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之挑戰3

我花了好一會兒才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匍匐在地上的男子就是那個燕尾?

在我的認知之中,燕尾是一個被分屍的死人,然而從外表上來說,無論怎麼看,眼前這名男子才是真正的燕尾。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你所見,姐姐大人,這個人就是真正的兇手。」霧切仍然舉著打火機說。

趴在地上的男子右手握著一把小刀。然而對他而言,想要把這把小刀當做兇器來揮動,大概也不是件容易事,因為他沒有雙腳。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男子抬起頭來問霧切。

「你說義肢?」霧切做了個歪腦袋的動作反問他。「一開始你從旅行車上下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不過我花了些時間才把這一點跟事件聯繫起來。」

「原來是……義肢嗎?」我怯生生地問地上的男子。

男子點頭了。回想起來,燕尾走路的時候確實一直拖著腳,我還以為那是由於他以前受過什麼傷。

「卸下來的義肢藏在那邊房間的天體望遠鏡裡面。雖然我很希望你們能幫我拿來……不過看來不大可能啊。」男子苦笑著。

「請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朝倉忠,一個不幸的失敗者。」

陌生的名字,然而外表看來就是燕尾椎太。儘管他沒有戴太陽眼鏡,但那毫無疑問是同一張臉。

「請問……是朝倉先生你殺了那三個人嗎?」

「沒錯。只不過……我完全失敗了啊。」

朝倉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也許人在放棄了一切的時候,就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事件的來龍去脈就跟她推理的一樣。我以大江由園的名義給五名偵探送去委託書,委託書是用來把你們引出來的,與此同時,也是為了混淆視聽,掩蓋挑戰書的存在。順帶一提,這五個人當中包括真正的燕尾椎太。只不過,在燕尾收到的委託信上,集合時間要比其他人的更早一些。」

「你先把燕尾先生叫出來將他殺害,然後將屍體肢解了對吧?」我問道。

「沒錯。我把燕尾的屍體藏在天體望遠鏡和這把椅子裡面。哎,雖說隨時有可能被發現,不過我也非常小心,盡量不讓屍體暴露。比如說跟犬塚一起調查房間的時候,我就盡量不讓他碰天體望遠鏡。正因為我是以燕尾的身份混在你們中間的,所以才能夠在某種程度上避免讓你們發現屍體。我自認這是個不錯的手法呢。」

實際上,我們當中也的確沒有一個人發覺,這棟建築物里除了我們五個人之外還有一具屍體。

「唉……重新開始的人生跟一億兩千萬都成了一場夢。」

朝倉仰天長嘆——他在說什麼呢。

「沒想到我會輸給還是中學生的新手偵探啊。我本以為自己選了一個派不上什麼用場的偵探扮演兇手角色的……竟然就是這個人揭穿了真相。」

霧切響子——她真的把一切都給揭穿了。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坐的這把椅子裡面藏著兇手的?」我問她。

「從一開始這就是替補選項之一。」

「一開始?」這次輪到朝倉吃驚了。「我完全沒有動彈一下,而且也盡量沒有讓你們發覺我在呼吸啊。」

「嗯,關於這一點毫無破綻,我的確完全沒有感覺到。只是從邏輯上來考慮,兇手藏在這把椅子裡面的可能性很高。」

「你從哪裡得出這種邏輯的啊,我完全沒發現……」

「就拿結姐姐大人的手銬來說吧。」

「手銬。」

「兇手為什麼特意把這種輕易就能打開的手銬銬在結姐姐大人手腕上,又是為什麼要把鑰匙放在我手裡呢。」

「那當然是為了讓我懷疑你啊?」

「當然也有這個原因,不過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那就是要讓我被銬在這把椅子上。結姐姐大人既然認定我就是兇手,那你首先就會想到,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要把我綁起來,對吧?這個時候要怎麼使用手銬呢?自己先前是被銬在床上的,這個暗示讓你想到了要把手銬連接在什麼東西上面。這附近有的就是圓桌和椅子。就算把手銬銬在圓桌的桌腿上,只要把圓桌抬起來,就可以把手銬脫出來了。既然這樣,剩下的就只有椅子了。」

「這樣啊……讓你坐在椅子上,就可以從我的意識之中,將這個地方排除在外,我就不會想到這會是兇手的藏身之處——」

「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要是一開始就想到的話,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剛才我也說過,一開始這裡只是候補選項的其中之一。所以我才讓結姐姐大人去逐項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啊。」

