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德國菜刀

殺人現場已經被清理乾淨,那黑色的血跡不見了蹤影,屍體散發的味道也早就溶解在明凈的空氣中。小商店裡人來人往,飯館裡坐滿了顧客,一個喝得滿臉通紅的男子正在人行道邊嘔吐著。

古洛和胡亮在發現屍體的附近走來走去,尋覓著蛛絲馬跡。地上有碎石子、玻璃碴、一些碎紙片,並沒有看到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們現場勘查得很仔細,處理得也很乾凈,好像不會有什麼了。」胡亮說。

「嗯。」古洛也失望了。他想了想說:「去找找那個報案的。」

兩人來到那個半露天的小店鋪,報案的老闆正在賣貨。他眼睛很尖,認出了古洛和胡亮,笑著寒暄道:「來啦!」

「你好呀。」古洛笑著說。

「還行。」老闆點頭哈腰地說。

「那天你發現屍體的時候,沒有看見什麼東西,像刀子什麼的。」古洛盯著老闆的眼睛說。

「沒有,我都嚇傻了。」老闆垂下眼皮說。

「嗯。要是有什麼東西,千萬不要藏匿起來,這樣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你要知道任何一件異常的東西都是物證,如果被發現在誰那裡,那這個人就說不清楚了。」古洛還是盯著他的眼睛。

「是,可我……」

「看到什麼了?你拿了什麼?不要因小失大,貪小便宜吃大虧,沒聽過這話嗎?」

「我就是覺得那玩意兒挺好的,沒想到還那麼重要。」老闆抬眼看看古洛,眼光里是哀求和膽怯。

「是什麼?」古洛像是若無其事一樣。

「一把菜刀,和咱們的不一樣,我家正好缺把菜刀,我就拿了。」

「菜刀!」胡亮叫道,「你是糊塗還是有毛病,那可能是兇器呀。藏匿兇器是犯法的。」

「我……我……」老闆慌了神,「我當時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就拿了,不過,我可沒拿回家。」

「怕我們知道是你藏匿的,還留了一手。拿出來吧。」古洛說。

「行,行。」老闆轉身進了裡邊的屋子,一會兒工夫,就拿著一把菜刀出來了。

這是一把長刃窄背的菜刀。我們國家的菜刀都是方方正正的,只適合切菜剁肉,而這種菜刀卻像匕首的形狀。古洛知道這是外國的菜刀。

「你看看多好的東西,這把上還有外國字呢。」老闆帶著捨不得的表情說。

「好是好,但不是你的。你看見的時候,上面有沒有血跡?」

「有,連把上都有,讓我給洗乾淨了。」老闆說。胡亮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這下完了,指紋、血跡都被你給破壞了。你讓我說什麼好呢?」

「這我不懂,我又不是干公安的。」老闆理直氣壯地說。

「好了,好了。」古洛知道什麼叫對牛彈琴,「你還看到什麼?比如,你在發現屍體的前一天晚上是幾點關的門,其他的店有開著的嗎?」

「那天是星期六,我們關門都挺早,我還算是晚的,6點關的門,他們早都關門回家了。」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條橫線,把附近的店鋪都包括在內了。

「連飯館也那麼早關門?」古洛知道飯館通常是要開到很晚的。

「這兒不就兩家飯館嗎?星期六人們都愛在家吃飯,客人少,再說他們做菜的手藝不咋的,平常人就少。」他撇撇嘴,似乎在勸說古洛不要去那裡。

古洛並沒有相信這個老闆的話,他和胡亮走遍了所有的店鋪,但這次那個貪圖小便宜的傢伙沒有說謊。

春天的天氣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昨天還是晴空萬里,讓人們充分地享受了一次美好的春天,今天就成了細雨霏霏,陰晦覆蓋了整個城市。

古洛拿著傘走進辦公室,見胡亮已經來了,就問道:「那刀的事怎麼樣?」

「是把好刀。」胡亮笑著說,「德國造。刀口和刀刃是符合的,血跡還有人眼看不到的少量留存,是那個女人的血。基本可以認定它就是兇器。」

「臉上的傷痕呢?」古洛放下傘,想想又拿了起來。

「也是同一把刀所為。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這刀本市沒有賣的,我問了一下商業部門,說是只有廣州進口過。那個甘紹光可是在廣州呆過的呀。」

「對,還得去麻煩那個陳家秀。」古洛被昨天陳家秀的態度弄得很惱火,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事實證明古洛多慮了。也許是因為母親的病情好轉,陳家秀今天的態度好多了,她微笑著和走進病房的古洛、胡亮打招呼:「你們好!」

