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施德莫爭霸 行善圖強國

「雙柱擎天將相功」。景公統治下的齊國,因文有晏嬰、武有田穰苴,從而進入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發展時期。但是,要使齊國真正成為一個強國,又談何容易!

一個白天。天不停地下著雨。

在從北方通往臨淄的一條大路上,一輛馬車正在冒雨行進。馬車前後各有兩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兵器、騎在馬上的差役。因道路十分泥濘,車、馬都只能緩緩而行。

時值深秋。道路兩旁的野草早已枯黃,與其下面的泥土混為同一種顏色。樹上的葉子已經幾乎掉光,僅存的幾片黃葉在秋風秋雨中搖曳、掙扎,但終難逃脫離枝而去的命運。

雨越下越大。路越來越泥濘,並出現許多小水坑。

趕車的人雖然頭戴斗笠、身披蓑衣,但是下半身已經濕透。他左手拉著韁繩,右手握著鞭子,兩眼注視著前邊的道路,不時調整著馬車的前進方向,以便避開前邊的小水坑,從而保持車身的平穩。

忽然,前方不遠處隱隱顯出一個小村莊的輪廓來。

「大人!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小村莊,咱們到那裡避避雨吧!」趕車的人驚喜地向車廂中坐著的人報告。

「好啊!」車廂中傳出李垚的聲音。

雨仍在不停地下著。

齊宮內宮客廳中。

在樂師們的伴奏下,宮女們邊歌邊舞。

景公左擁右抱,正在飲酒作樂。

雨中的小村莊。

李垚一行車馬停在路邊一戶人家的院門外面。

在窄小的門洞里,站著兩名手持兵器的差役。

在院內僅有的一排三間茅草屋內,李垚正坐在一明兩暗的明間,和這家的男主人談話。李垚眉頭緊皺,右手無意識地捻著頷下的鬍鬚,專註地聽著這家的男主人說話。

李垚的車夫和兩名差役正靠牆坐著歇息,眼睛閉著,似是已經睡著。

李垚問道:「大哥,大雨下了這麼多天,村裡的房屋有倒塌的沒有啊?」

這家的男主人語調沉重地答道:「大人,咱這小村子,總共不到二百間房,卻今天兩間、明天三間的,陸陸續續地塌了有二三十間了。像我家這種夯土牆、茅草頂的房子,最怕連陰天了。要是再不晴天,恐怕撐不了幾天,也得塌啊!」

李垚心情沉重,一邊聽著,一邊點著頭。

這家的女主人從左首的暗間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個陶碗,略帶歉意地說道:「大人,民婦本想請您喝口熱水,可是柴草太濕,點不著火,只能委屈您喝口涼水了!」

「多謝大嫂!」李垚欠起身,用雙手把碗接過來,然後繼續問這家的男主人,「大哥,村裡百姓都還有飯吃吧?」

這家的男主人一邊看著李垚喝水,一邊答道:「大人,今年咱這兒收成不好。雖然秋收剛過沒多久,但是像我家這樣的柴米不多、卻還有點兒的人家,從村北頭數到村南頭,恐怕連四成也不到。唉,現在還是秋天,要是到了冬天,那可怎麼過啊!」

李垚放下手中的水碗,似是發現了什麼,向這家的女主人問道:「大嫂,你家有小孩兒嗎?他們都到哪兒去了?」

「哦,孩子們哪,都到外婆家去了。外婆家就在村南頭,是去年新蓋的房……」這家的女主人答道。

「轟隆隆——」正在此時,傳來一陣沉悶的房屋倒塌聲。

「壞啦,準是南院王大娘家的房子塌了!」這家的男主人聽到「轟隆」聲,「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大人先坐著,我得過去看看傷了人沒有!」

李垚聞言,也「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大哥,我跟你一塊兒去!」

這家的男主人和李垚一前一後跑出屋去。

雨仍在不停地下著。

齊宮內宮客廳中,燈火輝煌。

景公仍在飲酒作樂,並不時哈哈大笑。

就在同一時刻。

晏嬰家餐廳中。

在一盞油燈下,晏嬰、翠玉、李邦三人正圍坐在飯桌旁吃飯。晏嬰的鬚髮均已斑白。翠玉的雙鬢已現銀絲。李邦已經長成一個大男人,顯得更加結實、粗獷。

「唉!」晏嬰吃著吃著,忽然停下,嘆了口氣,把碗筷放在桌上。

「大人,碗里還有飯哪,您怎麼不吃啦?」李邦奇怪地問道。

「我吃不下呀!」晏嬰語調沉重地答道,「這雨已經下了十六天了,全國不知有多少戶百姓,或有米無柴,或有柴無米,或柴米皆無,正在忍飢挨餓呀!更不知有多少戶百姓,房倒屋塌,正在深秋的風雨中苦苦掙扎啊!」

