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埋伏

冉刻求心急火燎,感覺亂得等不到七月十五了。

孫思邈還未回來,慕容晚晴也是去如黃鶴,他留在客棧,更想著張麗華的事情,一夜未眠。

清早時分,他實在熬不過困意,倚牆睡了片刻,突然聽到一陣人聲嘈雜。

以為是孫思邈和慕容晚晴回來了,冉刻求忙睜開眼,發現嘈雜聲是從街外傳來,推窗望過去,見到不遠處的十字街口,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用土木建了個台。

而高台四角,各站著四個身著葛衣、頭戴葛巾的人。

那十六人都是腳蹬草履,手持竹手板。人雖不多,可異常嚴肅,讓人一望之下,心生尊敬。

而在高台正中有一黑色香案,上供一木像。木像之前又擺放著木劍、令牌等。香案周圍有一香爐內正燃著香燭,香煙渺渺。雖是清晨,神秘之氣卻極為濃郁。

冉刻求也算走江湖的人物,見到這種陣仗,立即想到孫思邈說過,茅山宗要在響水集做場法事!

茅山宗做法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壇,而這個高台,顯然就是他們做法的主壇。

其實,冉刻求在此之前和兩個兄弟也做過法事,不過那時行騙的成分居多,也沒有這麼多講究。

他不知道道家這種齋醮儀式古時也是簡陋,是自茅山宗陸修靜後才漸成規範。只感覺,怪不得茅山宗震得住場子,擴張得如此之快,原來是捨得花本錢,以後他如果要做生意的時候,一定要記牢這點技巧。

可想到兩個兄弟,辦刻求心中又滿是憂慮。

不覺得這法事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收回了目光,卻望見客棧前一輛馬車已經備好,那年老的車夫正坐車上,車前車後站了幾人,正是張麗華的隨從。

冉刻求心中一動,立即推門出了房間,見樓下一點淡青的身影從客棧閃出,到了長街之上。

他幾乎沒有猶豫,衝下了樓梯,追到長街上,就見到張麗華已上了馬車,放下了車簾。

那貴公子人在馬車旁,神色中滿是失落之意,正道:「小姐這麼早就走嗎?這裡好像有場法事,不看看了?」

張麗華於車中道:「妾身還要趕路。多謝陳公子相送。」

陳公子道:「不知何日能與小姐重逢呢?小姐真的吝於相告名姓嗎?」他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張麗華的名姓來歷,正因為如此,才覺得更加遺憾。

「你我萍水相逢,相見一面已算有緣,若是真有緣分再見,那時再和公子暢談不遲。陳公子請回。」張麗華說得客氣,但也冷漠。

那車夫抖動馬鞭緩慢地趕動馬車,陳公子若有所失地立在那取,強笑道:「那祝小姐一路順風。」

話未落地,冉刻求衝過來道:「小姐等等。」

馬車戛然而止,車中張麗華幽幽道:「冉公子有事?」不知為何,她對冉刻求始終另眼看待,比對陳公子親切很多。

冉刻求心中激蕩,可話到嘴邊,只是道:「你……自己小心,早點離開這裡也好。」

靜寂良久,張麗華道:「多謝冉公子的關懷,妾身……」

「等等。」冉刻求忍不住叫道,想起一事,壓低聲音道,「你去鄴城,究竟要做什麼,會留多久?」

張麗華幽幽道:「妾身去鄴城,卻是想打聽一人的下落。對了,冉公子久在鄴城,可知道一個叫做張仲堅的人嗎?」

冉刻求嗓子立即啞了,嘶聲道:「你找他做什麼?他……他……我不認識他。對……對不住了。」

「哦,冉公子太客氣了。人海茫茫,妾身本沒有太期望冉公子會知道此人。」張麗華淡淡道,「妾身要走了,冉公子自己保重。」

馬鞭聲清脆,驅不散晨霧離愁。

冉刻求見那馬車緩緩地駛進朦朧霧中,心中只念著三個字:「張仲堅?張仲堅!」這名字他藏在心中許久,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人提及。

提及時,又掀開他不堪回首的記憶。

記憶流著血,帶著恨,流浪的每一日無不吞噬著他的內心,讓他痛苦不堪。

等到馬蹄聲不聞時,他才想到什麼,發瘋般才要去追趕那馬車,一人突然立在他面前,伸手道:「拿來!」

冉刻求一怔,見立在面前的是蕭摩訶,皺屑道:「拿來什麼?」

「今天就是明天。」蕭摩訶道。

這句話倒可說滿是禪機,鬼神難懂,冉刻求卻懂了。

他立即想到,這個蕭摩訶曾接過一封無賴的信,然後就向孫思邈要件東西,而孫思邈當時許諾:「東西明天會送來。」

昨天的明天,就是今天!

