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我從老男人的倉庫里,借來了一樣東西,帶回了源西鎮。

恢複記憶的守護女李夢月,自然跟我一同來了。

病房中,三無女體貼的沒有進去,而是出門去了走廊。

整個病房裡,就只剩下了我和時悅穎。

「蘊藏著超自然力量的物品,總會帶給人不幸。但是這一次,我也只能破例了。」我獃獃看著躺在床上的時悅穎,她的生命,只剩下了一小時。

其實這一個小時,也夠了!足夠了!

我不願看到這漂亮女孩的消亡,便狠下心,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病床枕頭下,只留下了一塊彷彿呼吸般,一明一暗的,拳頭般大小的石頭。

二十一歲時悅穎睜開了眼睛,窗外,陽光很明媚。光粒子透過窗帘照射進來,很美。

一個男性的身影就那麼背對著窗戶,彷彿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聚攏在了那個身影上。時悅穎的眼眸接觸到那個身影后,就再也沒法移開。

「你沒有走?」時悅穎用力撐起身體。

「我不走了。」身影輕輕的搖了搖頭。

「真的?」女孩臉上頓時爬滿了笑容,她張開雙臂,用力地,用力的將他緊緊抱住,「小奇奇,你真的,真的不會突然離開?不會再離開我?」

「真的,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小奇奇搖了搖頭,光斑在女孩兒的瞳孔里消散,時悅穎清晰地看清楚了小奇奇那張熟悉的臉。

時悅穎伸出手:「那拉勾!」

「不用拉鉤這麼幼稚,我有個更好的東西。」夜不語輕輕笑了笑。他伸出手,摸索了一陣子,從褲兜里摸出了一個小盒子:「送你的。」

他將盒子塞進她手裡,背過身去。

時悅穎全身都僵硬了,她死死地拽著手中這個一手可握的盒子,難以置信地將其打開:「戒指?」

一枚戒指迎著燦爛的陽光,反射著無數道璀璨的光輝。

「戒指,哇,真的是戒指!」時悅穎幸福得頭暈目眩,「居然還是結婚戒指。」

「對,它是一枚結婚戒指。」夜不語露出特有的淡笑,「所以,時悅穎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時悅穎眨巴了下眼睛,她緊緊的把戒指藏在懷裡,像是怕被搶走似的。她伸長脖子四處瞅了瞅,之後又縮手縮腳賊似的警戒著附近。

夜不語撓了撓頭:「你在幹嗎啊?不願意嗎?」

「噓,笨蛋!」女孩賊兮兮地擺了擺手,「你沒看過八卦電影和連續劇啊。旗都豎起來了哦,一般這種幸福的時刻,都會有一個流里流氣的流氓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他會握著手槍要搶你的錢和你的戒指。我拚命不從,然後就被誤殺了。」

時悅穎就這麼說著說著,便笑了:「我真笨,哪裡有笨強盜會跑進醫院病房搶劫。」

女孩將戒指舉起來,放在陽光下:「好美啊。從前覺得那些被誤殺的女主角真傻,寧願死,都不放開自己的訂婚戒指。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我也會很傻。」

「所以,你究竟合不和我結婚啊?」夜不語感覺,自己越來越不懂女人了。時悅穎瞪了他一眼:「笨蛋,本來多有感覺的瞬間,完完全全被小奇奇你給破壞掉了。白痴,不懂風情!笨!」

「所以你……」夜不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地求婚,居然正在朝鬧劇方向發展。

「我答應,我當然答應。」女孩從床上跳了起來,整個人都跳入了夜不語的懷中,「我怎麼可能不願意!我怎麼可能不願意!」

女孩將結婚戒指套入纖細白皙的右手指上,傻笑著,眼淚從臉頰上不停的滑落——

我,時悅穎,二十一歲,終於被這輩子最愛的人娶回去了。

三十一歲

「用力,用力。快要生出來了。」時悅穎躺在產床上,手緊緊的握著夜不語的手。她滿頭大汗,下半身撕裂的痛苦,席捲了大腦中所有的神經。

「小奇奇,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護士們忙手忙腳的接生,時悅穎用力握了夜不語一下,喘著粗氣,憋出了這麼一句。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夜不語苦笑著回答,「怎麼突然想問這個?」

