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收網

殿中呼吸沉重,就連孫思邈眼中都閃過分訝異,顯然沒想到李八百竟有這種抱負。

這更像是個瘋子般的計畫。

可天下大業哪個不是起源於瘋狂的念頭?

如意或許還是虛無縹緲,不知何處,可這大業實在太磅礴廣闊,讓人心潮澎湃時亦是呼吸艱難。

李八百雖在徵詢大夥的意見,目光卻只落在孫思邈身上。

似乎在他看來,其餘人的想法都是不足為意,這大業只需孫思邈贊同即可。

迷離的大殿內,孫思邈神色亦有分迷離,未等開口,葛道人突道:「八百兄的想法是不錯,可先不要說三十六方勢力難建,就算天師八門到如今都是分崩離析,要復舊觀也很艱難。」

張角黃巾起義時,曾建四道八門三十六方。

當年張角直領四道,四道掌八門,兼統三十六方,這才能如臂使指,讓黃巾軍數十萬人有如一體,縱橫天下。

張角死後,四道意見不合,八門隨即出現縫隙,被當時朝廷各個擊破,三上六方失去統領,自然如群龍無首,很快煙消雲散。

毫無疑問,這種組織方式的關鍵是在四道合一、八門的建立上。葛道人的問題看似隨意,但直指關鍵所在。

李八百淡淡一笑,「將、謀、風、火、反、謠、工、銳,此乃天師八門。將門在武智,張道主驍勇無敵,設計誘來陳叔寶等人,甚至可擊敗陳國猛將蕭摩訶,若立將門,有何難事?」

張裕冷哼了一聲,但神色稍有和緩。

聽李八百又道:「謀門在計,反門在激,兄弟不才,心中倒有幾分打算,一點鬼把戲雖是不足為道,但也能用。諸位若不反對,兄弟就來組建謀、反兩門即可。」

眾人對張裕的評價,至今還是模糊,只感覺此人很是威猛;但對李八百要建謀、反兩門,倒是心有戚戚,認為若建天師八門,以此人的心機掌管這兩門可說是當之無愧。

孫思邈更想,今日有此局面,此人運籌策劃絕非數年之功,如今行事,可說是傾盡全力,不可阻擋。難道說當年黃巾起義一事,真的要舊事重演?

李八百侃侃又道:「風門在於消息靈通,火門要看人數勇力,謠門散布流言造勢,這三門有遍布天下的六姓之家協助,在四道發動後建立可說是順水推舟,並無太多難題。至於銳門衝鋒陷陣,要組精銳之師也不是難題。各位難道不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兄弟只要再搞定張季齡,銳門可建。」

眾人見他隨口分析頭頭是道,佩服之下又有些駭異。

葛道人扳著手指頭在算,突然道:「工門呢?這可是最難辦的一門。」

李八百笑笑,「工門在器,若無良匠全力製造利刃重甲,我等起事就如自斷一臂,絕擋不住齊國的虎狼之兵。可葛道人難道忘記綦毋懷文了?」

「他不是死了嗎?」這次是帛道人在發問。

「綦毋懷文雖被斛律明月逼出齊國,但絕沒有死。眼下……是和孫兄在一起的。」李八百微笑道,「孫兄當初所用的凶年劍,不就是綦毋懷文給的?」

眾人震動,均向孫思邈望去,就聽李八百又道:「因此工門組建一事,交給孫兄就好。孫兄,你說是不是?」

孫思邈終於開口道:「若天師門下四道八門重建,那陳、齊、周三國,閣下準備輔助哪國?想必肯定不是齊國了!」

慕容晚晴心中微顫,臉上不由有分異樣。

只是她的緊張眾人並未留意。

或許在眾人心中,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在這大業中更是無足輕重。

「當然是陳國。」李八百毫不猶豫道,「齊國先伐北天師道,後與六姓之家結仇,如今滅道多年,早和天師六姓勢不兩立。周國身在關中,只有鄭先生基業在那裡。諸位基業大多是在江南,若從江南行事,自是方便。鄭道長,你意下如何?」

