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治國須將相 薦賢無親仇

歡迎魯君的宴席散後。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景公端坐主位。晏嬰坐在景公右側座位。君臣二人正在談話。

晏嬰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恭恭敬敬地說道:「主公,剛才席間,三士死後,臣見主公心生惻隱,拍案嘆息,故不得不誇大其辭,對魯君說了那樣一番話啊!」

「唉,」景公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先生,寡人豈能聽不出先生的話外之音呢?先生那一番話,一來是令魯君不敢因此而看輕我齊國,保全了我齊國的體面;二來也是勸慰寡人哪!但是,寡人還是感到憂慮,擔心在三士死後,齊國再也沒有如此勇猛之士了,一旦發生內亂、外侵等事,寡人可怎麼辦呢?」

「主公勿憂!」晏嬰向景公再施一禮,然後微笑著答道,「臣正要向主公舉薦一人。此人身兼三士之長,而無三士之短,足堪大用。」

「先生所薦何人?」景公聞言,迫不及待地問道。

「此人姓田,名穰苴,文能附眾……」晏嬰答道。

「什麼?此人姓田?」不等晏嬰把話說完,景公就驚疑地問道。

「正是。」晏嬰見問,只好打住話頭,先回答景公新的問話。

「那他不就是田開疆同族之人嗎?」景公問道。

「主公有所不知,此人雖是田開疆同族之人,但非田氏嫡系,而是庶出。因其出身微賤,素來不為田氏嫡系所容,故多年來一直隱居東海之濱。此人文能附眾,武能威敵,確是大將之才。主公要選擇大將,恐怕整個齊國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啊!」晏嬰答道。

景公又問:「先生,你既然知道他是個賢能之人,卻為何不早些舉薦給寡人呢?」

晏嬰從容答道:「主公,您可能也聽說過,善於入仕為官之人,不但要選擇國君,而且要選擇同僚。田開疆之輩乃僅憑血氣的一勇之夫,田穰苴是不屑與其同朝為官的啊!」

景公聽罷,話鋒一轉,問道:「先生,你可曾想過?今日之宴,田乞田大夫正好在場。他親眼見到是先生提議評功賜桃,桃寡人眾,致使田開疆等三人因爭桃而俱亡。因此,他必懷恨在心,視先生為田氏仇人。現在,先生卻舉薦田氏族人為將,就不怕於先生不利嗎?」

「哈哈哈哈!」晏嬰聞言大笑,然後從容答道,「主公是問臣何人可以為將,並未問其是否臣之仇人啊!更何況,田穰苴雖是田氏族人,卻未必是臣之仇人啊!」

景公躊躇片刻,然後說道:「雖然先生為了寡人,為了齊國,舉薦唯賢,不避親仇,但是寡人還是要請先生再三思之,也容寡人再考慮考慮吧!」

「既然如此,主公就再考慮考慮吧!」晏嬰顯得十分無奈。

天色已晚。

齊宮大門之外,只有晏嬰的馬車還停在那裡。

李垚正在車旁踱步,一見晏嬰走出宮來,連忙迎上前去。

「大人,您可出來了!別的大臣早就走了,我正擔心您出什麼事了哪!」李垚一邊攙扶晏嬰登車,一邊說著話。

「我能出什麼事呢?」晏嬰一邊微笑著答話,一邊登上馬車。

「駕!」隨著李垚的一聲吆喝,馬車駛離了齊宮。

大街上,多數店鋪都已關門,行人漸少,略顯冷清。

「大人,在剛才等您的時候,我聽見從宮中出來的大臣們邊走邊談,大意是說,田開疆等三人已死。這是真的嗎?」李垚一邊趕著車,一邊扭著頭同晏嬰說話。

「嗯,是真的。」勞累了一天的晏嬰正在閉目養神,聽到李垚的問話,眼也不睜,隨口答話,並問道,「那些大臣們談論此事的時候,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我看見,多數大臣都挺高興的,只有兩三位大臣面帶憂容,還有一位大臣,好像是田乞田大人,鐵青著臉,一言未發。」李垚答道。