「就是想問問嘛。」時悅穎想要笑,但是太疼痛了,實在笑不出來,「男孩的話,肯定會像你。多好啊,兩個我最愛的男人圍在我身旁,兩個人保護我。他,有著你的臉和血。真好。」

「如果是女兒呢?」夜不語揉了揉腦袋問。

「是女兒的話……」

就在這時,一聲啼哭劃破了整個產房的喧囂,也打斷了時悅穎後邊的話。

「是個女兒喔。」護士剪斷臍帶,將皺巴巴的女兒抱到了兩人眼前。

時悅穎眨巴著眼睛,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護士小姐,能不能把這小傢伙給塞回去。好醜哦!我不要了!要不,送你吧!」

「……」夜不語。

「小奇奇,是女兒哦。我們的女兒。是女兒真好啊,貼心小棉襖。是男孩的話好奇心肯定跟你一樣爆棚,到時候就不會留在我們身旁了。會飛走的。女孩,一定不會!」

時悅穎笑嘻嘻的,將女兒從護士手裡抱了過去——

我,十時悅穎,三十一歲,我和我最愛的人,終於有愛情結晶了。

四十一歲

「臭丫頭,叫你別跑。你看你跟你老爹一樣。喂,孩子她爹,你快管管你女兒,才十歲而已,怎麼老喜歡撿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還說裡邊蘊藏著某種超自然的力量,只是力量沒有爆發出來而已。」

「氣死我了。有其父必有其崽,不管男孩女孩,怎麼都那副德行。」

五十一歲

「孩子他爹,甜甜讀大二了喔。靠,你說她才讀大二,居然就敢把男朋友朝家裡帶,這個小丫頭的皮是不是癢了需要用柳條枝抽抽?」

「喂喂,孩子他爹,別顧著自己打扮,也看看我嘛。我漂亮不,皮膚還和二十多歲時一樣不?怎麼說也要給人家男孩子留下一些印象分。萬一他成我們家甜甜的老公了,以後對我們印象不好,不讓甜甜回來看我們怎麼辦?」

「哎,希望帶回來一個正常的男生吧。甜甜那丫頭的爛桃花運,可是一丁點都不比你這個當爹的差咧。」

六十一歲

「哇,老公,我們的女兒也生崽了。是男孩喔!你在哪兒啊?什麼,還在西伯利亞給自己要出生的外孫找生日禮物?快給老娘滾回來!」

七十一歲

「老公,孩子大了,獨立了。小外孫也十歲了。柴米油鹽,不知不覺,我們都已經老了。咳咳。」

「這輩子,我滿足了。真的滿足了!」躺在病床上,憔悴蒼老的時悅穎,緊緊地握著老伴夜不語的手。

她老了,記憶不行了,牙齒掉得差不多了,說話也開始漏風了,但是唯獨自己對夜不語的愛,從來沒有哪怕一絲一毫,變淡過。

「小奇奇。」時悅穎看著病床窗戶,光粒子從窗外透進來,一如五十年前,夜不語向她求婚的那天那麼美。

已經變成老爺爺的夜不語嘴巴嘟囔了幾下,想要說話,老奶奶時悅穎伸出手指,按在了她的嘴上。

「老公,你不要說話,不用說話。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早就知道了。從五十年前,從醒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時悅穎笑的很美,「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或許,僅僅只是一個夢吧。雖然我不曉得,你是怎麼做到的。」

「但,哪怕是夢也好。謝謝你,陪我度過了一輩子。」

夢中的病房和現實的病房,兩個世界的心電圖儀,那條不斷跳躍的曲線,同時變成了直線。

時悅穎的眼角,一滴眼淚,滑落了下來。拳頭大小的奇怪石頭上的光芒在消退,越來越弱,最終變的永遠暗淡……

就在這時,已經走出了很遠的我,猛地回過了頭。

耳畔,彷彿聽到了時悅穎的聲音。她在對我說——

永別了,我這一生,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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