「你今天不是又去宮中了嗎?都已經是第三次了,難道國君還不同意向災民發放救濟嗎?」翠玉問道。

「頭一次去,國君沒有同意我的請求;第二次去,國君很不高興,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把我擋了回來;今天第三次去,國君竟連見都不肯見我啊!唉!」晏嬰一邊說著,一邊搖頭、嘆氣。

「國君、國君,一國之君。只圖自己享樂,不顧百姓死活,這叫什麼國君!」李邦放下手中碗筷,憤憤地說道。

「唉!」晏嬰看了李邦一眼,沒說什麼,只是又嘆了一口氣。

「你身為一國之相,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挨餓受凍,卻見死不救吧?」翠玉見狀,心中未免有些急躁。

「唉!國君不同意,相國能奈何!看來,我只能儘力而為,能救濟幾家,就救濟幾家了。」

說到這裡,晏嬰停頓了一下,然後對翠玉、李邦二人說道,「夫人,鐵蛋,明天咱們和越先生一起,把家裡的錢和柴米油鹽都清點一下,看看總共還有多少,算算一戶給多少合適,做好救濟附近特困百姓的準備。」

「大人,您……」李邦聞言,想要勸止,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唉!看來,也只能如此了!」翠玉知道丈夫的心思,體諒丈夫的難處,沒有出言勸阻,而是明確表態支持。

次日白天。

雨雖然仍在下著,但是比前些天要小多了。

李垚一行車馬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行進。

「陳虎,雨小了,咱們得儘快趕路,爭取天黑之前回到都城!」李垚對車夫大聲吩咐道。

「是,大人!」陳虎一邊答應著,一邊揚起了鞭子,「駕!」

傍晚掌燈時分。

雨終於停了。

晏嬰家客廳中。燈光明亮。桌上堆放著一堆刀幣。地上擺著十幾隻籮筐,每隻籮筐里都盛著多半下糧食。

晏嬰站在籮筐旁邊,看看這隻籮筐,又看看那隻籮筐,搖搖頭,嘆口氣。

正在此時,越石父走了進來。

越石父朝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輕聲問道:「大人,家裡的錢和柴米油鹽全部清點完了,賬也算完了,您看何時給特困百姓送去,或是請他們來取啊?」

晏嬰答道:「越先生,今日天色已晚,街上又泥濘不堪。若是派人去送,家裡人手少,哪裡送得過來?若是請他們來取,又怕這天黑路滑的不方便。我看還是明天吧!明天一早,你讓李邦帶著幾個家人,分頭到附近百姓家看看,看哪家生活特別困難,就請哪家派人來取。你看好嗎?」

「如此甚好!」越石父一邊點頭,一邊答道。

「大人!大人!我二叔回來啦!」李邦一邊喊著,一邊跑了進來,臉上還帶著笑容。

「是嗎?」聽說李垚巡視歸來,晏嬰略顯驚喜,連忙朝客廳門口走去。

還沒等晏嬰走到門口,李垚便已走了進來。

「大人,越先生,」李垚拱手朝晏嬰、越石父各施一禮,然後對晏嬰說道,「李垚奉大人之命到各地巡視,只因連日大雨,一路泥濘,所以回來晚了。還望大人見諒!」

「你櫛風沐雨二十餘日,實在是太辛苦了!還沒回家吧?」晏嬰問道。

「是的。我想先把此次巡視的情況向大人稟報一下,然後再回家不遲。」李垚答道。

「好吧,那就坐下說話!」晏嬰說道。

「二位大人先說著,石父去通知廚房多做些飯菜,好為李大人洗塵!」越石父朝晏嬰、李垚各施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李邦見晏嬰、李垚二人要談公事,便跟在越石父身後走了出去。

天大黑了。

晏嬰家客廳中。燈光明亮。

晏嬰、李垚二人還在談話。

「『轟隆』一聲,房倒屋塌,王大娘老兩口都被埋在泥牆之下。等鄉親們趕來把他們扒出來時,老兩口都已氣絕身亡了!」說到這裡,李垚已是泣不成聲。

晏嬰神情專註地聽著李垚說話,不知不覺中,早已淚流滿面。

「大人,您可得好好勸勸主公,讓他救濟救濟饑寒交迫的窮苦百姓啊!」李垚哭訴著。

「雖然我已三次進宮,請求主公開恩救濟百姓,但是都沒能奏效。看來,我明天必須第四次進宮,力諫主公開恩。若主公開恩,則百姓得救;若主公仍執意不肯救濟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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