樓吧!」

「您的人也上去嗎?」

「不。我們倆去搜查。」

他讓他們別離開卧室,看守那三個俘虜;特別是不能發出響聲,因為女佣人都睡在地下室里。

然後,他和維克托一起回到阿勒克桑德拉身邊。到了樓上,布萊薩克把走廊上那道厚重的大門上了鎖,防止他那幾個同夥來打擾。萬一有緊急情況,他們只要敲敲門就行了。

阿勒克桑德拉坐在扶手椅上沒有動,臉色蒼白,顰眉蹙額。

「您一直這樣平靜嗎?」維克托問道,「一點都不怕?」

「不,不,」她聲音都變了,「我都嚇得毛骨悚然了!」

維克托打趣說:「這是最快樂的時刻,但願能持久!」

「這種恐懼太荒謬。」布萊薩克喊道,「您看,阿勒克桑德拉,我們在這兒就像在自己家裡。警衛被捆起來了,我的人在警戒;萬一有緊急情況,梯子還在那兒,從那兒逃走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您放心好了,不會有緊急情況,用不著逃走。有我在,不會有什麼意外。」

他立刻開始搜查房間。

「問題在於,要找到那個平平的、長二十到二十五厘米的小包裹,這個小包裹能夠以我們不知道的形式,保存一千萬法郎……」維克托說。

布來薩克根據圖上的標示,一樣一樣小聲地清點道:「辦公桌上,電話……幾本書……一些已付或未付款的票據……希臘的信件……倫敦的信件……帳簿……什麼都沒有……抽屜里是別的卷宗,別的信件。沒有暗屜嗎?」

「沒有。」維克托肯定地回答。

「沒有。」布萊薩克敲了敲桌子和抽屜,證實了維克托的說法。

他又清點下去。

「陳列紀念品的架子……女兒的照片……外孫女兒的照片……」布萊薩克把兩個鏡框都敲了敲,「針線籃……首飾盒……是空的,沒有夾層。」他說,「明信片冊,有希臘風光和土耳其風光……兒童集郵冊,裡面有郵票……兒童地理讀物……字典……」他一邊說著,一邊翻閱著,「畫冊……祈禱書……棋牌盒……硬幣罐……娃娃用的帶穿衣鏡的衣櫃……」

房間的全部物品就這樣被編成冊,所有的東西都被掂量過,檢查過。牆壁被敲打,傢具也被仔細檢查。

「現在是凌晨兩點鐘。」維克托說道。他一動不動,心不在焉地聽著,看著布萊薩克清點,「再過一小時,天就要亮了……媽的,是不是該考慮撤退了?」

「您瘋了!」昂圖瓦納·布萊薩克說。

他對成功毫不懷疑。他俯身對阿勒克桑德拉說:「您不怕了吧?」

「怕,怕。」她輕輕地說。

「怕什麼?」

「什麼也不怕……什麼也不怕,又什麼都怕……我們走吧!」

他做了個惱怒的動作:「嗬!那不行……我跟您說過……女人應當呆在家裡……尤其您這樣的女人?易動感情,神經質!」

她又說:「如果我怕得很,我們就走,好嗎?」

「哦!那是可以的,我向您發誓。您要求走,我們就走。但是,不能心血來潮,一時衝動,我求您了。不然,我們來偷一千萬法郎,明知道這筆財產就在這裡,卻空著手回去,那就太蠢了!這樣做不合我的習慣。」

布萊薩克又清點起來。維克托挖苦道:「我們的好女人是看不下去的……她肯定不同意這次行動。」

「那她為什麼要來?」

「是為了看看我們如何在警察包圍之中,在一片捉賊的喊聲里行動的;也想看看自己受不受得了。然而,我們卻幹得窩囊,平庸無奇……就像一個小商人在後堂盤點清倉!」

他突然站起來:「聽!」

他們都尖起耳朵聽。

「什麼也沒聽到……」布萊薩克說。

「的確,沒什麼……的確沒什麼……」維克托也承認道,「只是,我好像……」

「是空地那邊嗎?真是怪事,我已經拴上鏈子了。」

「不是那邊,是房子這邊……」

「這不可能!」布萊薩克說。

一陣長時間的靜默。只有布萊薩克翻東西的聲音,才打破這種寂靜。

他不小心,把一件東西掉在地上。

年輕女人立即驚慌地站起來:「什麼?」

「聽……聽……」維克托也站了起來,「聽……」

「到底有什麼聲音?」布萊薩克說。

他們尖起耳朵聽。布萊薩克肯定道:「什麼聲音也沒有。」

「有,有。這回是從外面傳來的。我可以肯定。」

「唉呀,真煩人!」布萊薩克說,開始被這個高度警惕,又非常沉著的奇怪同夥弄惱了,「您最好跟我一樣,來找找。」

維克托沒動,仍然側耳傾聽。大馬路上有一輛汽車駛過,一隻狗在附近的院子里吠叫。

「我也聽到聲音。」阿勒克桑德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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