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民獻國策 佐君理朝綱

白天。臨淄城內大街上。

從齊宮方向駛來一輛馬車。晏嬰端坐車中。李垚執鞭趕車。

「大人!剛才,我在宮門口等著大人,聽見從宮中出來的大臣們邊走邊說,說是大人當相國了。可有此事?」李垚顯得十分興奮,一邊趕著車,一邊同晏嬰說著話。

「確有此事。可是,齊國不是東阿,相國也非東阿宰。要治好齊國,絕非易事啊!」晏嬰不僅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反而顯得憂心忡忡。

「以大人的德才學識,我看治好齊國指日可待!」李垚跟隨晏嬰六年多,確實大有長進,不但越來越愛說話,而且越來越會說話了。

「二牛,」晏嬰不想接著李垚的話茬兒往下說,有意岔開了話題,「在東阿時,我讓你把新媳婦帶去,你說東阿窮,不如明川村好,就沒有帶。現在咱們是在都城了,你還是早些把媳婦接來吧,夫妻之間也好有個照顧。你說呢?」

「好唻!大人說讓我哪天回去接媳婦,我就哪天回去!」李垚可能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沒好意思向晏嬰開口,如今一聽晏嬰提及此事,便高興地一口答應下來。

「駕!」李垚沒有「甩鞭花兒」,只是吆喝了一聲,並用鞭把兒敲了一下轅馬,馬車便加快了行進速度。

當天晚上。

晏嬰家書房中。燈光明亮。

晏嬰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木桌旁,一邊翻閱著桌上的竹簡,一邊思考著事情。

「大人,田無宇田大人在大門外求見。」李垚進來,走近晏嬰,輕聲稟報。

「請!快請田大人到客廳中敘話!」聞聽田無宇登門求見,晏嬰立即站起身來。

客廳中。燈光明亮。

晏嬰立在門內等候。

李垚在旁指路。田無宇健步而行。二人朝客廳走來。

「田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晏嬰見田無宇到來,立即迎上前去,並拱手施禮。

「夜晚登門打擾,還望相國見諒!」田無宇見晏嬰迎出客廳,連忙拱手還禮。

晏嬰將田無宇讓進客廳。

「田大人請!」晏嬰請田無宇入座。

「相國請!」田無宇也請晏嬰入座。

二人分賓主落座。不用晏嬰吩咐,李垚已帶家人進來,為賓主二人送上茶水,然後迅速退下。

「田大人是稀客,夜晚造訪,必有要事。」晏嬰微笑著對田無宇說道。

「大人,是這樣,」田無宇也微笑著說話,但顯得有些不大自然,「今日朝上,主公任命大人為相國。這既是主公信任,也是眾望所歸。無宇特來致賀!另外,無宇昨夜莽撞,幾乎釀成大禍,多虧大人從中周旋,無宇方得化險為夷。無宇特來致謝!」

田無宇言畢,欠起身來,拱手施禮。

「田大人,晏嬰也正有話要對田大人說。」

「大人請講,無宇洗耳恭聽!」聞聽晏嬰有話要對他說,田無宇立即嚴肅起來。

「首先,對昨夜之事的處理,全憑主公明斷,晏嬰並未從中周旋。因此,田大人要謝的話,應當謝主公,不應謝晏嬰。其次,聽說昨夜將高、欒二人逐出都城後,田、鮑兩家將高、欒兩家財產瓜分一空。是否真有此事?」晏嬰明知故問。

「大人,實不相瞞,確有此事。」田無宇實話實說。

晏嬰見田無宇態度尚屬誠實,便語氣平和地勸道:「田大人,昨夜之事,正如主公在今日朝上所言,鮑、田兩家『不候君命,擅興兵甲,不為無罪』。若再瓜分高、欒兩家財產,就不怕國人議論嗎?晏嬰曾經聽說過:『廉者,政之本也;讓者,德之主也。』高、欒二人不廉、不讓,結果便是如此下場。更何況,田家富甲四方,並不缺少財產。因此,晏嬰還望田大人三思:是否可將田家所分高、欒兩家財產全部上交公家?」

說到這裡,晏嬰稍微停頓了一下,見田無宇正在低頭思考,便進一步勸道:「如果田大人真能如此,那麼國人必將會說:田大人參與驅逐高、欒,完全是出以公心,而非為了私利。紛爭者不勝其禍,辭讓者不失其福。對田大人來說,這樣做恐怕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聽罷晏嬰之言,田無宇抬起頭來,顧不得擦去額頭冒出的汗水,便欠起身來,朝晏嬰拱手道:「承蒙大人指教,無宇明日就辦!」

