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找幽閉恐懼症患者的過去

九月十日,上午九點十七分。刑警隊會議室。

「會客?他能有什麼客人?還不是一幫狐朋狗友的混混!」發出這番抱怨的人正是梁音,她剛剛和陸風平通過電話,後者說家中有客來訪,諸事不約。

「他就是故意擺個臭架子的——這傢伙一貫如此。」陳嘉鑫在一旁表達出同仇敵愾的情緒。兩天前他和羅飛上門拜訪陸風平的時候,也曾因同樣的理由吃過對方的閉門羹。

看著梁音那副氣惱的模樣,羅飛捕捉到一絲微妙的少女心思。陸風平糾纏梁音多年,令女孩不堪其擾。即便如此,當梁音遭受對方冷遇的時候,卻也難免有些失落。羅飛禁不住暗自感慨:女人的情緒還真是難以把握,有時候恐怕連她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不過更讓羅飛奇怪的還是陸風平的反應。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孜孜不倦地追求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有機會與對方接觸了,怎麼還端起了架子?難道真有什麼客人,這人對陸風平來說竟比梁音更加重要?可是以羅飛的判斷,那所謂的訪客根本就不存在,只是陸風平拒絕別人的託辭。

「他還真以為我們在求著他呢?」梁音憤懣難消,向羅飛建議道,「我看咱們也別慣他的臭毛病,直接發個傳票,看他來不來。他要是不來,就拘傳。」

羅飛搖搖手說:「我們又沒有證據,就算拘傳回頭還得放人;再說劉寧寧那邊還需要陸風平的幫助,沒必要把關係搞太僵——還是按照既定的計畫來吧。」

梁音知道羅飛說得在理,只能不甘心地撇了撇嘴。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在她與陸風平多年的交鋒中,似乎從未改變。

「既然陸風平暫時過不來——」羅飛沖陳嘉鑫招招手,「先把無頭女屍那事拿出來討論討論吧。」

梁音一愣:「什麼?又冒出個無頭女屍?」

陳嘉鑫笑笑說:「你別緊張,不是我們這邊的案子,是省城的。」

梁音愈發不解:「我們討論省城的案子幹什麼?」

「前天你不是分析過無頭屍案的幾種情況嗎,」陳嘉鑫解釋道,「後來羅隊讓我查查以前有沒有類似的案子,我還真查到了,在省城就有一起!」

「是嗎?」梁音一下子來了興趣,「具體什麼情況?」

陳嘉鑫打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夾,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梁音。

那並不是原版的照片,而是複印在A4紙上的一份附件。照片顯示的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草叢中仰面躺著一具全裸女屍,屍體沒有頭,也沒有雙手,血液從碩大的傷口中流淌出來,漫了一地。

梁音眉頭緊鎖——這幅場景,和高永祥命案現場的情形何其相似!

陳嘉鑫告訴梁音:「這是六年前發生在省城的一樁命案,至今未破。」

羅飛也看著梁音:「說說吧,你有什麼看法?」

梁音「啊」的一聲:「就這麼一張照片,要我說?」

羅飛點點頭:「對,就一張照片。」

「飛哥,你這是給我出題呢。」梁音嘟起嘴,好像很委屈似的,心裡卻暗暗鉚上了勁。她把照片拿在手裡仔仔細細地審視了一番,然後開始分析:「死者女性,身高在一米六左右,體重約五十公斤。從皮膚及乳房的鬆弛狀態來看,死者的年齡應在三十至四十歲之間。屍體未見明顯的腐敗跡象,所以案發距離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死者的頭部和雙手缺失,這是兇手戕害屍體所致,並不是死亡原因。死者應該是窒息死亡,說得更直接一點吧:她和高永祥一樣,先是被人勒死,然後又被利器割掉了頭顱和雙手。」

羅飛追問:「具體說說,怎麼知道是勒死的?」

「和高永祥一樣,死者的身體上並沒有抵抗傷。而在死者的腿腳附近,這裡,」梁音伸出一根手指在照片上點了點,「你們看,這一片的雜草呈倒伏狀態,並且有反覆摩擦的痕迹。我相信這些特徵正是死者被人勒住脖子,雙腿在草地上蹬踹掙扎時留下的。」

陳嘉鑫豎起拇指誇讚道:「你的分析和屍檢結果完全吻合。」

梁音昂起頭,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

羅飛好像還沒聽過癮,繼續向梁音發問:「如果要破案的話,你會給出什麼建議呢?」

梁音道:「從照片來看,案發現場環境複雜,能找到的直接線索恐怕不多,所以得從外部信息入手,要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尤其是案發前夕她曾和哪些人來往。」

「思路是對的。只可惜——」羅飛遺憾地把手一攤,「警方根本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所以沒辦法查到她的社會關係。」

