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財多不忘儉 位尊常思廉

光陰荏苒。又是三年過去了。

在景公的支持下,晏嬰勵精圖治,使四項治國方略不斷完善,全國百姓基本解決溫飽問題,齊國初步實現大治。但是,要使齊國真正富強起來,前面的道路仍然十分艱難而又漫長。

齊宮大殿內。

景公端坐君位。右首依此坐著晏嬰、田無宇、弦章、睢英及數位武將;左首依此坐著鮑國、梁丘據、裔款、王黑及數位武將。

「諸位愛卿!」景公舉起酒杯,笑容滿面,嗓音洪亮,「六年前,寡人提出四項治國方略。如今齊國大治,寡人特設酒宴,與諸位愛卿共同慶祝一番!來,請大家共飲此杯!」

「主公聖明!多謝主公!」晏嬰舉起酒杯,高聲稱謝。

「主公聖明!多謝主公!」眾大臣共同舉起酒杯,隨聲附和。

君臣一飲而盡。

內侍們立即上前滿酒。

「這第二杯酒,」景公把內侍剛剛斟滿的酒杯舉起,「祝我齊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祝齊國國泰民安!」晏嬰舉杯祝願。

「祝齊國國泰民安!」眾大臣隨聲附和。

君臣又是一飲而盡。

內侍們連忙上前把酒斟滿。

「這第三杯酒嘛,如今齊國大治,相國功不可沒。寡人敬謝相國輔佐,就請相國滿飲此杯!」景公說著,就要把酒杯舉起。

「主公且慢!」晏嬰聞言,連忙起身離席,趨至景公座前,跪地叩首,「齊國大治,全靠主公聖明,四項治國方略深得民心。晏嬰幸賴主公信任,方才得盡綿薄之力。此乃臣職之所在,何勞主公掛齒?再者,若無眾大臣鼎力相助,僅臣一人之力能有何功?恕臣冒昧,這第三杯酒,不如當作晏嬰與眾大臣敬謝主公之酒吧!」

景公聞聽晏嬰之言,只好把剛要舉起的酒杯放下。

「相國之言有理!」田無宇大聲說道。

「相國之言有理!」鮑國等眾大臣齊聲附和。

晏嬰仍跪在地上,雙手接過內侍奉上的盛滿酒的酒杯,高高舉起:「臣等敬謝主公,祝願主公聖體安康!」

「祝願主公聖體安康!」眾大臣齊聲附和,並共同舉起酒杯。

「好,好!」景公見狀,十分高興,忙把酒杯高高舉起。

「哈哈哈哈!」君臣一飲而盡,一齊放聲大笑。

「先生!」景公高聲喚道。

晏嬰飲畢,正要起身返回自己座位,忽聽景公呼喚,連忙恢複跪姿,俯首答道:「臣在!」景公顯得十分興奮:「先生,寡人記得,當年先君桓公任用管仲為相,因其功勛卓著,便賜給管相狐、穀二地,共十七縣,以此供給管相及其子孫後代的生活需要。先君不但將此事寫在帛上、刻在簡上,記載下來,而且向各諸侯國作了通報。如今齊國大治,朝野皆知先生勞苦功高。寡人也要學先君的榜樣,將平陰與棠二邑賜給先生,以供先生及先生的子孫後代之需。」

「主公,此事斷不可行也!」晏嬰連連叩首。

「嗯?卻是為何?」景公有些不悅。

「主公,」晏嬰抬起頭來,發現景公不悅,便又把頭低下,「臣曾聽說,過去聖明的國君論功行賞,賢者得之,不肖者失之,以此激勵臣下增進德行、修養禮義,而不致玩忽職守。如今,像臣這樣的侍奉國君而僅能做到免於罪過的人,本人及子孫後代怎配享受主公的賞賜呢?再說,如果對每個大夫都賜之以邑,那麼齊國國君將用什麼來祭祀祖先,用什麼來同各諸侯國打交道呢?因此,臣懇請主公收回成命,千萬不要賜邑給臣!」

晏嬰言畢,連連叩首。

「既然如此,寡人就不賜邑給先生了。先生請回座,和大家一起繼續飲酒吧!」景公聞聽晏嬰之言,覺得頗有道理,便回嗔作喜,並朝晏嬰作了個「請起」的手勢。

「多謝主公!」晏嬰伏地叩首稱謝。

次日。

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

景公獨自一人端坐主位,似乎正在等候著什麼人。

一名內侍進來,走近景公,拱手施禮,輕聲稟報:「啟稟主公,晏相國已到門外。」

「請!」

「臣晏嬰給主公請安!」晏嬰進得門來,行至景公座前,伏地叩首。

「先生免禮,快快請起!」景公微笑著欠起身,伸出一隻手,作了個「請起」的手勢,並朝內侍吩咐道,「看座!」

「多謝主公!」晏嬰站起身來,在客位坐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公,不知主公召臣進宮可有何事?」