這件事情的選擇倒的確如二減一那麼簡單,唯一的阻力顯然是在關中的樓觀道上。

眾人聞言,大多點頭。

那鄭道人見狀,微微一笑道:「既是六姓之家,當要齊心協力,鄙人當然是聽大多數人的建議。」

李八百擊掌笑道:「鄭道長深明大義,當真讓人佩服。不知孫兄眼下還有什麼想法呢?」他看似詢問,但目光咄咄,看似已不由孫思邈反對。

孫思邈微微一笑道:「那如何從江南行事呢?閣下先用巧計擒下陳國太子,莫非想要威脅陳頊就犯,支持天師之道?」

「此乃下下之法,迫不得已而為之。」李八百立即道。

「哦,那上上之法是什麼?」孫思邈平靜問道。

李八百昂聲道:「這當然需要仰仗茅山宗的王道長和孫兄了,只要兩位能進獻《太平經》說服陳頊扶植天師一道,我等自然不用刀兵就可助陳頊一統天下。」

「可陳頊若不願呢?」孫思邈反問。

李八百哂笑著,淡淡道:「那事情就說不定了。」

孫思邈目光中有分瞭然:「閣下估計想用先禮後兵之法,陳頊若願聽從太平之道,當然是最好不過。可若不願,就拿太子陳叔寶做要挾,甚至暗算陳頊,然後借張季齡的財富,興兵取代陳國,以江南為基業,再立三十六方,北伐周齊兩國,爭霸天下。」

他娓娓道來,可所言後果極為透徹。

眾人均是聞之變色,暗想,那樣一來,只怕江南轉瞬兵戈雲集,戰火四起。

李八百冷靜道:「除此之外,孫兄還有別的妙法可興天師之道嗎?」

孫思邈沉默半晌才道:「我眼下倒想不出什麼妙法,可知閣下的計策早有人先行用過。」

李八百臉色微變,目光中鋒芒盡露。

慕容晚晴忍不住道:「這計策誰還用過?」她乍聞李八百圖謀,端是奇詭宏圖,常人難想,卻不想還有別人用過。

「用李八百之計的,就是天公將年張角。」孫思邈望著李八百,淡淡道,「閣下身為六姓之一,當然知道天師之道本不是用來造反,而是致力於天下太平。天公將軍的太平大道也是尋求天下百姓的太平大道!」

李八百冷冷道:「我現在難道不是在尋求致力天下太平的大道嗎?」

孫思邈緩緩搖頭,卻岔開話題道:「天師之道,以《太平經》為要義,《太平經》又名《太平清領經》,其中所言本是輔助君王濟世之道。東漢之末,見百姓日苦,民不聊生,天師門下才有人甘冒奇險,進獻此經給朝廷,只希望朝廷稍按《太平經》之言治理天下,略解百姓疾苦……經中要義,以治國解百姓之苦為主。」

慕容晚晴本一直以為太平道是邪門歪道,更憎惡張角所為,卻不知這種往事,不由訝然。

李八百淡漠道:「可惜的是那皇帝昏庸,非但沒有聽從《太平經》所言,反倒殺了獻經之人。」

孫思邈惋惜道:「不錯,那時的東漢日薄西山,《太平經》的確是明珠暗投,天師門下數次冒死進言,均遭不測,天公將軍這才忿然而起,起義舉事,之後發生的事,自不用我贅言。」

「這些早就過去,說來何用?」帛道人不耐道。

孫思邈目光轉動,帶分憐憫道:「可當初以天公將軍之能,東漢局面之亂,尚不能成事。如今天下雖三分,但各國穩定局面只有過之,百姓思安。進經一事當然可行,不過要徐徐圖之,以防急則生變——若是太急,到時候若陳頊不尊《太平經》之言,反起殺心,只怕各位辛苦多年的基業將轉瞬化為灰燼。」

葛道人、桑洞真二人臉色改變。

六姓在江南的基業以靈寶派、茅山宗最大,若真如孫思邈所言,只怕這兩家損失最大。

孫思邈望著李八百,緩緩道:「閣下大志雖好,但未免急切,萬一事敗,那時再建三十六方,不過重蹈天公將軍所為,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成功的可能。」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都如孫兄這般瞻前顧後、首鼠兩端,那真讓天下人失望。」李八百反駁道。

孫思邈搖頭道:「閣下此言差異。如今天下雖分,但趨於太平。若依閣下之計,只怕轉瞬天下再起混亂,民難有安,豈不大違天師本來之意?天公將軍當年一統,多少是為了黎民之苦,可若如閣下的一統,百姓更苦,一統無期,有何意義?」

李八百雙眸一睜,其中寒芒閃現:「天下一統,大勢所趨,我等順天行事,犧牲也是在所難免!」

孫思邈見狀,心中微沉,知李八百心意早決,絕不會因為自己三言兩語改變主意,微微一笑道:「先不說天下一統,就算眼下四道,只怕都是建立不易。」

眾人目光落在那四個座位上,立即被眼前之事吸引。

李八百目光轉動,立即道:「孫兄雖不是六姓之家,但以孫兄之能,當然可坐一位。」見張裕怫然不悅,立即道,「張道主武功卓絕,將門、銳門還要仰仗其力,當然也有一席之地。」

葛道長哈哈笑道:「八百兄雄才偉略,若沒有八百兄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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