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非人哦——已經說了多少次了。
塚本佑子低著頭。說起來為什麼這個女的會在這裡。怎麼就敢來這裡啊。沒有見過面的人讓你來就來有這種人嗎。沒有一點警戒心嗎。
這裡是和你沒關係的地方。
我不想見你。
沒什麼要說的。
根本就不想說。
所以我現在沉默。
不知道荻野和這個女的是怎麼說的。你就跟她見個面就行了友人說。見面之後呢我問道,倒也不用特別幹什麼這麼回答道,於是就像現在這樣只是見面而已。不管問什麼,告白什麼,當耳旁風,就是當耳旁風還是不寧靜,為了打斷會話我重複道。
「我。」
「非人——我知道。」
這麼說又感覺有點奇怪,我沉默了。本來想打斷對方的話自己反而把話咽進肚子了。
對不起塚本說道。
看著她的時候頭低得更深了。對不起說了過分的話,塚本的聲音幾不可聞。一般說來,當面對別人說非人也確實是件失禮的事情。
我是無所謂了。
不用道歉的話咽進肚子。
「您生氣了嗎?」
沒有我回答道。
「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女人抬起頭。比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更加工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酩酊大醉。說狂人也好非人也好反正就是沒個正常人的樣子。骯髒,凌亂。
現在反而是我骯髒多了。不是外表上的意義。而是不管問什麼我都只會說我是非人,這已經足夠狂人了。
「你來這幹什麼?」
「來見您。」
「見我幹什麼。道謝的話我都聽過了。」
塚本沉默著。
「我是跟你沒關的人。就算現在的狀況下,我和你的人生沒有任何關係。這你知道吧。」
女人點頭。
「這樣的話,我們在這見面不覺得奇怪嗎?還是說我的第一印象是正確的?」
「第一印象?」
狂人喲我答道。
「覺得那個時候你發瘋了。」
那個時候確實是這樣塚本佑子說。那現在是不是還處在瘋癲狀態。也許吧女人毫不遲疑的答道。
荻野到底說了什麼把這個女人叫了出來。
「很異常——是吧。」
這麼說的時候,女人的眼睛裡又確實閃耀著理性的光芒。
「你認識到自己不正常了啊。那現在也不算遲。不要再和我——我們扯上關係了。把你叫出來的男人,可是欠了一屁股債。黑幫混混什麼的可就在這周圍監視著呢。從這裡他一步都邁不出去。就是這樣像螻蟻一樣的男人。靠近他不會有好事的。」
「情況已經有所耳聞。」
「知道了——你還來嗎?」
那更加不正常了啊。
這不僅是沒有警戒心,簡直是自己送上門的肥肉。
「他怎麼跟你說的?」
我指著旁邊的房間。
荻野在那裡。這個女的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但相比之下友人的想法更加難以揣測。到底有什麼打算,完全不知道。
「自己事業失敗,無法挽回,已經有了想死的打算的時候,被你救了——」
「被我救了?」
「誒誒。」
這傢伙。
不——。
也許就是這樣。荻野陷入的困境恐怕比我想的還要嚴重。看不出來也只是因為我比較遲鈍吧。
——不,不對。
這不過是荻野對這個女的巧言令色而已。畢竟我從來沒有救過荻野的自覺,現在也沒有這樣覺得,只是順應發展而已。
「然後呢。又說什麼了?我救了荻野和你來這有什麼關係?」
「郵件里,寫著這次他想來救您。」
「救我?」
怎麼救。
我能被救嗎。
不不應該說我就沒有想被救。別人看來我的境遇是慘的不能再慘了吧。家族財產職業全都沒有了。過去未來全都看不見。一文不名,天涯孤獨,沒有未來的身份,再怎麼也說不上是幸福吧。
只是,對我來說這很正常。
很正常的變成現在這樣。
對於身為非人的我,正是相應的狀態。沒有不滿。
不會被殺。雖然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倒也不會馬上就死。即使在這有人拿把槍對我腦袋,來,開槍吧我也會這麼說吧。
沒有迷戀,沒有執著。
這種東西有救嗎。沒理由有救啊。難道說要幫我拿回失去的東西嗎?
