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停在五樓的18路汽車

「我在溫和寬廣的天幕下,徘徊在這三個墓碑周圍,守望著飛蛾在三楠和釣鍾柳叢中扑打著翅膀,傾聽著和風吹過草叢的聲音,心中疑惑不解:何以有人想像出來,那些長眠者在如此安謐寧靜的土地之中,卻不得安謐寧靜地沉睡?」

《呼嘯山莊》這本小說,是以這樣的文字來結束的。我第一第讀這本小說時,才八歲。雖然年紀小,但是仍舊覺得它的結尾自有深意。

不錯,它結尾的深意,確實隱藏著關於人和命運的根本問題。

老人們都說,什麼年齡做什麼事。這句話同樣也是真理。一如生了小寶寶的父母們,才會生出「時光飛逝,時間都去哪兒了」的感慨。

同樣,也只有淪落到了我現在的這種詭異境地,才能明折,逃生無門是什麼心情!

據時悅穎說,我叫奇奇。一個挺古怪的名字。

我失憶了。我現在的境地,貌似真的有些山窮水盡的意味。

冠宇大廈,像是一艘孤舟,承載著我和李夢月,漂浮在白霧之上。

整個源西鎮都被白霧籠罩了,我的視線實在穿不透陽光下的霧氣。只是隱隱覺得,霧氣中彷彿有什麼在不停地翻滾著。

大廈五樓的天台上,我和李夢月面面相覷。

「該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喃喃道。

明媚的陽光普照在大地之上,一絲一縷的光芒落到我倆身上,卻仍舊令我們感到渾身冰冷。

「這霧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強壓下自己內心的震驚,不過是來調查那家所謂的「理想中心」而已,怎麼會被突然而至的白霧給襲擊了?甚至,這怪霧還神秘莫測地籠罩了整個城市。

迷霧怡好沉浮在五樓的高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完全違背了物理定律!

三無女李夢月輕輕搖了搖腦袋,表示同樣費解。

「算了,管不得那麼多了。」我抬著看著天空的太陽,「總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天台上。誰知道下邊的霧氣到底什麼時候散?我們再等一個小時,如果還沒有散掉的跡象的話,就試探著往樓下走。」

躲在天台已經有兩個多鐘頭了,日頭開始向西天垂落,猶如臉色暗淡的暮年老者。

今天的太陽,紅得如同蒙了一層血,非常嚇人。我很擔心時悅穎的處境。她身旁也不太平,真不知道這霧會不會給她帶來什麼噩運。

李夢月點頭,算是同意了。

等待總是煎熬的,我在心裡盤算著最近發生的一系列怪事。自從失憶後,詭異事件就連續不斷,層出不窮。不久前,時女士的女兒小蘿莉妞妞找到了一口裝著死嬰的神秘酒罈。加上那擁有著恐怖超自然能量的老照片,以及現在腳下莫名其妙出現的霧。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摸不著頭腦,並且心中恐懼。

這看起來白森森的霧,似乎隱藏著巨大的危險。對於危險的事情,我從來都很謹慎。怎麼說,源西鎮都不是多霧的城市地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時分湧出如此濃稠的霧,根本就無法解釋。

時悅穎啊,千萬不要有危險!

猶如過去了半輩子,一個小時的光陰這才緩緩流徜殆盡。而,手機上的時刻,也準確地指向了四點整。

李夢月看了我一眼:「霧,沒散。」

不錯,霧完全沒有絲毫將會散掉的模樣,甚至還變濃稠了許多。我皺著眉頭,咬緊牙關,正準備做決定時,一個令人更加目瞪口呆的詭異現象出現了。

和冠宇大廈頂樓同一條水平線上,有什麼東西貌似在無聲無息地往這邊靠近。開始還是一個紅點,緊接著便越來越大。我和李夢月同時被驚動了,轉頭望了過去。

剛看了一眼,我倆立刻張大了嘴巴。

只見一輛車,一輛猶如行駛在海中大霧裡的船一樣的車,平穩地徑直往這邊駛來。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中的景象。那輛車,居然是一輛刷成紅色的公交車。車身老舊,表面的紅漆早已經斑駁不堪了。車正面印有一個小小的「18」,表明它是18路公交車。

這輛車,在這濃稠的白霧中行駛得極為順暢。

怎麼可能?我們明明位於五樓的天台,離地面的距離可是有15米高度,什麼時候公交車先進到可以擺脫地球引力了?

