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女

全車人在鬼一般的抱著黑酒罈的女人爬上車後,都絕望了。有人哆嗦著,有人趴在地上祈禱。唯獨李夢月臉上沒有一絲懼怕,她就在離我不到半個手臂遠的地方。

不知是人是鬼,跑得比車還快的女鬼從前車門上了車,剛巧侏儒售票員氣球般飄過去,女鬼伸出手。與其說是手,不如說是爪子。在這光線不明朗的夜裡,偏偏能看到爪子上接近十厘米長的尖銳指甲。指甲在夜色里,泛著鋒利的光澤。

它手一揮,打在了侏儒人體氣球上。售票員被猛地抓破了,發出漏氣的聲音,頓時蔫了下去。

女鬼,離我倆只剩下一米多的距離。它瀑布似的亂七八糟的頭髮遮住了臉,始終看不清模樣。但是透過那些漆黑髮油的髮絲,隱約能察覺一顆猩紅的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死死地看這。就有如我身上,有什麼它感興趣、甚至不得不得到的東西。

它邁步,徑直朝我走了過來。

我絕望閉眼的瞬間,就看到了比鬼女、比不該出現的18路公交車、比人體氣球等等超自然現象更加無法理解,超常識的事情。

三無女美麗無比的眼眸一閉,隨之又睜開。就這短短几秒種,她眸子中的冰冷,冷得更加徹骨。但身體上那一股排斥宇宙中一切物質的氣質,卻削弱了很多。

「有意思。」緊接著,李夢月神情極為不舍地放開了我的手。她低下腦袋,完全無視逼近的那有著鋒利爪子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可怕女人。她只是發愣地瞅了瞅曾經抓住過我的手的自己的左手掌。

「時悅穎,果然,知道,些,什麼。」三無女彷彿想要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但是失敗了,「本想,臨死前,打破對她的,誓言。她要我,不能接觸你。有意思,很有意思。拋棄承諾,果然,值得!」

這個美得讓人窒息的女孩自說自話,我完全搞不懂她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鬼般的女子,發出「嘶嘶」的吼叫聲,那叫聲聽得人耳朵發麻,甚至能震顫靈魂。它揮舞著手,想要將擋住路的李夢月刺穿。

三無女絲毫不懼,冷哼了一聲:「滾。」

讓車上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隨著這聲冰冷的呵斥,女鬼彷彿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就連它往前沖的身影,也猶如受到了物理衝擊,猛地搖晃了幾下。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李夢月飛快伸出雪白纖細的胳膊,一把拽住了那個女人,之後蠻力爆發,將它連人帶罐子扔出了18路公交車外。

「這,怎麼可能?!」沈思等人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超出想像的一幕。一個不到四十五公斤的女孩,居然能輕鬆地將那隻女鬼甩開。而且那女鬼明顯還在恐懼著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事態的發展,會逆轉成這副翻天覆地的模樣。

像是只幹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是,李夢月完全不理會所有人震驚甚至敬畏的眼神。她的雙眼裡,只剩下了我。

她走過來將仍舊趴在地上的我扶起。我傻獃獃的,仍舊因為剛才的事情而石化著,根本回不過神。冰冷艷麗的三無女探手,極為自然,彷彿做過無數次一般,整理著我身上被弄亂的衣服。

終於,我反映了過來,警戒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厲聲道:「你究竟是誰?到底為什麼要接近我?不,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發生在李夢月身上的事情,她的力量,和這輛失蹤了二十多年的18路公交車以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同樣的本質,全超越了基本的物理法則,甚至可以說是超越了常理的存在。她的力量,絕對不屬於人類。

「我,是誰?」李夢月眨巴了幾下眼睛,迷茫地搖頭,「不知道。但,靈魂,告訴我。你,和我有,聯繫。」

「靈魂?」我摸了摸腦袋。她的表情不像作假。但是這位大小姐用乾巴巴的認真表情說出「靈魂」兩個字,模樣實在是太中二了。

雖然不知為何,自己的內心深處,隱隱也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她,值得信任。

「算了,算了。這個問題先甩開。」我搖了搖腦袋,知道在這些問題上糾結,也得不到答案,便又問,「你的那個力量,是怎麼回事?」

「不清楚。」三無女依然那副冰冷表情,她將自己白皙的左手舉到我的眼前,「力量,來自,你!」

「來自我?」我睜大了眼睛,根本不信,「這怎麼可能,開玩笑也要撿說得通的開啊!」

「我們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繫。」李夢月不在乎我到底是不是相信,她自顧自地回憶又道,「我失憶。你也失憶。我只記得,時悅穎。而,時悅穎,記得,你。有意思,我們肯定,有,某種,聯繫。」