「嗯,這就對啦!」晏嬰平淡地說了一句,便不再出聲。

「這下可好啦!『三害』已死,國有寧日啦!」李垚興奮地說著,但是一見晏嬰不再出聲,便也不再說下去,只是默無聲息地用鞭把戳了一下轅馬,催車快速前行。

數日後的一個晚上。

晏嬰家書房內。

晏嬰正在燈下專心地看著一卷竹簡。

「篤!篤!篤!」忽然有人敲門。

「請進!」晏嬰抬起頭來,朝門口喊了一聲。

「吱妞——」門開處,越石父走了進來。

「大人正在處理公事?」越石父拱手施禮,低聲問道。

「越先生,有事吧?請坐下說話!」晏嬰見越石父到來,顯得很高興,連忙把手中的竹簡放到桌上,並用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個座位。

「多謝大人!」越石父朝晏嬰再施一禮,然後在晏嬰身旁坐下,語氣平緩地說道,「有一件事,石父覺得非向大人說說不可。」

「越先生,有事就說嘛!」晏嬰微笑著催促道。

「事情是這樣的:最近幾天,石父上街閑逛,所到之處,聽見人們都在談論著同一個話題,說是田開疆等『齊國三害』,為爭吃兩個桃子,全都自刎身亡。石父就想,能以如此高明的計謀除掉三害的,必是大人無疑。」說到這裡,越石父打住話頭,看了看晏嬰。

晏嬰點了點頭,臉上仍帶著微笑。

「石父又想:凡事有人贊成、高興,必會有人反對、憂傷。雖然此事有利於齊國,有益於百姓,但是大人也因此而樹立了田氏等一幫仇人。尤其是田氏,仗著財多,收買上下,黨羽甚多,必會尋機復仇。對此,大人可千萬要小心、警惕啊!」說到最後一句話,越石父有意加重了語氣。

「多謝越先生提醒,晏嬰小心、警惕就是!」晏嬰聞言,一邊向越石父拱手施禮,一邊神情嚴肅地答道,忽又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問道,「越先生,你可會管家?」

「管家?管什麼家?」越石父見問,感到大惑不解,連忙反問道。

「比如說,讓你管理晏嬰這個家,你能管好嗎?」晏嬰微笑著問道。

「大人,石父雖然沒給別人管過家,但是算個數、記個賬之類的事情倒也學過。如果大人放心,讓石父管理這個家,石父還是自信能夠管好的。」說到這裡,越石父自己也笑了。

「那好吧,就請先生幫忙,把李垚找來見我。」晏嬰微笑著說道。

「遵命!」越石父站起身來,朝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李垚推門走了進來。

「大人,您找我?」李垚一邊拱手施禮,一邊問道。

「二牛,你去幫我把高先生請來,就說我找他有事。」晏嬰吩咐道。

「是,大人!」李垚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李垚帶著高糾,推門走了進來。

「回稟大人,高先生到!」李垚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一邊稟報道。

「好,你先到外面等一會兒。」晏嬰對李垚說道。

「是,大人!」李垚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走了出去,並從外面把門掩上了。

「大人,您找我有事?」高糾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一邊問道。

「高先生,請坐下說話!」晏嬰面帶微笑,指了指身旁的一個座位。

「多謝大人!」高糾拱手再施一禮,然後在晏嬰身旁坐下。

「高先生,你來我家做管家,大概有十多年了吧?」晏嬰問道。

「是的,已經十二年了。」高糾略一思索,然後答道。

「噢,都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來,你兢兢業業,精打細算,把我這個並不寬裕的家管理得井井有條,我和我全家都應該感謝你啊!」晏嬰說道。

「大人,這都是高糾應該做的啊!」高糾口中謙虛,但面有得色。

「高先生,正因為你一直把我這個家管得很好,所以如果我現在提出要辭退你,你一定會感到很突然吧?」晏嬰問道。

「怎麼?大人要辭退我?」高糾聞言,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反問道。

「是的。」晏嬰語氣平靜地答道。

「大人,小人來大人家這麼多年了,事事都是按大人的要求辦的,從未違逆過大人的意見,也從未出過一丁點兒差錯。按理說,大人官居相國,早該給小人安排個一官半職了。但是,大人非但不安排小人做官,反而要辭退小人。難道說是小人有什麼過錯嗎?」高糾見晏嬰真的要辭退自己,未免感到有些委屈,便一古腦兒地把平時藏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高先生,請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地對你說。誠如所言,你來我家這麼多年,事事都是按我的要求辦的,從未違逆過我的意見。但是,你要知道,這雖是你的長處,卻也正是你的過錯所在啊!」晏嬰說道。

「怎麼?聽話反倒成了過錯?」高糾問道。

「聽話並非過錯,而你從未批評過我的言行,才是真正的過錯啊!你可知道,在朝為官,不但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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