「什麼?」梁音頗為意外,「到現在也沒查出死者的身份?」

「是啊。像這種發生在荒郊野外的無名屍案,確定死者身份本身就是最關鍵也最困難的工作。這具屍體被人割掉了頭顱和雙手,身邊也沒有任何遺物,真是不太好查。另外你注意沒有?死者的衣服被扒光了,但屍體上並沒有性侵害的痕迹。」羅飛一邊說,一邊用目光與梁音交流著。

「這樣看來,兇手就是想刻意隱藏死者的身份呢……」梁音若有所悟,她抬手在腦殼上拍了拍,「剛剛我的思路好像有些亂了。」

「你覺得這起案件和高永祥一案很像,潛意識裡已經把兩起案件聯繫在一起了。在高永祥一案中,兇手並沒有隱藏死者身份的目的,所以在這起案件中,你也忽視了這種可能性,默認死者的身份會很容易確定,對嗎?」

「是的,我太先入為主了。」梁音癟著嘴,表情略顯沮喪。

「這也不能怪你,這兩起案子確實太像了。」陳嘉鑫幫梁音打圓場,「你還不知道吧?這個女人的頭顱和雙手也是被鋸子鋸掉的,手法和眼前這案子一模一樣。」

梁音的精神重又一振:「是嗎?那這兩起案子能不能併案啊?」她看著羅飛,期待對方的判斷。

羅飛也沒有把話說死,只道:「至少可以深入比對一下。其實這樣的案子並不多見,我覺得是同一個兇手的可能性還是蠻大的。」

「對。」梁音立刻表示贊同,「省城那案子的詳細案卷呢?快拿出來,我們好好研究研究。」

羅飛和陳嘉鑫卻沉默著,沒有搭梁音的話茬,他們的表情似乎有些尷尬。梁音不明所以,便用胳膊肘拱拱陳嘉鑫,問道:「怎麼啦?」

陳嘉鑫苦笑道:「省城那邊不肯放案卷……這張照片還是我托朋友偷偷複印出來的。」

梁音不解:「為什麼不肯放?」

「省刑警隊的韓灝韓隊長說了,要併案也是省隊並龍州的案子,所以不肯放案卷,反而要調我們這邊的案卷。」陳嘉鑫說起「韓灝韓隊長」的時候,故意用了誇張的語氣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梁音「嘿」地冷笑了一聲:「他這是怕案子被咱們破了,省隊臉面上掛不住吧?」

「這些話就別說了,沒有意義。」羅飛擺擺手,把這不太友好的氣氛給截斷了,然後他吩咐陳嘉鑫,「你儘快把我們手上的案卷整理好,給省隊那邊送一份復件。」

「好吧。」陳嘉鑫雖然不太樂意,但也只好照辦。

「他們要是有本事破案,用得著等到現在嗎?」梁音還是不太服氣,「我看這案子,最重要的就是查明無名女屍的身份。他們六年都沒查出個頭緒,就算拿到我們這邊的案卷,又有什麼用?」

羅飛認同梁音的判斷。既然兇手要刻意隱藏女屍的身份,正說明這個身份對於破案意義重大。當初就應該抓住這個突破點猛攻,現在時間拖得太久,早已錯過了查訪的最佳時機。

「別管別人了,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吧。」羅飛看看手錶,十點多了。他問梁音:「你和陸風平最後有沒有約個準確的時間?」

梁音聳聳肩膀道:「他說得下午才能過來。」

「那我們也下午碰面吧。」羅飛站起身來,做了個散會的手勢。

上午十一點五十二分。羅飛辦公室。

一早陳嘉鑫送來了胡盼盼失蹤案的卷宗,羅飛已抽空看過一遍。這會兒他從樓下食堂打了午飯上來,趁著午休的時間,一邊吃飯,一邊又細細閱覽。

胡盼盼,女,現年二十一歲,本市戶籍,未婚,一直與父母同住。今年二月十六日,胡盼盼離家後未歸。當天晚上,胡盼盼的父親胡大勇到南城派出所報案,南城所於翌日立案展開調查。

胡盼盼兩年前從職高畢業,此後一直沒找到穩定的工作,只在龍州市內打些零工。案發前,胡盼盼剛剛辭去了上一份工作,已經在家中賦閑約半個月。二月十六日午飯後,胡盼盼獨自外出散心,此後便再也沒有回家。當天傍晚,胡大勇開始撥打胡盼盼的手機,但無法撥通。胡大勇外出尋找未果,於晚間十點十七分來到南城派出所報案。因當時距離胡盼盼失聯尚未及二十四小時,警方按規定未予即刻立案。

二月十七日,胡盼盼仍無音訊,且手機持續處於關機狀態。當天中午,南城派出所正式立案,對胡盼盼失蹤一事展開調查。警方根據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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