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落千丈

在藏豪得意忘形的同時,一雙狡猾的眼睛已悄悄地盯上了他。老柳的兒子柳浪,秉承父意,暗中盯梢,機智狡詐地從太平間盜走贓款,又設計舉報藏豪。他一夜之間,猶如從懸崖上墜落,重新回到了黑暗的世界。他絞盡腦汁,擺脫嫌疑,再次嫁禍於人。

「豪哥,最近很爽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藏豪抬頭一看,徐剛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他旁邊,笑嘻嘻地看著他。

「爽什麼爽?有什麼可爽的?」藏豪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豪哥,你就別裝了。你天天往清水樓跑,我都看到了,能不爽嘛。」徐剛直接把他的老底揭開了。

藏豪警覺地看看四周,看到旁邊沒有人注意他倆說話才鬆了口氣,說:「徐剛,你小點兒聲。你可不能說出去啊!我不過是偶爾去開心,再說,還是你領我去的,我有什麼事你也有責任。」

「放心吧,豪哥!我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是鐵哥們了,我不會說出去。給我講講,和妓女玩得過癮嗎?」

「這有什麼好講的,你不是也常去嗎?」

「我一個窮當兵的,哪有錢進高級妓院。我只是在妓院里聽聽戲,打打茶圍。」

「嘿嘿,你小子在騙我,沒說實話。」

「豪哥,我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是我不想,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是真沒錢!你也知道,妓院里的打手很厲害,沒錢誰敢進去瞎胡鬧呀?」

聽了他的話,藏豪心裡不舒服,擔心他把自己在妓院里挨打的事抖出來,馬上打斷徐剛說:「好吧,以後有機會我請你去一次,讓你開開眼界。現在我回宿舍有事,下午要做幾個標本,先走一步。」

「真的?豪哥,你說話要算話!我可等著你請我呀!」徐剛沖著他的背影認真地說道。

藏豪沒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太平間的地窖取錢。每次在地窖里取錢都很費事,他要搬開很多壓在石板上的標本,掀起水泥板,然後再打開鐵皮箱,所以這次他打算多取些錢。鐵籠里的狼狗見到他走過來,一起向他發出號叫,這時,他才想起來已經兩天沒喂狗,也沒遛狗了。自從有了女人,連這群他最喜歡的朋友們都忽略了,想到這裡,他心裡泛出一絲內疚,趕緊給它們餵食、喂水。

藏豪哼著小調興緻勃勃地打開標本室的大門。突然,他感覺有點異樣,以往標本室空氣中那種濃濃的藥水味道好像淡了許多,往常一開門就會有股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撲面而來,可是,今天室內的空氣很清新。他趕忙打開電燈查看,屋子裡的陳設和物品絲毫沒有異樣,但標本室唯一的窗戶有一扇半開著。他每次離開時都會認真地關好窗戶,絕不會有疏漏,不好,一定是進來人了,他的腦中閃現出不祥之兆,連忙跑向地窖。鐵門像往常一樣緊關著,門上依舊鎖著兩把鎖,藏豪長吐一口氣,剛剛被揪起來的心放鬆下來。藏豪拿出鑰匙,還沒轉動鎖就開了,他趕緊用鑰匙開另一把鎖,鑰匙還沒插進去,手輕輕一拉鎖就開了。哇,不好,他媽的,有賊進來了,他急得臉色煞白,一身冷汗,打開鐵門急匆匆地跑下台階。他打開地窖的電燈,眼前一片狼藉,標本散落一地,石板被掀開,鐵皮箱的鎖被砸壞丟在一邊,裡面空空的。他一下子呆傻了,半天才緩過來,跺著腳,揪著頭髮,捶著胸,號哭起來。十三萬六千九百美金哪!全沒有了。他號哭得眼睛模糊,頭昏,手腳麻木,胸口一陣陣劇痛,一下子昏了過去。十幾分鐘後,藏豪醒過來,他感覺做了一場噩夢,獃獃地望著空空的鐵皮箱,幾乎不相信那些實實在在的錢就這麼沒了。他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嘴裡喃喃地說:完了,都沒了。他後悔沒早點當機立斷帶著錢離開這裡,他後悔沒早點把錢轉移到其他地方,他後悔這兩天沉迷於妓院,他想到了自己剛剛開始的新生活,想到了那兩個對他充滿幻想和希望的女人,也想到了他的母親和弟弟,他答應弟弟明年幫他蓋三間瓦房,他還想到了可憐的顧夢得,他曾悄悄地去看過顧夢得的母親,他曾計畫在將來生意發達後幫顧家蓋個房子。可是,這一切都在一瞬間化為泡影。盜竊發生在周六或周日,很可能是夜裡,因為周五下午他還來過這裡。是警察嗎?想到這裡,他一下子變得理智和警覺起來,開始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會!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是警察發現了贓款,他早就被抓走了。再說,警察不會從窗戶跳進來。那就是賊了,是什麼樣的賊呢?賊怎麼知道錢藏在地窖呢?簡直不可思議!哪個賊敢進到太平間盜竊呢?如果是賊偷了錢,除了丟錢不會帶來其他後果,但如果是警察把贓款拿走,接下來還會來抓他。

