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鋒

冉刻求立在燈下,神色冷峭。

慕容晚晴見張裕突然化身為冉刻求,心中震驚之意實在難以言表。

她就算懷疑千人萬人是張裕,也從未想過那嘻嘻哈哈、滿是市井俠義之氣的冉刻求會是龍虎宗的道主。

可事實就在眼前,她怎能不信?

陡然間,她發現眼前這冉刻求雖和自己見過的那個冉刻求極為相似,但額頭髮烏,兩個太陽穴的地方卻有些發白,竟有中毒的跡象,同時此人眉宇唇邊,均有深刻的皺紋,顯然年紀要遠過冉刻求。慕容晚晴心中一震,立即叫道:「你不是冉刻求!」

可這人若不是冉刻求,為何和冉刻求這般相似?

面前那人冷冷道:「我當然不是冉刻求。」

「那你是誰?」慕容晚晴有些心神錯亂,張口道,「你是張裕。」

「我當然是張裕。」面前那人目光更冷,手一抹,竟然又回到鬼臉的樣子。

那面的張季齡本是痛苦不堪,聽到二人對話,陡然一震,失聲問道:「誰是冉刻求?」

他的發問就如一道閃電划過了慕容晚晴的腦海,她驀地想到,在紫金山上,孫思邈曾和她說的一句話……

「你難道沒有覺得冉刻求像個人嗎?」

當初她乍聽這句話時,還差點鬧出了笑話,但孫思邈隨即的話,讓她驚悚不已。

「冉刻求像個你沒有見過的人。你見過那人的畫像!」

她當時以為孫思邈是隨口一說,卻不想孫思邈隨口之語竟像有極深的用意。

不過,她在紫金山時的確想到了冉刻求像誰,可她沒有深想下去。

只是因為這想法實在好笑——好笑得讓人心驚。

冉刻求的相貌,竟像她在通天殿旁石室內看到的一幅畫像——那畫像就是張角。

張角竟像冉刻求?

這想法實在好笑。

她在通天殿內,看到張角的畫像時,不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張角極為威猛,濃眉大眼,若是去掉了鬍子,和冉刻求極為的相像。

也和眼前的張裕極為相像。

張裕本是天師張陵的血脈,和張角相像並不出奇,可冉刻求為何和張角也那麼相像?

慕容晚晴想到這裡,一個念頭脫口而出,叫道:「你把冉刻求怎樣了?他……他……他難道姓張?」

張季齡渾身一震,忽然撲到張裕身邊,握住他手臂道:「誰是冉刻求?你究竟知道什麼?」

張裕甩手震開張季齡的手臂,一字字道:「旁人都說你有個女兒叫做張麗華,我一直也是如此認為,可我這幾天才知道,你還有個兒子的。」

「他在哪裡?」張季齡再次撲過來,嗄聲叫道。他那一刻,死死拉住張裕,眼中滿是哀求之意。

張裕冷笑道:「你的兒子,我怎麼知道會在哪裡?」

張季齡突然跪下,顫聲道:「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的。」他扭頭望向慕容晚晴,嘶聲道:「你也知道的,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那一刻,眼中滿滿的,均是懇切哀傷之意。

慕容晚晴為之心軟,可一時間卻不知道要告訴他什麼,所有的一切,和張季齡又有什麼關係?

可望見張季齡眼中的渴求哀痛之意,又想到張裕方才言語,慕容晚晴陡然懂了,叫道:「冉刻求本姓張,他……他是你的兒子?」

「我的兒子?你見過他,他好嗎?」張季齡連滾帶爬地到了慕容晚晴的身邊,急聲問道。

慕容晚晴卻望著張裕,她只知道,最後是張裕抓走了冉刻求。

她腦海中霍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當初孫思邈肯定張裕不會下手對付冉刻求,她還不解,可她現在明白了。

冉刻求本是張季齡的兒子,也是天師血脈,因此才會和張裕、張角這般相像。張裕本要殺了冉刻求,可發現冉刻求的秘密,這才抓走了他。

可張季齡、冉刻求父子為何會失散?