「原來是這樣……不過要是一開始就調查椅子的話,事情不就早了結了?」

「這種情況下,結果可能會非常糟糕呢。」

霧切用冰冷的目光瞥了一眼朝倉。我又一次注意到了朝倉手裡握著的小刀,不由得臉色煞白。

搞不好——朝倉一直用那把小刀抵著霧切的後背,當然是在她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假如情況對自己不利,就把小刀刺下去——

然而霧切察覺到了。不,用她的話來說,應該是「從邏輯上想到了」吧,或許也可以說是「聽到了死神的腳步聲」。

她最後坐在椅子上把酒往自己身上澆,是不是因為被刀抵住了,所以不能動彈呢。還是說,這是為了表現她的決心?可能兩者皆有吧。

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進行著思想鬥爭。我在不知不覺之間,一直在對霧切做著非常殘酷的事。

「那個……該怎麼說呢……真的很對不起,霧切妹妹。」

「這種事待會兒再說吧,姐姐大人,能不能先幫我把手銬打開呢。」

「啊,對了。」我趕緊用鑰匙打開了把霧切的左手和安樂椅連在一起的手銬。霧切一邊活動著被鬆開的手腕,一邊從安樂椅旁走開。

「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用顫抖的聲音問朝倉。「真的是為了跟我玩什麼推理遊戲就做出這種事嗎……」

「不是。」朝倉打斷我的話說。「遊戲本身並不是我所期望的。」

一口氣說完之後,朝倉突然沉默了,這種沉默,就好像他把本來要說的話硬生生咽回去了一樣。

「果然是這樣。」霧切像是有了什麼發現,她這樣低聲說道,撩了一下頰邊的頭髮。

「什麼?怎麼回事?」

「朝倉先生並不是遊戲的管理員,而只是一個玩家……事情就是這樣。」

「咦?安排了這場遊戲的另有其人?那到底是誰?真正兇手中的真正兇手?在那些死了的人當中?」

難道又是身份替換?

朝倉緩緩搖頭,然後開口說道:「組織這場遊戲的到底是什麼人,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接受他們的安排參加遊戲而已。他們所安排的東西,正好是我不惜拋棄自己的人生也要得到的,只是這樣而已……」

「你有義務向我們解釋清楚。」霧切果斷地向朝倉逼近。「在此之前,這種遊戲肯定也在很多地方秘密進行,並且今後也會繼續下去。我們需要你的合作,這也是為了今後不再出現你這樣的受害者。」

受害者?合作?我完全搞不明白了。

「結姐姐大人收到的挑戰書上,每個項目不是都寫有不同的數字嗎。」霧切轉向我解釋道。「那肯定就是如字面所示,代表的是價格。」

「價格?」

「說得淺顯一點——就是手法的價格。朝倉先生從遊戲管理員那裡,以那些價格購買了這起事件所需要的地點、兇器和犯案手法。」

「怎、怎、怎麼一回事?」

「對於原本一無所有的我來說,這就類似於用來跟偵探戰鬥的武器。」朝倉開口道。「角色扮演遊戲裡面的勇者為了打敗魔王,不是會在武器店裡購買武器和防具讓自己變強嗎?我就是用現實中的錢,從他們那裡購買了不可能犯罪的手法,用來跟偵探戰鬥。」

在這座天狼星天文台所發生的肢解殺人案,原來是某人所出售的東西嗎?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說到底,朝倉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參加這個遊戲的呢。難道說只要他能夠打敗偵探,就可以得到什麼賞金嗎。

「哼……」朝倉盯著地板,從鼻子里輕輕笑了一聲,然後抬起頭來。「反正我已經玩完了。好吧,我就一五一十講給你們聽。讓那些看著這一幕取樂的傢伙臉色大變,這樣其實也不錯。居然隨意擺弄我的人生……發抖吧!你們這些人渣!」

朝倉用拿著小刀的那隻手豎起中指,對著什麼都沒有的空中說狠話。我沿著他的視線看去,他視線所指的方向果然是空無一人。

「一開始……好吧,就從我的腿怎麼會變成這樣說起。沒什麼時間了,我就長話短說吧,你們給我聽好,我要讓你們變成他們的威脅。不——應該是我這種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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