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衛怎麼來到這裡?
李八百約他們在這裡相見,來的怎麼會是五行衛?
李八百呢?如今身在何處?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張仲堅腦海中念頭電閃,雖心中凜然,但還存想著一種可能,這三人是偶然到此,或許不過是來吃個飯,並非為他們而來。
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推翻,黃衣土衛上了樓,目光就一直落在了張仲堅和鄭玄的身上,他一步步地走了過來,穩如泰山。
青衣木衛未動,扼住了樓道,白衣金衛身形一動,已到了二樓憑欄處,話也不多一句,可這二人顯然是封住了酒樓的出口。
鄭玄臉色微白,似有畏懼,張仲堅神色不改,心中只想著一個問題,他們怎發現我和鄭玄的行蹤?
黃衣土衛終於走到了張、鄭二人的桌前,開口道:「張仲堅?鄭玄?」
張仲堅、鄭玄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困惑和凜然,他們怕的絕非眼前的三衛,而是考慮另外一個問題,斛律明月有沒有來?
「是。」張仲堅還能穩穩地坐著,微眯著雙眸。
黃衣土衛看了他許久,才點頭道:「你若束手跟我走,我們不會殺你。」
他說的口氣很狂,也很平淡。
他有理由狂,齊國滅道以來,五行衛應對道中高手無數,響水集時茅山宗雖高手眾多,在他們五人看來,也算不上什麼——若非孫思邈、桑洞真等人離不開響水集。
他也有理由平淡,他們殺人無數,再殺兩個也不算多,更不會皺眉。
他如今對張仲堅這麼說,已算高看張仲堅,畢竟在響水集的時候,他們殺人連話都不說一句的。
張仲堅反問道:「我若不束手呢?」
他怎能束手?他若束手,只有死路一條!他根本不信五行衛的話。
土衛微微地吸氣,目光中突帶分凌厲:「你可以試試。」
長街繁,樓中突靜,喧囂離遠,殺氣千萬。
鄭玄臉色更白,張仲堅心中火起,可還能笑道:「當初響水集的時候,孫先生已經試過了。」
土衛冷漠道:「你不是孫思邈。」
「不錯,我不是孫思邈。」張仲堅眼中驀地閃過熊熊戰意,「我是張仲堅。」
他是張仲堅——龍虎宗的張仲堅,他絕不會給張季齡和張裕丟臉。
他話未落地,土衛突退了一步,金衛、木衛同時躬身。
五行衛身經百戰,土衛更是五行衛之首,遇敵無數,有著極為豐富的對敵經驗。真正的高手,素來能料敵先機,他在那片刻,見張仲堅微吸一口氣,身形欲發,已料到張仲堅會出手。
只是他退後一步就已止步,眼中微訝,因為張仲堅紋絲未動。
土衛判斷失誤,臉微紅赤,氣息微泄之際,張仲堅突然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啪」的一聲大響。
桌案未碎,但桌上碗筷倏然而起,利箭般地散射土、木、金衛三人。
這一招實在出乎三衛的意料。
把守憑欄處的金衛正要前沖,驀見有幾個飯碗飛來,眼神一冷,手指一彈,有鐵矢飛出,直擊飯碗,身形巋然不動。
他善用暗器,計算精準,當初用鐵矢擊殺茅山宗道人都是舉重若輕,自然不會怕幾個飯碗。
可鐵矢未及飯碗之時,飯碗突裂成無數碎片,飛刀一樣地分射而來!
張仲堅一拍之間,竟灌注兩層勁道,碎碗襲擊才是真正的殺招。
金衛這才真正一驚,微喝聲中,腳勾欄杆,一個旋轉,整個人到了樓外,避開了這詭異的一擊。
扼守樓道的木衛才待前沖,就見十數只竹筷射來,他竟不閃避,只是微微吸氣,那十數只竹筷擊在木衛身上,如中敗革,毫髮難傷。
可木衛不喜反驚,只因為半空突然「嗤」的一聲響,一道寒光銳利,直奔他的咽喉。
鄭玄出劍,一劍勁刺木衛的要害。
樓上兔起鶻落,變化電閃,張仲堅發難,鄭道人出劍,金、木兩衛略有忙亂,土衛卻冷哼一聲,一掌弧線拍出。他手上似有磁力,張仲堅擊出的碗筷大半取的都是他,但被他一掌擊出後,如百鳥歸林,竟紛紛落地。
張仲堅驀地一聲大喝,終於出手。
他一伸手就操起了桌腿,一揮手,木桌倏然下落,徑向土衛砸來。
狂風大起。
土衛大驚,他一掌擊出,早算到張仲堅的攻擊隨後而到,他想到張仲堅的千種攻擊,也準備應付龍虎秘術,可他沒想到張仲堅的攻擊會如此簡單。
簡單得只是持桌一擊,卻偏偏如開山巨斧,博浪之錘。
招式質樸,但無可匹敵!
