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幾天後,麗莎與莎莉聊天,發現莎莉並不像上次見面時那樣開心。

「可以這麼說,他和我原先想的不一樣,」她說,「我不介意這麼說出來;不過很多地方他也得忍受,我覺得有時是我自己招人煩,他的心眼倒也很好。孩子出生後,他可能會對我好些。」

「看開一點兒吧,莎莉,」已經見識了很多已婚夫婦生活的麗莎說道,「習慣了就會發現其實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一開始可能會覺得沮喪,以後就沒什麼了。」

聊了一會兒後,莎莉說自己要馬上離開,給丈夫準備茶點。說完再見後,她很尷尬地說:

「呃,麗莎,多加小心!」

「多加小心?為什麼啊?」麗莎驚訝地說。

「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真不明白。」

「布萊克斯通太太說她正在找你呢。」

「布萊克斯通太太!」麗莎嚇了一跳。

「是啊,她說如果抓住你的話,要教訓你呢。所以我勸你小心。」

「我?」麗莎說。

莎莉望向別處,故意不看她的臉。

「她說你和她丈夫亂搞。」

麗莎沉默不語。莎莉再次揮手道別,轉身離去。

麗莎感到一陣寒意流遍全身。她多次看過布萊克斯通太太的橫眉怒目,並儘可能地躲開她。然而,她並不知道這個女人要拿她怎麼樣。她不禁毛骨悚然,心驚肉跳,臉上突然直冒冷汗。如果被高大威猛的布萊克斯通太太抓住,以自己弱小的身板,她肯定是死路一條,所以得想想逃脫的辦法。

那天晚上,她用開玩笑的口氣將這事兒告訴了吉姆。

「我說,吉姆,你老婆說,如果抓住我,就要好好收拾我呢。」

「我老婆!你怎麼知道?」

「她在街上和人家這樣說的。」

「去她的,」吉姆很惱火,「她若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就讓她嘗嘗我的厲害!上帝啊,就給我一次機會讓她好好領教領教吧,我受夠了她那張老臉了!」他緊握著拳頭說。

麗莎生性膽小。敵人的威脅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中,使她忐忑不安。由於害怕遇到她,麗莎甚至不敢出門。在街上行走時,她會非常警覺地觀察前方,如果發現前面有人貌似布萊克斯通太太,她就迅速轉身。她夜裡做夢也會夢見她,她看見一個膀大腰圓的人,神情凝重,橫眉怒目,棕色的頭髮奇怪地編在一起。她於是一聲尖叫,從夢中驚醒,渾身濕透地醒來。

在這之後的一個周六下午,十一月的天,天寒地凍,馬路泥濘不堪,天色昏暗凄涼,人們也是情緒低沉。下午三點鐘左右,麗莎下班回家,走到維爾街時,看見布萊克斯通太太迎面走來。她的心開始怦怦直跳。她迅速扭頭,向來時的方向走去,並用餘光瞥見布萊克斯通太太正跟著她,因此她一直走出了維爾街。她兜了一圈,想從另一頭進入這條小街——她家就在街口,她可以悄悄地溜回家。可她卻不敢這樣做,因為她害怕布萊克斯通太太會在那裡等她。因此她就在那裡等了約半個小時——而這半個小時就好像一年那麼漫長。最後,她終於鼓足勇氣,勇往直前,轉過拐彎,來到維爾街,卻和布萊克斯通太太撞了個滿懷——原來布萊克斯通太太就站在小酒館門旁。

麗莎慘叫一聲,布萊克斯通太太卻冷笑一聲說道:

「你沒想到會遇上我吧?」

麗莎沒有理睬,想從她旁邊走過。布萊克斯通太太向前邁了一步攔住她。

「你好像很著急嘛。」她說。

「對,我要回家。」麗莎說,又試著想要走過去。

「可是如果我不讓你走呢?」布萊克斯通太太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幹嗎不放我走?」麗莎說,「我又沒有礙你的事!」

「你沒有礙我的事?我可真喜歡你這麼說!」

「讓我過去,」麗莎說,「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說話,」她說,「但是我想和你說話,讓我把話說完,我就放你走。」

麗莎環顧四周,想要尋求幫助。爭吵剛開始時,酒店一些遊手好閒之流只是好奇地看熱鬧,隨後便聚成了一個小圈子。路人參與進來,街上的一些行人看到圍攏的人群後也加入了看熱鬧的行列。麗莎發現,此刻所有的眼睛都注視著自己:男人們饒有興趣,女人們不但毫無憐憫之心,而且還很是義憤填膺。麗莎想要呼救,可是人實在太多了,而且大家好像都在針對她,讓她頓時失去了求援的勇氣。因此,在環視人群之後,她將目光轉向了布萊克斯通太太,面色蒼白、瑟瑟發抖地站在她面前。