「這個女人的脾氣是和老天作對的,天氣好就壞,天氣壞就好。」古洛想。

病房裡的光線陰暗,雖然開著日光燈,或許是陳家秀的態度變了,古洛認為裴玉香的氣色比昨天好了一些。

「對不起了,昨天我實在不行。」裴玉香一邊道歉,一邊坐起身來,陳家麒在一旁小心地攙著她的胳膊。

「沒事,沒事,你還是躺著吧。」古洛兩手往下按了按。

「聽家秀說,你們昨天是問甘紹光前天晚上去過我家沒有?沒去。自從他和家秀離了婚,就沒有來過。」

古洛看看陳家秀,陳家秀低下了頭。

「好,知道了。可我們今天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情,也許和甘紹光沒有關係,和陳老師的案子也沒關係。你看看,見過這把刀嗎?」古洛說著,從皮包里拿出了那把德國菜刀。

「嗯?這不是我家的嗎?」陳家秀拿過刀來看了看說。

「你家的?」

「就是我過去那個小家的。」

「你沒看錯?這種刀可不少呀。」

「沒錯,你看這刀把上一個劃痕,是被原來的那把菜刀劃的,我記得很清楚。」古洛又拿回了刀,果然看見刀把上有一條劃痕。

「你離婚後,這刀歸誰了?」古洛說。

「刀還歸誰?這麼把破菜刀,我沒要,就給甘紹光了,再說這是他從廣州帶回來的。」

「這麼說,刀還在他那裡。」胡亮問道。

「我想是吧,可怎麼到你們手裡了?你們搜查了他的家?」

「說來話長,你也沒必要聽。能不能和我們去一下甘紹光的家,你有那裡的鑰匙。」古洛說。

陳家秀略一猶豫,說:「行,反正我媽這裡有我弟弟呢。」

雨比剛才大了一些,雨滴更密集了。古洛給陳家秀打著傘,一道上了警車。

「這刀是怎麼回事?」陳家秀也有每個女人的通病——好奇。她剛一坐下就問道。

「這……沒什麼。我們懷疑它是一件兇殺案的兇器。」古洛覺得沒有必要隱瞞她。

「兇器?我爸不是被繩子勒……的嗎?」陳家秀不願意說出那個字來。

「不是你父親的案子,是另一樁兇殘的殺人案。」古洛看到陳家秀的臉上浮現出驚異的神情。

「另一樁?咱們這裡快成戰場了。」她說。

「是啊,我們的壓力很大。」古洛嘆了口氣。

「我聽說你是個神探,怎麼也被這麼個案子難住了?」陳家秀笑著說。

「是聽告訴你我們破案情況的人說的吧。不要再向他打聽了,他已經受到處分了。」

「你們……你們也太……」

「怎麼?你以為我們會放過他嗎?一個公安人員,隨隨便便地將案情泄露給涉案人員,那可是嚴重的錯誤。」

「可我並不是涉案人呀。」

「你是受害人的家屬,和案子有很大關係。到了,下車吧。」

中國的城市建設規劃像是一個喜歡打扮的不富裕女人,外表是很像樣的,但內里卻存在不少死角。通衢大道寬闊、堂皇、體面,但居民區的道路卻根本沒人理會。像沒有醫療保險的病人一樣,直到死醫生也不會給治療的。甘紹光家前面的這條路就是這個可憐的病人。這是條土路,泥濘得讓人難以下腳。古洛看到胡亮在前面像鹿一樣跳躍著,就緊跟在後面,也忘了照顧陳家秀,不過陳家秀是輕車熟路,走得很輕鬆,還時不時教給古洛如何走。

到了甘紹光家門口,古洛已經是氣喘吁吁的了。陳家秀開了門,三個人正要進去,那個甘紹光的鄰居,就是他那個朋友開門出來了。

「甘紹光沒回……」他一眼看見了陳家秀就不作聲了。

「你說什麼?」古洛問道。

「沒什麼。」他一閃身就消失在門後,接著就是一聲巨響。

「哼,這個人就是愛管閑事。」陳家秀邊說著,邊進了廚房。古洛和胡亮緊隨其後。

陳家秀在廚房裡這兒翻翻,那兒翻翻,最後說:「我說是我們,不,是他的東西,你們看怎麼樣?菜刀沒了。」

「你們還有另外的菜刀嗎?」

「沒有,就這一把。他用這菜刀幹什麼了?對了,你剛才說是兇器,難道他真殺人了?」

「這不能肯定,也有可能是被人盜用了。」古洛說。

「那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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