土衛立即後退,他接得下千種道術,卻不敢硬接張仲堅如此驚天一擊。
「轟」的一聲大響,木桌砸在地板上,砸出個大洞,塵土四起,張仲堅身形一閃,已從破洞中直竄樓下。
與此同時,「噹噹當」聲響不絕,不知多少鐵矢射在了木板之上。
金衛終於幫手,聯手土衛攔截張仲堅,可鐵矢卻不如張仲堅身形快捷。
土衛回望,見木衛臉色難看,鄭道人也消失不見,已明白過來,方才鄭玄故作毒辣一擊,卻是以進為退,終從木衛這方逃走。
土衛又驚又喜,一招手,已和木、金二衛到了樓下。
他驚的是,鄭玄看似平庸,逃走時的選擇竟很正確,居然選擇木衛的方向為突破口。
五行衛並未小瞧張仲堅和鄭玄,相反,他們前來時,已定下周密的計畫。
土、木、金三人守住要道,看似防範森嚴,但留下天地兩空門。天為屋頂,地為地板,土衛本算計,張、鄭或從屋頂遁走,或破地而走,因此留水、火兩衛暗藏地板之下和屋頂之上。
鄭玄不知是老辣還是愚蠢,趁張仲堅發動攻擊時,從木衛防備之處逃走,倒讓土衛意料不到。
可讓土衛欣喜的是,張仲堅看似聰明,卻選了一條死路——張仲堅從樓下而走,那裡正有水衛埋伏。
土、金、木三衛衝到樓下,就見煙塵瀰漫中,水衛神色微惘。
土衛心頭一沉,衝過去道:「張仲堅呢?」
「他沒下來。」水衛立道。
土衛失聲道:「怎麼可能?」驀地想到什麼,霍然衝天而起,又從破洞中竄到二樓,舉目四望,只見樓中空空,重重跺腳,一人突從天而降,衣著火紅,叫道:「他們從門前長街逃走了。」那人正是守在屋頂的火衛。
眾人均驚,才要去追,土衛一擺手,喝道:「莫要追了。」
木衛嗄聲道:「就讓他們這麼跑了?」
金衛卻問:「張仲堅怎麼能夠跑掉?」他還是神色困惑,不解張仲堅為何會消失不見,沒中水衛的埋伏?
土衛輕輕嘆口氣,一指地板破洞道:「他砸開地板後,常人都以為他會下去,從一樓離去的。」
金衛神色一動,恍然道:「他並未落到樓下,只是勾住二樓樓板,等我們追下去的時候,再沒防禦,他才從二樓離開。」
眾人訝異,均是難信張仲堅在這生死關頭,竟有這般冷靜算計。
土衛目光閃爍,緩緩道:「我們還是低估了張仲堅,此子進展簡直一日千里,武功高強倒也其次,可頭腦敏銳,實在是個勁敵!」
張仲堅奔行長街之上,並沒有半分得意之意。
他的確如土衛所言,等三衛撤防,煙塵四起時,反上二樓,趁亂從樓道直撲門口,那時候五行衛注意力都放在那破洞之下,竟讓他輕易離去。
人到長街之上,他身形閃動,過了幾條偏街,很快到了條陋巷。
等確認再無人追蹤之時,張仲堅這才微舒口氣,慶幸斛律明月並未親來,不然他說不定已死在酒樓。
轉瞬又想,他幾個月前還不過是個小人物,斛律明月派五行衛來擒他,已算高看他了。心思飛轉間,卻始終有個疑惑揮之不去,他和鄭玄行蹤隱秘,五行衛怎麼會知道他們的行蹤,布局來捉?
張仲堅雙眉緊鎖,盤算這個問題時,突然聽到一聲大響,驚天動地,轉瞬間琵琶樂聲如碧海潮起,從城西傳遍城南城北甚至城東。
心頭狂震,張仲堅霍然向城西的方向望去,他曾在鄴城多時,當然對這樂聲早就熟稔。
《蘭陵王入陣曲》!
樂聲全城響起時,意味著蘭陵王入了鄴城。
李八百消息不錯,蘭陵王果然是今日到了鄴城!李八百蓄謀已久,要行刺蘭陵王,此刻只怕已準備動手!
可李八百找他和鄭玄到鴛鴦樓一事,卻被五行衛發現,那李八百帶人行刺一事呢,是否會有問題?
張仲堅想到這裡,望著巷口樹上的皚皚白雪,突然打了個冷顫。
他這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這幾年來,蘭陵王神出鬼沒,到鄴城時間一直少有人知,那李八百的消息是從何得來,為何如此準確呢?
風吹雪落,馬蹄聲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