心中疑雲陣陣,慕容晚晴反問道:「張季齡,你為什麼會和兒子失散?」

「為什麼?為什麼?」張季齡喃喃念著,突然叫道,「為什麼,難道你不明白?」

「你瘋了嗎?我怎麼會知道?」慕容晚晴不滿道,陡然想到什麼,臉色立轉蒼白。

張季齡緩緩站起,雙拳緊握,一字字道:「好,你們不明白,我今日就讓你們知道個明白!」

他神色悲憤,牙關竟有血跡滲出,緩緩道:「當年北天師道風頭正盛,蘭陵王之父——也就是齊國文襄帝高澄被家奴蘭京刺死後,齊國人一直懷疑事情是北天師道中人策劃,高澄兄弟——也就是文宣帝高洋下令滅道。而斛律明月卻是野心勃勃,不但想滅北天師道,還將六姓之家卷進來,想趁滅道之機,一統天下……」

「這本是極難完成的任務,他雖武功蓋世,謀略深遠,實施起來還是千難萬難……」

「但他畢竟是不世奇才,非但滅了北天師道,消滅了齊境所有道中高手,還把觸角探到江南……那時六姓衰頹,只有龍虎宗隱成規模。他才讓斛律雨淚接近我,試圖將龍虎宗一網打盡!」

「可雨淚卻愛上了我!」說到這裡,張季齡臉頰抽搐,「斛律明月雖給龍虎宗重創,但龍虎宗根基仍在,他卻折損了得力的義女。他一計不成,又生毒計。他雖派出雨淚,但一直對雨淚放心不下,這才用孤獨迷情蠱控制雨淚,進而來控制我!」

「他毒辣非常,也是極具野心。他不殺我,反倒扶植我經商為他效力,以助他攻伐陳國時做為內應。」

張裕聽到這裡,冷冷接道:「他不殺你當然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他終究不放棄借你來控制龍虎宗的用心。他陰險狠辣,豈是常人所測?」

慕容晚晴聽到這裡,本想為義父辯解,兩國交兵,本就是鬥智斗勇,無所不用。可見到張季齡憎惡中又帶傷悲的表情,她竟說不出什麼。

更何況,她心中也有幾分彷徨和迷惘。

「我那時一心想救雨淚,倒顧不上許多。」張季齡回憶道,「更何況……那時候雨淚又有了身孕。」

「這件事我也知道。」張裕道,「可你當時對我說,斛律雨淚生了個女兒,現在才知道你在騙我。」

「我不騙你,難道讓兒子走和我一樣的路?」張季齡嗄聲道,「我太了解你,了解你若知道我有兒子,肯定會讓他繼承龍虎宗的衣缽!」

張裕怒道:「他本是張家人,入龍虎宗有何不好?你以為所有人都會和你一樣沒有出息?」

「我不想他和我一樣,可也不想他和你一樣!」張季齡嘶聲道,「我只想讓他做個普通的人,這比你我現在好上千倍萬倍!」

張裕冷哼一聲,再不言語。

慕容晚晴卻想,張季齡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至少以前的冉刻求看起來,比現在的張裕和張季齡都要快樂。

可是,冉刻求如今又落在張裕的手上,只怕難和龍虎宗脫離關係,這難道是天意?

張季齡許久才平復下來:「雨淚生了兒子後,身子一日比一日衰弱,很快地去了。」張季齡淚早已干,可那悲痛的表情卻更加深邃。

「斛律明月怕我反悔,當然也給我下了蠱。」張季齡緩緩道。

張裕身軀一震,油彩也擋不住臉上的殺機,可他眼中卻藏著一股深邃的痛苦。

慕容晚晴見了,心中暗想,張裕恨義父情有可原,可他痛苦是為了什麼?

張季齡陷入哀痛,卻並沒有留意張裕的異樣,繼續道:「可斛律明月當然也知道,雨淚若死,我就算中了蠱,也未見得會聽從他的吩咐。可他若知道我有兒子,肯定還會用我兒子來控制我。」

慕容晚晴暗自心驚,終於道:「於是你就丟了兒子,找個女嬰來代替,謊稱生個女兒?」

張季齡凄然道:「我怎麼捨得丟棄他?雨淚臨死前,只讓我好好照顧他。」

「那你們父子怎麼會離散?」慕容晚晴不解。

張季齡道:「我本來托最信任的老僕把兒子帶走,讓他撫養兒子成人,想切斷他和張家的一切聯繫,讓所有的災難和他無關。」

眼中陡然閃過分恨意,他咬牙道:「可後來,我突然和那老僕失去了聯繫,我的兒子自然也沒了下落!」

張裕一旁道:「不用問,肯定是斛律明月搞鬼了。」

慕容晚晴本不敢深想,但聽到這裡,只感覺一陣心冷。

張季齡緩緩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是他在搗鬼。當初,我發了瘋一樣派人去找兒子,但始終沒有下落。我心灰意冷,再不聽斛律明月的吩咐,他很快就給我送來了我兒子包裹用的被褥。」

頓了片刻,他才一字字道:「我那時候終於知道,不但我逃脫不了斛律明月的控制,我兒子也不能!」

慕容晚晴感受到張季齡刻骨的恨意,周身發冷,可同時卻奇怪,為何冉刻求後來好像並沒有在斛律明月的掌控之中?

「因此你不敢背叛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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