這個不善於講話,也不清楚是不是患有某種自閉症傾向的冰冷美女說完這麼長一段話,稍微有些喘氣。

我撓了撓頭,還是沒辦法接受她的話中所帶來的信息。

「回源西,去找時悅穎。問清楚,我和你,的聯繫。」李夢月突然道。

「會去?怎麼回去?」我瞥了一眼窗外,車外霧氣翻滾,不過那詭異的迷霧已經薄到快要散去了。沒有駕駛員的18路公交車,仍舊在這條看不到行人和車輛的郊區道路上飛速行駛著。

夜色濃烈,帶著腥臭的死氣。

「何況,你不是對時悅穎發過誓,死都不能和我有身體上的接觸嗎?」我調侃道,「你還有臉會去見她啊?」

這位冰冷的大小姐摸著自己的心口,高聳的胸脯一呼一吸,十分急促:「這裡,缺了一塊。在那缺失面前,無論是誓言,還是,我的命。都不,重要。」

她的話很認真,表情也很認真。一時間我居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對人類而言,失去記憶無疑是最可怕的。但是更可怕的是遺忘的偏偏是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將心比心,如果我自己遇到了同樣的選擇,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推翻自己做過的任何承諾。

「那麼,我們該怎麼下車?」我轉移了話題。

鬼女被甩出車外後,就突然不見了。車上的四季以及售票員,體內的氣漏的差不過,只剩下了一層皺巴巴的皮,蔫兒吧唧地癱在地上。可公交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李夢月眼眸流轉,櫻桃小嘴裡突出了將我嚇一跳的三個字:「跳下去。」

「跳?跳?跳你個鬼啊。」我破口大罵,「從時速一百多公里的車上往下跳,活得下來個屁。」

三無女根本沒理我,她走到公交車的後門,一腳將門給踢開。狂風頓時灌了進來,吹得人一陣發冷。本想拽著不斷抗議的我跳車,突然,女孩的眼睛看到了縮成一團的沈思、周成和風雅三人。

這三個人沒敢說話,一臉敬畏地盯著李夢月看。

「你們,也,下去。」沒等這三人反對,女孩已經一手抓起一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們給甩出了公交車。隨著反應過來時已經飛到車外的風雅的尖叫,李夢月也抱著我跳了下去。

只感覺一陣狂風順著衣服吹了進來,絕美的冷美人將我抱得很緊,緊到她凹凸有致的身體輪廓完全貼合在了我身上。如此曼妙、讓人浮想聯翩的觸感,這一刻我卻根本感受不到,滿腦子都是落地就會死亡的念頭。

當耳畔風雅的尖叫聲消失時,我的腳碰到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風沒有了,也沒感覺到痛。

重新睜開眼,我發現自己居然站在結實的陌生公路上,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周成等三人。

這三個傢伙呻吟著在地上翻滾,好半天,女孩風雅才撐起身體,驚訝道:「咦,我沒有死?」

「哇,牛啊!跳車都死不了!」周成也摸著自己的身體,欣喜若狂。

我推開了仍舊緊抱著我的李夢月,屏蔽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視線落在了這條公路上。

這裡,究竟是那裡?

不錯,這裡是哪裡,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李夢月將我放開後,走過去,一把就近抓住了周成的衣領。竟然以嬌小的身體,輕鬆地把一個一米七五的沉重男人給提了起來,冷冰冰地問道:「你,是本地人?」

「女俠,饒命啊!」周成本能地求饒,劫後餘生對的喜悅頓時被嚇得硬生生縮了回去。他完全不曉得這個外表漂亮得不像人、力量也強大得不像人的女孩,抓住自己幹嘛。

「你是,本地人?」李夢月重複了一句。

周成這次聽清楚了,連忙點頭:「是,是,我是本地人。真的,不騙你。」

「這裡,是哪?」三無女問。

周成傻眼了。這傢伙剛從18路公交車上下來,正暈頭轉向呢。哪怕自己真的是本地人,也不可能光憑路面和周圍的幾棵樹就分辨出確切地點來。

「別為難他了。」我拍了拍李夢月的肩膀,將手機給掏了出來。這條雙向兩車道的鄉村道路在源西鎮周邊十分常見。天幕中無星無月,黑漆漆的一片,也無法分辨方向。不過作為現代人,一部手機反而能夠簡單地解決這一點。

雖然從下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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