因此,他一定要儘快搞清楚到底什麼人把錢偷走了。他轉動腦筋,苦思冥想,把地窖里的物品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幾個小玻璃缸被摔壞了,標本散落在地上。這時,他注意到有兩個心臟標本被扔在牆角里,兩個大玻璃缸容器不見了,連碎片都找不到。奇怪!難道賊連玻璃缸也偷走?誰會偷玻璃缸呢?突然,他想起五年前發生在太平間的一樁往事。

五年前,藏豪剛從護校畢業分到病理科工作。一天早晨,他來到標本室取標本,一進屋發現標本室後窗開著,窗戶下堆放著兩個空玻璃缸,裡面的標本被倒在地上,藥水灑了一地,地下室的鐵門敞著,傳出有人搬動東西的聲音。一定是進賊了,誰這麼膽大敢進太平間里偷東西?他趕緊跑到地下室下面,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瘦小的小男孩正從標本架上往下搬一個大個的玻璃缸。

「喂!你是什麼人?你要幹什麼?」藏豪大喝一聲。小男孩看到藏豪,嚇得身體一抖,玻璃缸掉到地上摔個粉碎。藏豪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你是誰?為什麼到這裡偷東西?」藏豪伸出手「啪」的給了他一個耳光,「打你個小偷!」

小男孩的臉頓時腫了起來,嘴角流出鮮血,他嚇得哭了起來。「叔叔,我錯了,我不是小偷,我是想拿幾個玻璃缸回家養魚。」那時期玻璃缸很少,也很珍貴,醫用的玻璃缸很厚,很結實,很少有人能買得起這種玻璃缸用來養魚。

「你這是拿嗎?這是偷!走,跟我去警察局。」藏豪扯著小男孩往外走。

小男孩一聽更害怕了,哭喊道:「叔叔,原諒我,我真的不是小偷,我是醫院的家屬。」

一聽是醫院家屬,藏豪停了下來,問道:「你是誰家的?」

小男孩低著頭小聲說:「我是醫院看大門老柳的大兒子,叫柳浪。」

藏豪仔細端詳,柳浪臉孔瘦瘦黑黑的,一雙小三角眼睛長得很像老柳。原來是老柳的兒子啊!家住在太平間的後面,僅一牆之隔。「怪不得你膽子這麼大,敢往太平間里鑽。走,我帶你去找你爸爸去。」

柳浪聽說要找他爸爸,哭得更厲害了,反覆向藏豪求饒。「叔叔,求你放過我吧!以後我再也不敢偷你的東西了。」藏豪看到柳浪哭得這麼可憐,心一軟,想想又沒丟什麼東西就把他放了。

想到這裡,藏豪突然想起那天從妓院回來路上跟蹤他的那個瘦小的年輕人,不正是柳浪嗎?一對和老柳一樣的小眼睛,相同的體形。還有飯店的那個男服務員,都是同一個人!看來老柳一直在懷疑他,所以派柳浪跟蹤,他太大意了,竟一點兒也沒察覺。現在,藏豪完全明白了,是柳浪把錢偷走了,他火冒三丈,想馬上去找柳浪算賬。但轉念一想不妥,那不是自己送上門了嗎?柳浪把錢偷走可能會交給警察換取老柳的清白,但也有可能自己私吞,不報警,不顧及老柳。他覺得後一個可能性更大。

藏豪站在標本室的窗前向外望,越過那堵牆就是家屬院,柳浪家就在那兒。他推測柳浪就是翻過這堵牆從後窗鑽進來的,如果從前面進來門口的狗會吼叫,早知如此他應該在後院也養幾條狗,不出意外還可以在牆的那邊發現一些痕迹。如果柳浪沒報警,錢一定已經被他藏起來了,他不會把錢藏在家裡,也許他連人帶錢都跑了,或許在他家裡還能看到那兩個大玻璃缸。他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痛苦地號叫:「我怎麼這麼愚蠢哪!」果然,牆根下隱約有幾個腳印,一切都清楚了,是柳浪乾的。但他不能打草驚蛇,要再想辦法把錢巧奪回來,藏豪思考著對策,他知道不能硬奪。突然,腦中出現一個不祥的預兆,柳浪會不會既吞了這筆錢又設計加害於他呢?像他加害老柳那樣留下些什麼證據在地窖里,再引來警察搜查。對呀!太有可能了!他必須把地下室和標本室再仔細地檢查一遍。他發現掛在標本室牆上的那把日本軍刀不見了,錢袋也不見了,印有「出納室」字樣的錢袋可是最好的物證啊!柳浪會不會把它們藏在地下室或者標本室的什麼地方呢?果然,在地下室找到了藏在樓梯下面的三個出納室的錢袋。媽的,好險惡呀!多虧自己腦瓜子夠用,否則,等警察來搜查他就會跟老柳一個下場了。時間緊迫,他要迅速做好充分的準備應付接下來將發生的麻煩。他想出一個轉嫁危機的妙計,他決定以攻為守,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布置一個現場。

一切處理妥當後,藏豪垂頭喪氣地回到辦公室,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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