「先生,昨日酒宴之上,寡人本欲效法先君,賜邑給先生,卻因先生拒絕,而不得不當眾收回成命。先生可能也看出來了,寡人當時確實有些不悅。賞功罰過,本是先生教導寡人的治國良方。但是,為何昨日先生卻拒絕寡人用此良方呢?」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晏嬰欠身拱手,從容答道,「主公容臣詳稟。臣昨日婉拒主公賜邑,主要原因有三:其一是賜非其物。國者,土地也。無土地,則無國家。土地乃國家財富的主要來源。如果東一邑、西一邑地把土地都賜給了各位大夫,那麼國家財富從何而來?國君的花費、大臣的俸祿、軍隊的給養,以及與各諸侯國交往所需,都從何而來?因此,土地非一般器物,是不能賜給大夫的。其二是賜非其人。『齊國之治,功在主公』,此乃臣由衷之言也。若非主公提拔、重用,臣恐將老死於東海之濱,哪有今日之齊相晏嬰?臣感主公知遇之恩,為主公出謀劃策、盡心竭力,此乃臣良心之所在、職位之所在也。主公欲效法先君桓公,而晏嬰非賢相管仲也。古人云:『聖人千慮,必有一失;愚人千慮,必有一得。』晏嬰雖無管相所建之功業,卻有管相所無之恭儉,也可算作『一得』吧?雖然富有而不驕奢者,晏嬰還不曾聽說過,但是貧窮而不怨恨者,晏嬰就是這樣一個人啊!臣之所以貧窮而不怨恨,是因為臣從崔、慶之亂中悟出了『足欲則亡』、『利過則敗』的道理,願意『以善為師』。主公要臣接受賜邑,無異於要臣改換老師啊!其三是臣恐主公將來會遭譏諷。主公可能還記得,當年臣侍奉先君庄公時,曾有一段時間,臣的建議常被先君採納,每次朝見,先君都賜給臣爵位和食邑。但是,過了沒多久,臣的建議不再被先君採納,每次朝見,先君都削減臣的爵位和食邑,直到後來一無所剩。對臣來說,自然未免有些尷尬。而旁人則譏諷先君『反覆無常』,把對朝中大臣的賞罰、予奪『視同兒戲』。因此三者,故昨日主公賜酒,臣可飲之;主公賜邑,臣斷難受也!」

「噢,原來如此!」耐心聽完晏嬰之言,景公方才恍然大悟,「不過,先生為寡人、為國家晝夜操勞,寡人何以為報?」

「主公,」晏嬰拱手施禮,「忠言直諫,每每因其『逆耳』而被為君者所拒絕。而直言相諫,又正是晏嬰難改之習性。因此,若主公能容忍臣之直諫,採納臣之忠言,則臣幸甚,將比得到主公的任何賞賜都感到欣慰啊!」

「好,好啊!」景公聞言,顯得十分高興,「先生之忠心,蒼天可鑒!今後,寡人若有過失或疏忽,請先生直言相諫就是,寡人必當儘力聽之、納之!」

「多謝主公!」

深秋的一天上午。

艷陽高照,天高氣爽。

田無宇家深宅大院,在綠樹紅花的映襯下,顯得壯觀而又雅緻。

客廳內,更是富麗堂皇。

景公端坐在主位。身為主人的田無宇反在左側客位相陪。二人面前各有一張大桌,上面擺滿了美味佳肴和酒具。右側客位也有一桌,擺著和另兩桌同樣的東西。

「田愛卿,剛才你帶著寡人在院子里轉了轉,真令寡人大開眼界呀!你這田府,比起寡人的宮室來,可是毫不遜色呀!」景公微笑著說道。

田無宇聞言,連忙拱手施禮,然後笑容可掬地說道:「主公,這還不都是托您的福、由您所賜嗎?」

「嗯?」景公有些不解,「寡人何時賜你這麼好的大宅院了?」

「主公,您還記得吧?那一年,臣與鮑國鮑大人將高彊、欒施二人逐出齊境之後,臣不敢有私,將所分高、欒兩家資財俱獻於公。主公不但未加罪於臣,而且沒過多久,便將高唐賜臣為食邑……」

「此事寡人當然記得。」未等田無宇把話說完,景公就把話茬兒接了過來,「但是,你可知賜你高唐為食邑是誰的主意嗎?」

「啊?難道不是主公的主意嗎?」田無宇故作不知,臉上顯得有些吃驚。

「寡人今天告訴你,那是寡人母親孟姬夫人的主意!」

「是嗎?」

「正是。你田大人給她老人家送了厚禮,她當然要替你說好話,送你點兒『回禮』啦!你別以為寡人什麼都不知道,連你何時所送、所送何物,寡人都一清二楚!」景公面帶微笑,全無責怪之意。

「區區薄禮,本是臣應盡的一點兒孝心,誰想老夫人竟記掛在心,還教主公賜邑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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