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在懈怠之神的家

烏雲密布,從今天早上開始天氣就不是太好,仰天一看雨水將至,春季的風尚且還透著一絲寒冷。因此一旦入夜,王都也會被大霧所籠罩,所以陰沉的天空也並不罕見。

吉賽爾·安德布爾庫林和艾米拉一起走在郊外的路上。如果想從學院前往貧民街的話,比起走城鎮的街道,還是走郊外的小路更快一些。兩旁的樹木以及頭頂灰色的天空給人一種寂肅荒涼的感覺。偶爾也會有商人的馬車擦肩而過,不過因為越來越靠近貧民街了,所以慢慢也能看到沿街乞討的流浪者了。

由於梅爾蒂娜還要去王都上班,所以現在只有吉賽爾和艾米拉兩人。一路上兩人之間充斥著沉默。少女好像本來就是少言寡語的性格,就算一直保持沉默也能平靜地走下去。不過對於少年而言反倒是一場煎熬。畢竟他本來就不擅長和妹妹以外的女性交流,如今身邊是位如此惹人憐愛的少女就更不用說了。她那艷麗的黑色長髮在穿過雲層的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睫毛很長,垂著的雙眼閃著光芒,鼻樑挺拔,柔嫩的白暫肌膚吹彈可破。看著這麼美麗的女孩子,再一想到昨晚她與別人激戰的光景,讓人無比驚愕。

我總算搞清楚哥哥的喜好了——

妹妹冰冷的神情再次浮現在眼前。畢竟自己本來就很容易發獃,再加上這麼可愛的少女走在身邊,意識被奪走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

吉賽爾偷偷地瞄著少女的側臉,少女好像也注意到了少年的視線,她朝這裡瞥了過來說道。

「希望你不要誤會。」她冷淡地說。「我和你只是因為暫時目標一致所以才一起行動的。我並不打算和你混熟。」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來找我搭訕。這句牽制讓胸口發痛。

「那個,不是的,我、並不是那意思。」吉賽爾趕緊狡辯。「我只是有些在意的事情。那個,是關於昨天那群人的,不是有一個會使用奇特魔術的女人嗎?不對,現在還不能斷定那是不是魔術,好像是叫……」

「恩維絲緹。」

少女瞥了這邊一眼,再次低下了頭。

「對,就是她。如果又碰到了,或許有些不妙啊。總之,該怎麼說呢,畢竟還沒搞清楚她的套路。老實說,我覺得逃跑都要拼盡全力了吧……」

「是啊。」就連這個單挑男人們的少女也同意他的說法。「就算是我也無法冒然進攻。感覺就像是被看不見的刀劍攻擊一樣,我只能憑直覺閃避。」

只憑直覺就能應付,這也很厲害了吧。

「她到底是什麼人呢,難道是『狂熱者』雇來的傭兵?」

「也許吧,根據她的名字判斷,應該是『斷頭台』的一員。」

「『斷頭台』……?」

「那是以惡徒之都為據點,在七國間活動的殺戮集團。」艾米拉黑色的雙眸瞥了這邊一眼說道。「他們每個人都擁有特殊的外號,我想一定是他們。」

「也就是暗殺者組織那樣的東西?」

「不是,他們不是暗殺,是殺戮。據說他們也有自己的通緝情報網。和我們這樣接受合法委託的冒險者不同,他們在里社會專門接一些非法的委託,應該說他們自己就是通緝犯組成的。無論對方是誰,無論善惡,只要把通緝對象的頭砍下來就行了。所以才會稱他們為——」

「『斷頭台』……」

「所屬人員都很強。除了狩獵通緝對象之外,他們也會根據金額從事傭兵之類的勾當。也許,『狂熱者』這次是雇他們來當保鏢的吧。」

「那些看上去像是傭兵的男人們也是『斷頭台』的人嗎?」

「不,他們好像是從其他地方分別雇來的落魄傭兵,如果他們是一個團體的話,那麼只要順藤摸瓜說不定就能發現『狂熱者』的正體。」

在兩人對話的時候,便來到了昨晚發生騷亂的小路。這是兩側都是圍牆的偏僻小路。地面上還殘留著一些血跡,但是——

「沒有屍體啊……」

「大概,幾乎都活著吧。」少女看了看四周的地面,平靜地說。「畢竟當時沒法補刀啊。」

「都那種重傷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穿了鎧甲。我的劍也很輕,而且說不定能打聽出什麼情報,所以當時也手下留情了。因此我的攻擊都很淺,幾乎不可能失血死亡。」