「好!好!」晏嬰連聲稱讚,哈哈大笑。

「大人!……」田無宇欲言又止。

「田大人,有話請講無防。」晏嬰見田無宇還有話要說,連忙止住笑聲。

「大人,是這樣,」田無宇吞吞吐吐地說道,「無宇來時,特為大人備了一份薄禮。隨來家人已將禮物抬至院內。原想一併作為賀禮、謝禮送給大人的,但剛才大人說了不讓謝大人,那就只作賀禮送給大人吧。萬望大人笑納!」

田無宇說完這話,朝晏嬰一拱手,便站起身來,要往外走。

「慢!」晏嬰知田無宇是要去招呼家人將禮物抬進屋來,連忙叫住了田無宇,隨後自己也站起身來,「田大人,晏嬰有話要說!」

「大人請講!」田無宇進退兩難,只好站在那裡聽晏嬰說話。

「田大人,」晏嬰神情嚴肅,但語氣平和,「你我同僚,共事齊君,不貴多禮,貴在一心。大人親來致賀,晏嬰已然心領。至於所送禮物,還請原物帶回。況且,今天下午,已先後有十多位同僚送禮過來,均被晏嬰婉拒。大人所送禮物,晏嬰豈敢獨收?」

晏嬰見田無宇滿臉不悅,便改用調侃的口氣勸道:「大人如能趁夜將禮物帶回,則可免卻晏嬰明日將禮送回、往返奔波之苦。這個忙,大人務必要幫啊!再者,齊國境內,饑民甚多。大人若真是財產多得無處可用,何不送些禮物給那些窮苦百姓呢?」

「噢—」聽了晏嬰一番話,田無宇似有所悟,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大人執意不收,無宇只好將禮帶回。剛才大人所言,無宇受益匪淺。還望大人今後多多指教!天已很晚,無宇告辭了!」

說完,田無宇朝晏嬰拱手施了一禮,轉身向客廳門口走去。

「李垚!送客!」晏嬰一面大聲吩咐著,一面隨著田無宇往外走去。

「是!」李垚應聲而至,在客廳門外等候田無宇。

走出客廳門口,田無宇站住腳,轉過身,再次拱手施禮:「相國,請留步!」

「田大人走好,恕不遠送!」晏嬰也站住腳,拱手還禮。

田無宇轉身離去。

目送田無宇走遠,晏嬰自言自語道:「身為百官之首,此例絕不可開啊!」

數日之後。一個白天。

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

景公正坐在一張大桌後翻閱著竹簡。

「啟稟主公,晏相國奉召來到!」一名內侍走了進來,向景公拱手施禮,輕聲稟報。

「請!快快請他進來!」景公興奮地吩咐。

「臣晏嬰叩見主公!」晏嬰進得門來,跪伏於地,向景公叩頭。

「先生請坐!」

「多謝主公!」晏嬰再叩一頭,站起身來,在景公右側一張小桌後就座。

「先生,寡人已經歇息數日,今日感覺神清氣爽,所以把先生請來,想聽聽先生對治理齊國有何設想。」

「主公!臣自受命為相以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主公今日所問,正是臣連日來所想。既是主公願聽,請容臣細細稟報。臣以為,目前我們齊國最需要的是安定。而……」

聞聽晏嬰說到「安定」二字,景公連忙打斷了晏嬰的話,問道:「先生,作為一個國家來說,怎樣才可以稱得上安定呢?」

晏嬰見問,略一思索,便從容答道:「作為一個國家來說,為臣為民者都能暢所欲言,官吏治理有方,沒有使百姓抱怨之事;顯貴之人不奢華,貧窮之人無怨恨;國君高興歡樂的時候不濫施賞賜,憤怒的時候不濫施刑罰;在上能禮待賢能之人,在下有恩惠於百姓;國土遼闊不去兼并小國,兵力強盛不去掠奪弱國;國內百姓因政治清明而安居樂業,國外諸侯也因其有德而爭相歸附。這樣,一個國家就可以稱得上安定了。」

「說得好,先生說得好啊!」景公聽了很高興,於是又問,「那我們齊國怎樣才能安定,才能振興呢?」

「主公,我們齊國乃一大國也:東臨大海,盛產食鹽魚蝦;沃野千里,宜植五穀桑麻。只是前些年戰亂不斷,近些年橫徵暴斂,致使百業凋敝,民不聊生,齊國境內,怨聲載道。民者,國之本也。當年管相就曾說過:『政之所行,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如今,要治理齊國、振興齊國,也必須順應民心才行啊!」說到這裡,晏嬰稍微停頓了一下,見景公正專心地聽著,便接著說了下去,「以臣愚見,應從以下四個方面著手:第一,鼓勵發展農業,多產五穀桑麻。對現有農田,可按其肥沃程度分上、中、下三等區別徵收賦稅,遇有水旱災害,則酌情減免;對適宜種植的荒地,允許農民開墾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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