在我倆的震驚中,紅色老舊的公交鳴了幾聲笛,然後緩緩地停在了不遠處。車門發出吱呀的刺耳響聲後,極為艱難地向兩旁敞開。

公車門大開,猶如一張可怕的嘴,等待著食物自己走進去。

我好不容易才緩過神,想看清楚車裡邊究竟是什麼光景。但是視線一刺入車中,就彷彿蒙上了一層黑布,實在是什麼都看不清。

紅色的公交車靜靜等待著我們上去。

我猶豫了,眯著眼睛。

上?還是不上?

情況實在有點詭異,怎麼想這輛車都絕對有問題。

最終還是三無女比較乾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腦袋抽風了,也不管我。徑直往前走,幾步就跨到了車上,我苦笑一下,也只得跟在她後邊,走上了去。

一上車,就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時空。本來外界還算舒適的溫暖空氣被隔絕開,只剩下了撲面而來的陰冷。

冷風吹個不停,切割著我的臉部皮膚。

我的瞳孔猛地一縮後,視線這才恢複過來。只見神秘公交車的內部比外部的狼狽模樣好了許多,至少還挺乾淨。可令人不寒而慄的是,一排一排大紅的座椅緊緊釘在車底部,活像是一根根的鋼釘。

回想著公交車的形狀,我頓時打了個寒戰。怎麼越想越覺得,這公交車猶如一隻被幾十根圖釘刺穿的碩大的紅色毛毛蟲?

公交車裡一個人也沒有。

不,不對。

駕駛座其實坐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司機,司機的額頭低垂,手平穩地握著檔位桿。他的帽子壓的很低,將整張臉都遮住了。

「喂,交錢。五毛一張票。」突然,從左邊冒出了一聲冷冰冰的女性聲音。我忐忑的心臟又被嚇得怦怦直跳。

那女人的聲音像是從冥界傳來的一般,比三無女李夢月更加陰森。我順著聲音傳來的位置瞅過去,立刻看到了一個不足1.1米高的中年女人。那個女人明顯患有侏儒症,就連五官都有些扭曲。

她麻利地從票箱里扯下兩張票,吃力的舉起來遞給我:「喏,你和她,一共一元。」

「還真便宜,都說最近經濟不好,看來確實是真的。就連公交車票價都跌了。」我咕噥著抽出一張百元鈔票放在她的錢箱里。售票員看也沒看,將票和九十九塊錢捏成一團塞到我手心裡,然後就一聲不坑地坐回了售票椅上。

我胡亂將錢塞進兜中,心中的疑惑和驚訝越來越深。

李夢月坐在最靠後門的座位,頭側到窗戶那邊,出神地望著窗外。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也看了窗外一眼。

隔著玻璃就是落日的晴天,西邊的火燒雲呈現猩紅色。透過絲絲雲朵的陽光,照在源西鎮的天空時,就變成了另一番複雜的模樣。

滄桑的18路公交車猶如行駛在海中,被陽光追趕著,朝背對西側的東邊一路開過去。車輪下是翻滾的濃霧,除了高於十五米的建築外,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濃霧遮擋了一切視線。

探出頭來的半截建築,就像是一座一座的孤島。而等我坐好時,才驚然發現,公交車貌似正循著一定的軌跡在駕駛。

「你發現了什麼沒有?」我坐到李夢月身旁,低聲問。

李夢月沒有回答,反而是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你呢?」

「發現的東西太多,多到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苦笑。通過觀察,我發現這輛看起來懸浮在十五米高空的公交車,其實是在高架橋上行駛。只是被霧一遮,就顯得雲山霧罩了。再仔細一想,冠宇大廈附近確實緊鄰著一座高架橋。

我對這個城市不熟,但是許多臨山的城市,例如重慶等,有好幾個公交站台都位於一定的海拔高度。在重慶待過的我,也經常體驗到「停靠在八樓的2路汽車」是什麼情形。倒也不足為怪。

但是,這輛「停靠在五樓的18路汽車」。哪怕是行駛在高架上,也實在有太多令我疑惑不解的地方。

「說」李夢月說的話簡潔明了,幸好我的理解能力豐富,明白過來,她是讓我說來聽聽。

剛好車窗由於內外溫度差別而開始濛霧了,我乾脆用手指在上邊一邊畫一邊解釋:「你看,這輛車有許多我無法理解,甚至無法解釋的地方。首先是票價,五毛一張,而且沒有分段價格,這很不合理。現在的公交系統早就廢除這種收費方式了。」

「第二,公交車上居然還有售票員。現代公交系統,早就變成了自動售票。當然,除非一些偏遠地方或農村的合營公交車,這輛車,顯然不屬於後一種。」

我不停梳理著腦子裡的疑問。

李夢月認真聽著,沒有表情。不過這隻三無女本來就是面癱,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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