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天過去了,轉眼間就到了周五的早晨。這天,麗莎起得很早,不急不忙地走在上班的路上,但她卻沒有碰上她的好朋友莎莉,甚至也沒有在工廠里看見她。上班的鈴響了,女孩子們都進了廠,但莎莉還是沒有出現。麗莎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心想她可能是被關在外面了。然而正當發出勤牌子的男人關上他窗前的百葉窗時,莎莉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到了。

「天哪,我快要熱死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牽起圍裙來擦拭臉上的汗。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麗莎說道。

「哦,我還是來了,我只是睡過頭了而已。我昨天睡得有些晚了。」「你做什麼去了?」

「我和哈里去劇院了。哦,麗莎,那齣戲真是太棒了!那可真是我這輩子看過的最好的一齣戲。天哪!它簡直讓我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們竟然在舞台上弔死了一個人,我渾身都緊張得起了雞皮疙瘩!」

接著,她開始喋喋不休地向麗莎講述著那一切——那血,那雷,那槍擊,火車及殺人兇手,還有炸彈、英雄以及逗樂的人。她激情澎湃、語無倫次地描繪著劇情,還時不時地複述幾段對話——當然全是錯的——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回憶著這一切時滿臉通紅、激動不已。麗莎聽得很不耐煩,覺得莎莉講的那些細節很是無聊——她完全沒興趣知道得那麼詳細。

「看你這麼興奮,別人一定會以為你這是平生頭一回去劇院。」她說。

「可以說,我從未看過這麼精彩的一齣戲。我建議你讓湯姆帶你去看看。」

「我可不想去。再說了,即使我要去,我也會自己買單,自己去的。」

「住口!那樣一點兒意思也沒有。我和哈里坐在一起,他攬著我的腰,我握著他的手,我可以告訴你,那才叫美呢!」

「哦,我可不喜歡別人碰我,我可不好那個!」

「可是我真心喜歡哈里,你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好;但我們三周後就會結婚了。哈里說:『我們領個證吧。』我說不行,我要先在教堂里聽見我的結婚預告,有結婚預告的話看起來要更正式一些。所以,我們打算在周日進行預告宣讀,麗莎,你會和我一起去聽那宣讀的,對吧?」

「行啊,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在回家的路上,莎莉堅持要在那廣告牌前停下來,為麗莎講述了廣告頁上每一個場景的由來。

「哦,你的《致命紙牌》真讓我覺得噁心,我要回家去了。」說著,她不顧正在解釋的莎莉,轉身便離開了。

「我不知道麗莎到底是怎麼了,」莎莉向一個她和麗莎共同的朋友解釋道,「不管怎樣,她總是帶著刺。」

「哦,她是有些古怪。」那朋友回答說。

「哦,我也覺得她有時確實有些古怪,真的。」莎莉回應道。

麗莎一路往家走去,心裡還想著那齣戲,終於,她很不耐煩地晃了晃腦袋。

「我才不想去看那該死的戲。如果看到吉姆,我也會這樣對他講,我發誓,我一定會這麼講的!」

她看到他了,他正斜靠在自家的牆上抽著煙。麗莎知道他也一定看到自己了,然而在從他身邊走過時,她卻假裝並沒有看到他。看到她裝作沒有看見自己,吉姆也就讓她過去了。於是麗莎心想,也許吉姆並沒有看到她。可是,她卻突然聽見有人在叫她。

「麗莎!」

她轉過頭去,假裝很是吃驚地看著他。「我還沒看到你在那裡!」她說。

「你從我身旁走過時,為什麼要假裝沒有看到我——嗯,麗莎?」

「呀,我真的沒有看見你啊。」

「胡說八道!你不會是在生我的氣吧?」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啊?」

他想要握住她的手,然後麗莎卻很快閃開了。她已經習慣於這種動作了。他們繼續聊著,但吉姆卻沒再提劇院的事。麗莎覺得有點兒奇怪,心想著他會不會是忘了。

「哦——莎莉昨晚上去劇院了。」她終於開口道。

「哦!」他應了一聲,然後便沒再說話。

她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我要走了。」她說。

「不,你先別走,我想要和你談談。」他回應道。

「談什麼?有什麼特別的事嗎?」她真想趕緊把看戲的話題從他的嘴裡套出來。

「我也不知道。」他笑著回答說。

「晚安!」她不客氣地說,隨即轉身便離開了。

「哼,我敢肯定他全忘了!」她悶悶不樂地邊自言自語,邊往家走。

第二天傍晚,快到六點時,她突然想起,今天是那部轟動新劇的最後一場演出。

「我確實喜歡吉姆·布萊克斯通,」她自言自語道,「但他竟然那樣對我!湯姆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如果我再同他講話,就請詛咒我。現在我根本沒機會看這齣戲了。我完全能夠自己一個人去看。瞧,他居然忘得一乾二淨!」