這種東西。
我不需要。
即使家財還來,即使復歸職場,即使妻子重聚,甚或者女兒復生——
也回不去了。
這樣的話,這些東西不需要。
我沒有接受的資格。能夠住在那個家,能夠在那裡工作,能夠和曾經的妻子一起生活的人的種類,我早就明白自己不屬於其中。
我不配做——
死去女兒的父親。
——非人的我。
不要開玩笑了這麼說道。
「救人什麼的,不過是你們自己的臆想而已不覺的嗎。不知道你和荻野是怎麼想的,我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沒有想過要去就你們。」
我故意裝出一副惡狠狠就這樣的語氣。
真心。
語言沒辦法傳達意思。反正傳達不了的話,就說狠點好了。
「之前也說過了,我只覺得你很煩。想死的話就早點去死吧是我的真實想法。我說了吧,讓你去死。」
是女人應聲。
「是?」
「因為這句話我找回了自己。」
「那是你自己找回的吧,跟我沒關係。」
「所以了。」
所以什麼啊問道,這也是一樣的塚本佑子說。
「一樣的?不懂。」
「尾田桑自己是怎麼想的雖然不知道,荻野桑是想幫尾田桑的。郵件上這樣寫著。」
「蛤?」
要幹什麼啊,荻野。
不,同名的荻野。
「所以——希望我能見你一面。」
「為什麼?」
「讓我說服您。」
「說服?」
實在不懂在說什麼。
「說服什麼,怎麼說服?」
「尾田桑巨大的不幸,我已經聽說了。」
「然後?」
「這樣下去尾田桑也活不下去了——所以荻野桑想來想去,考慮從這一起脫出的方法,但是尾田桑完全沒有回應。」
「等等。這跟你——」
假動作。
意識到了。
同名荻野,是想用我作為誘餌引這個女的上鉤。
同名荻野沒有說謊話。然而這同時又是徹頭徹尾的虛言。
確實我現在可以說遭受了巨大的不幸,即使我自己再怎麼覺得無所謂,外人看來就是這樣的。
同名荻野被我救了,從廣義上來講也不算謊言吧。有個人陪他說話,給他買便當和啤酒也是事實。
如果這種也叫做救的話那就算是吧,同名荻野自己不是也這麼說了嗎。
一起去群馬什麼他也確實這麼問過我。去那幹什麼我不知道,去那能幹什麼我雖然這樣覺得,他既然問了應該是有什麼計畫吧。我的事情先放一邊,至少同名荻野自己有在考慮脫離現狀的方法了吧。
沒有答應。
但也不記得拒絕了。沒有想這麼做的意思,但那多半是因為沒有興趣。
——一起嗎?
所以我是誘餌。而且是假餌。
同名荻野,只是想把這個女人卷進來。更準確說,是看上了這個女人的財力吧。
他的船——
上,還是下呢?
沒有上的道理,但也沒有下的理由。我對同名荻野沒有感情,對這麼女的也沒有什麼波瀾。關係比同名荻野還要淡薄。不管這傢伙是被利用還是錢被騙光,跟我沒關。
「不可能。」
我說。
「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你從他那聽了什麼,我和荻野都是一文不名。想的再多也什麼都做不了。而且我現在是哪兒都可以去,那傢伙就不行了。說什麼一起脫出,和他一起根本就沒辦法脫出。」
去哪裡,女人不著邊際的話語。
「哪裡?」
「剛才說那裡都能去。」
「哪裡都能哦。我什麼束縛都沒有。社會義務和制約也沒有。只要不犯法,哪裡都能去,什麼都能做。」
即使是那個世界。
塚本佑子表情變得悲傷。
「幹啥啊。死不了的。我和你不一樣。雖然沒有想活著,也沒有想死。不覺得死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