面容精緻的她正平靜地說著恐怖的事。

「我們先去廢棄教會看看吧。」

「是啊……不對,在那之前……」

吉賽爾折返回去,只見路邊坐著幾個和貧民街相稱的衣衫襤褸的男性,他走了過去。

從錢包里拿出三枚銅幣,每人發了一枚。

鬍子拉碴的男人們露出泛黃的牙齒笑著說。

「這、這是幹嘛,這位小姐,難、難道是想和我們玩嗎?」

他們揣測地看著這邊,撲面而來的體臭讓吉賽爾皺眉。

「抱歉,我不是女的。」

「那麼,難道說,是彎的?」

其中一個男人伸出指甲很長的手指做了個動作,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我完全沒有那種興趣!」

吉賽爾不禁加強了語氣。

「我、我也知道啦。」另一個男人玩弄著收到的銅幣說道。「不、不過你身邊那小姑娘倒是極品啊。這位老闆,您能不能讓那位小姐陪陪我們啊,嘿嘿,如果可以的話讓她和我們一起——」

「我說,你們夠了吧!」吉賽爾紅著臉怒吼。他回頭看了艾米拉一眼,不過她還是一臉平靜地站在那邊。「那個……我想打聽些情報。昨天,那邊的小路不是發生了些騷亂嗎?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知道的事情?」

男人們面面相覷,一個男人心有餘悸地說。

「好、好像是幫派鬥爭吧,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確實打過一場。早上連警衛都來過了。在那之前,那些被打倒的傢伙好像就逃走了,雖然都受傷了,不過好像都活著……」

接著,還以為這個男人沒什麼有用的情報的時候——

「那個,應該是『灰之旅團』吧,我敢肯定。」

另一個男人說道。

「『灰之旅團』?」

「是啊,今天早上我還撿到了他們掉的劍呢。不過被那群藍帽子拿走了……切,那群警衛真是什麼都搶。」

「你說的劍,是怎麼回事?」

「劍柄的末端刻著傭兵團『灰之旅團』的紋章啊。聽說他們是從南邊流落至此的,這絕對錯不了。畢竟七國這裡並沒有什麼戰場啊,他們自然失業了,聽說現在他們只是一群流浪者。」

「你還真清楚。」

艾米拉靜靜地開口了。

乞丐男毫不掩飾地露出好色的視線盡情地看著艾米拉。

「嘿嘿……別看我這樣,以前我好歹也是傭兵啊,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說完,這個乞丐捲起了褲腳管。

只見他膝蓋以下空空如也。腐爛變色的斷麵皮膚直接飛入了吉賽爾的視野。這幅光景看著讓人一陣惡寒,吉賽爾立刻避開了視線。

「你們也纏著劍帶啊,我說小姐啊,你們也是冒險者吧?為了不要變得像我這樣,可要多加小心咯。」

「既然為生活所苦的話,那就去向教會求助啊。那邊肯定會幫你把腳——」

吉賽爾是出於同情才這麼說的,不過,乞丐一笑置之。

「呵,不要開玩笑了,老闆。看到這個,你還能這麼說嗎?」

乞丐撥開了自己垂至地面的長髮。

只見內側露出了銳利的尖耳。

那是墮落者的證明。

「像我這樣的墮落者只能作為戰爭的道具送命,要不就是死在這種偏僻角落,我只有這種命運可選。」

少年暫時失去了言語。

「嘿嘿,你要是真的同情我的話……」乞丐伸出皮包骨頭的手指向前探去,好像渴求艾米拉的手腳一般向她伸去,不過完全無法移動的他根本碰不到艾米拉。「我、我說啊,讓我摸一摸吧,只要摸一摸就夠了。雖然我是墮落者,但我現在完全動彈不得啊……實在不行,讓我摸摸老闆也行啊。」

「我、我說,你給我適可而止。」

吉賽爾走上前去把艾米拉護在身後。

「喂,我說那邊的小姐——」

另一位乞丐也開口了。

少年手握劍帶加以威嚇。

「不、不是的,你搞錯了,我不是要對她怎麼樣。小姐,你是不是叫艾米拉?」

聽到這句意外的詢問,少女轉頭望去。少女的表情還是那麼冰冷,但眉毛卻因為驚訝微微皺起。

「我、我沒說錯吧,我想起來了。快要天亮的時候,有個人來找你。她說有沒有看到身纏劍帶的黑髮姑娘……還拜託我轉告,如果遇到你的話,就讓你趕緊回去。」

「那個人是誰?」

艾米拉歪著頭問。

「我、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該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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