她感到非常憤怒,然而就像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吉姆的提議一樣,她也很難說清原因。

「他說他會在門外等我的,我真想知道他會不會去那裡。我一定要去看看——如果他在那裡,那麼我會獨自進去,偏要氣氣他。」

她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然後,為了不被鄰居們發現,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大街,而是從一些公寓樓的過道里穿過,徑自來到了威斯敏斯特橋大街,並很快到了劇院門前。

「我已經等了你半個小時了。」

聽見這聲音後,麗莎回過頭去,發現吉姆就站在自己身後。

「你在跟誰說話?我是不會和你一起去看演出的。你把我當什麼了,啊?」

「那麼,你是要和誰一起去看呢?」

「我準備自己去。」

「瞎說!你就別傻了!」

麗莎覺得很受傷。

「你就是這樣對我的!我要回家去了。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沒來?」

「是你讓我不要來的。」

她為這個不盡如人意的回答而哼了一聲。

「那你昨天為什麼不說點兒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認為,如果我什麼也不說,你也許還會來。」

「好吧,我覺得你是個——畜生!」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哭出來了。

「麗莎,別這樣,我一點兒也沒有要惹惱你的意思。」說完,他伸手攬住麗莎的腰,並將她帶至劇院門前。兩行淚從麗莎的眼裡滑落出來,一直流至鼻尖,然而她卻感到如釋重負般的欣喜,任由他攬著自己往劇院裡面帶。

人們在劇院門口排成了長長的隊伍,現場有些黑人在為等候的人們助樂,這讓麗莎感到很開心。那些黑人又唱又跳,也做鬼臉,等候的人們都很是讚賞地看著他們表演,有如皇家貴族在聆聽雷斯凱 演唱。大家都沒有吝惜自己的掌聲,很多人還在表演結束時給了他們一些零錢。接著,黑人們退了下去,報童開始出來賣小報和「號外」。然後,三個小女孩出來演唱了非常感人的歌曲,她們也因此集得了更多的銅板。最終,那蛇形的隊伍終於開始挪動起來,門後面傳來了聲響,大家開始聚攏,男人們讓身旁的女人靠近自己並握緊了她們的手;大家聽到了很大的門閂被拔去的聲音。隨後,門打開了,於是人們像洶湧的洪水般涌了進去。

半個多小時後,台上的幕簾打開了。這齣戲果然讓人感到無比震顫。麗莎專心地看著戲,幾乎都忘記了她的同伴;她屏息關注著劇情的發展,激動地顫抖,好幾次都幾乎情緒失控。當第一幕劇結束時,她嘆了口氣,並擦乾了臉上的汗水。

「你摸摸看我有多熱。」她對吉姆說道,並向他伸出了手。

「是啊,你確實很熱!」他一邊評論著,一邊抓住了她的手。

「放開我!」她說著,試圖抽回手來。

「我可不想放開。」他大膽地回答說。

「該死的!放開我!」但他仍舊沒有放手,而麗莎也並沒有太拚命地掙扎。

第二幕劇開始了,麗莎對著戲劇演員尖叫起來,她笑得比任何人都要大聲,因此人們都轉過頭來看她,說道:

「她看得可真是開心。」

接著,當謀殺發生時,她咬著自己的指甲,豆大的汗珠從她的前額滑落下來;激動之中,她甚至扯破嗓子般地沖受害者喊「小心!」,這引來了現場的一片笑聲,也使劇場的氣氛不那麼緊張了。那時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看那惡棍在門口聽著動靜,並躡手躡腳地前進,就像是老虎正悄悄靠近它的獵物。

麗莎一直在渾身發抖,恐懼中,她緊挨著吉姆,而吉姆則伸出兩手抱著她,並說道:

「別害怕,麗莎,不會有事的。」

最終,壞蛋們一擁而上,一場搏鬥後,那可憐的人兒被殺了;接下來便是廣告牌的那一幕——受害人的兒子在敲門,而門內則是兇手們以及那被殺害的人。最後,劇場終於落下帷幕,觀眾們如釋重負般地爆發出陣陣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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