「不,他不在這兒,」布萊克斯通太太嘲諷道,「你不用找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麗莎說,「我要走了。我沒對你做過什麼。」

「沒對我做過什麼?」這個女人憤怒地重複著,「我來告訴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搶走了我的丈夫,你搶走了他!在你沒把他搶走之前,我跟我丈夫從沒吵過一句嘴。現在,你和他一起鬼混,他便沒時間照顧老婆孩子了——這全是因為你!他的錢一個子兒也沒給我們,要不是我在銀行里存了點兒錢,我和孩子們都要餓死了!這一切就是因為你!」她在麗莎面前揮了揮拳頭。

「我從沒有拿過任何人的錢。」

「廢話少說。我知道你拿了。你這個婊子!你勾搭一個老得可以當你爸爸的有婦之夫,破壞別人的家庭簡直是卑鄙無恥!」

「她說得對!」其中一兩個看熱鬧的女人說道,「她搶了別人的丈夫,這太不道德了。」

「我要給你點兒顏色看看!」布萊克斯通太太上前一步,更加熱血沸騰。她揮舞著拳頭,聲嘶力竭地嚷著:「這四周來,我一直想要抓住你。你是個妓女——是個妓女!」

「我不是!」麗莎憤憤不平地說。

「你就是!」布萊克斯通太太重複著,面帶怒容地逼近她,麗莎則嚇得往後退縮。「而且,他對你就像對妓女一樣。我還知道誰把你的一個眼睛打腫了,看他把你當成什麼了!如果兩個眼睛都打腫了,更是活該!」

布萊克斯通太太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寬厚的下齶向外突出,烏眉緊鎖,凶相畢露。她沉默了一會兒,注視著麗莎,而旁觀者們則屏氣凝神地欣賞著這幕演出。

「你這個骯髒的婊子!」她最終說道,「領教一下吧!」說著便伸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耳光。

麗莎驚叫著向後退了一步,用手捂住臉。

「再來一下!」布萊克斯通太太說著又給了她一記耳光。然後她攢了攢唾沫,朝她臉上啐了一口。

麗莎撲向她,把手像爪子一樣嵌在布萊克斯通太太臉上,指甲深深陷進她臉上的肉里,順著臉頰往下抓。布萊克斯通太太抓住麗莎的頭髮用力拽。但她們馬上就被人拉開了。

「停!」一些男人說,「打架要公平公正。不要這樣撓來撓去的。」

「我要打她,我不介意那些爛規矩!」布萊克斯通太太捲起袖子,凶神惡煞地看著她的對手。

麗莎站在她面前,面色蒼白,渾身顫抖。她看著自己的對手,發現她的臉上有一條條血紅的指甲印,上面淌著不知道是她們倆的還是其中一個的血,麗莎有些退縮了。

「我不想打架。」她聲音嘶啞地說。

「我知道你不想,」她的對手發出噓聲叫道,「但是你非打不可!」

「她比我塊頭大好多,我招架不住。」麗莎眼淚汪汪地說道。

「你早該想到這一點。來吧!」說著,布萊克斯通太太沖向她,用兩個拳頭不停地打她。麗莎並未試圖保護自己,而是模仿她的動作,也用拳頭猛打。一兩分鐘後,兩人像風車一樣扭打在一起。然而麗莎終究敵不過布萊克斯通太太,她的拳頭猶如雨點般重重地落在麗莎的臉上、頭上。麗莎捂住臉,將頭轉向一邊,任憑布萊克斯通太太殘忍地毒打。

「暫停!」其中一些男人說,「暫停!」布萊克斯通太太也停下來休息。

「她們對打不算公平。麗莎在這個高大的女人面前沒有機會。」人群中的一個男人說。

「可這事兒是她不對,」一個女人回答,「她不應該和那個女人的丈夫胡搞。」

「我也覺得不對,」另一個男人說,「但她也被打得太厲害了。」

「她活該!」其中一個女人說,「她罪有應得,而且應該加倍懲罰。」

「沒錯,」第三個人說,「女人沒有權力搶走其他女人的丈夫。幹了這種事,如果只是挨一次打就了事,那真是太幸運了——反正我是這麼想的。」

「我也這麼認為。但我真想不到是麗莎。我從來沒想過她是這樣一個人。」

「她真是個典型!」一個瘦小的有著深色皮膚的女人說,她看上去像是個猶太人,「如果她敢和我的丈夫胡搞,我就捅死她——我發誓!」

「一旦她勾搭了一個,今後也會勾搭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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