冉刻求一時頭大,望著那馬車再也不見,心中暗嘆,我跟上去能怎樣?我早就發誓,不到功成名就的時候絕不承認自己身份的。我是個災星,父親都能忍心丟棄我,跟著別人只能給人帶來災難。先生估計也是被我所克,整大被人暗算。

思緒回到現在,見蕭摩訶目光森然,冉刻求道:「不錯,今天就是明天。可今天還沒過,是不是?」

「何時?」游摩訶話雖少,但懂冉刻求的意思。

孫思邈只說今天交貨,似今天不到子時還是今天。現在是清晨,離子時還早。

冉刻求心思飛轉,實在不知道這人要什麼,應付道:「先生昨晚就出去拿貨,現在還沒有回來。不過你放心,先生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失約。誰都不會見錢不要,是不是?」

蕭摩訶神色狐疑,但終究未說什麼。他才退後,陳公子迎上來,拱手道:「兄台好。」蕭摩訶神色不悅,緩緩走開。

冉刻求一見陳公子無事獻殷勤,知其用意,說道:「公子要問那姑娘的事情?」

「兄台果然是雅人。」陳公子喜道。

「我是粗人。」冉刻求心情不佳,冷冷道,「我是知道那姑娘的事情,可我為何要對你說?」說罷,他拂袖向客棧內走去。

陳公子的手下見狀,就要上前,陳公子竟是好脾氣,擺手方要阻止手下動武,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大響,差點跳了起來。

冉刻求也是全身一震,霍然回頭望去,只見長街的盡頭推來了一輛大車。

那大車古怪非常,無馬無韁,無車轅車廂。看起來只是四個輪子上放了一塊方木板,而木板之上又像放個方形的大籠子。

不過木板上究竟是不是放著籠子,無人知曉,只因為那車子外邊蒙著厚厚的紅色粗布,比人看不清究竟。

大車四角各有兩個茅山宗的弟子,手中均是拎著一面銅鑼,口中念念有詞。

那八名茅山宗的弟子每走幾步,就同時敲動手中的銅鑼,動作齊整一致,方才那大響就是鑼聲齊鳴所致。

那大車沒有馬拉,竟自行向前滾動,好似被施了咒語魔法般。

冉刻求見那大車古怪,忍不住止步觀看,陳公子也是好奇,一時間忘了張麗華的事情。響水集的百姓見到茅山宗齋醮,膽小的只敢在門後偷看,有些膽大的卻到了街邊對大車指指點點。

就見那大車緩緩行來,直到齋醮主壇之上,這才止住。

又是驚天動地的一聲鑼響,就見一葛衣道人上了主壇,手持桃木劍,正是茅山宗的姚正一。

姚正一神色肅然,手中桃木劍一揮,主壇立柱上掛著的油燈倏然燃起,火焰竟是碧綠之色。

百姓見了這種場面均是嘖嘖稱奇,但不敢驚擾姚正一施法,只是私下議論。

就聽姚正一高聲道:「有請宗師首徒、三洞弟子桑道長為響水集驅邪祈福!」手中桃木劍一划,主壇上竟閃過一道閃電。

眾人驚詫,卻見電光過後,一人出現在姚正一的身旁。

那人身著白衣,頭戴羽冠,神色飄逸不羈。主壇周圍多人,竟無一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現的。

姚正一單膝跪地,雙手奉桃木劍於頭頂,恭聲道:「請大師兄施法。」

那白衣之人正是桑洞真。

場間神秘離奇、變幻極快,倒讓人目不暇接。這時周邊又是一聲鑼響,響水集那一刻都靜了下來。

有虔誠膽怯之人不由自主地跟隨跪倒,早把桑洞真當作神仙般看待。

冉刻求冷眼看戲,喃喃道:「三洞弟子是什麼玩意兒?」

一旁的陳公子聽了,有意討好冉刻求道:「冉公子不知嗎?茅山宗自陸修靜宗師以來,將天授神書、道家經典按三洞四輔十二部分類,自號三洞弟子,因此,茅山宗的人都自稱三洞弟子。」

冉刻求哼了聲,點頭示意知道。他本對陳公子沒什麼好感,但見他除了開始有些架子大,後來倒也和善,略改對陳公子的看法。

主壇上的桑洞真一伸手,接過姚正一手上木劍,回望主壇前方百姓,沉聲道:「王宗師雖遠在茅山,但一直垂憐天下百姓,數月前掐指推算,知妖魔興起,響水集百姓要有一個極大災難,若不做法應對,只怕全集百姓難以倖免!」

壇下百姓議論紛紛,有恐懼,有懷疑。

桑洞真神色肅然,又道:「宗師悲天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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