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案 雪地熱死之謎

生活中有兩個悲劇。一個是你的慾望得不到滿足,另一個則是你的慾望得到了滿足。

——蕭伯納

陳詩羽和大寶啟程後,我們就和他倆失去了聯繫。雖然我隱約知道陳詩羽和我們斷絕聯繫是為了賭氣,為了比我們更先破案。但是,她這種違反紀律的行為,還是讓我異常擔心。

好在兩天後,大寶打來了電話。

「你們急死我了。」聽見大寶的聲音,我的心放下了一半。

「小羽毛也知道辦案的時候,斷絕聯繫是違反紀律的。」大寶說,「所以她讓我和你們取得聯繫,她應該是在賭氣吧。」

「年輕氣盛。」我嘆了一句。

「小羽毛研究了你說的犯罪地圖學,鎖定了樊籬縣。」大寶說。

我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不僅感到欣慰,更加對陳詩羽刮目相看:「應該不錯,之前我演算的地理位置,也大概是這個縣城。」

「她果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大寶在電話那頭讚許道,「來了以後,我們就和當地警方取得了聯繫。」

「我看了,樊籬縣有七十萬人口。」我說,「如何查起?」

「查掌紋、查足跡。」大寶說。

「如果掌紋庫和足跡庫里有嫌疑人的掌紋和足跡,這個人早就被揪出來了。」我說。

「小羽毛不放心,這兩天又在庫里查了一遍。」大寶說,「確實沒有。不過,也沒別的好辦法,因為B系列專案最有力的證據,就是犯罪現場的掌紋和足跡。不僅僅在庫里查,我們把縣局儲備的一些積壓案件,沒有入庫的掌紋和足跡都看完了,確定這人沒有前科劣跡。」

「嗯,是啊。石安娜、刁一一和劉翠花被殺案的現場,都留下了可以認定同一的足跡。」我沉吟道,「劉翠花、查淼被害案中,發現了有價值的掌紋,而且和A系列排除。」

「是啊,有交叉,所以可以證實,這些足跡和掌紋都來自同一個人。」大寶說。

「怪不得小羽毛會讓你一起前往,就是為了讓你幫她看指紋和足跡啊。」我說,「可是,林濤不是更厲害一些嗎?」

「嘿嘿。」大寶說,「你們不是得罪她了嗎。」

「既然捷徑沒有走通,那你們準備怎麼辦?」我問。

大寶說:「小羽毛說,足跡和指紋,雖然不能成為捷徑,但也一樣是關鍵證據。我們現在準備從摩托車查起,足跡和指紋作為甄別依據。」

「查車?」我瞪著眼睛說,「一來,一個縣該有多少摩托車!你怎麼查?二來,你怎麼知道兇手的摩托車一定是在車管所登記過,有牌照的?」

「不不不,我們不是挨個兒查。」大寶說,「小羽毛斷定兇手是通過網路,用某種特殊手段和A系列專案的兇手聯繫。既然是殺人,也不會在自己家裡上網。」

「你們想從騎著摩托車去網吧的人查起?」我說。

「聰明啊老秦。」大寶驚呼一聲。

「聰明個屁啊。」我說,「那也是大海撈針好嗎?」

「啊?」大寶說,「我覺得這方法還行啊。」

「你們這麼大張旗鼓,去網吧找摩托,捺指紋,不會打草驚蛇嗎?」我說。

大寶說:「小羽毛說,就是為了打草驚蛇。打草驚蛇不是三十六計之一嗎?這種挑釁警方的兇手,是不會害怕警方的,也不會害怕打草驚蛇,他作案的方法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理解。」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不管了,既然師父把辦案的權利交給了你們,我也不干涉你們,我們一起加油吧。」

「好的。」

「注意安全!」

雖然對於陳詩羽和大寶的「愚公移山」充滿了疑慮,但是總算聯繫上了他們,我稍感安慰,心情也就好了起來。

一早起來,發現窗外一片白色。今年的大雪來得有點兒早,卻非常合我的心意。我是冬天出生的,冬天也是我最喜歡的季節。在心情稍好的時候,來一場大雪,真可謂錦上添花。

我收拾妥當,準備去辦公室向師父和林濤通報小羽毛他們情況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是我的一個師兄打來的。

這個師兄並不經常聯繫,雖然也是公安法醫,卻是鐵路公安。鐵路公安處也有刑警支隊,支隊里也有法醫崗位,負責處理鐵路沿線的案子。他們會經常看到卧軌自殺的案例,各種慘不忍睹,各種支離破碎,但確定是命案的,倒是很少。因此,我們更多的時候,是各自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一般沒有過多的接觸和交流。

所以,這一大早就接到這位師兄的電話,我還是蠻疑惑的。

「師兄好,好久不見,有何指示?」我寒暄道。

師兄說:「早晨,鐵道上發現一具裸屍,我們一時拿不定主意,想請你們幫忙指導指導。」

「裸屍?」我說,「性犯罪?」

「不不不。」師兄說,「一個男性,只穿了褲衩。」

「這大冬天的。」我說,「不會是精神病路倒吧?你們鐵路公安處一般處置的都是這樣的啊。或者,是被火車撞了?」

「沒有,那條鐵路沿線,從昨天下午5點到今天上午11點,都沒有火車經過。」師兄說,「屍體也沒有被火車碾壓的痕迹。準確說,屍體上連傷都沒有。」

「傷都沒有,是好事啊。」我說,「不可以排除命案嗎?」

「我覺得不太好排除。」師兄說,「這人身上乾乾淨淨,不像是精神病患者或者流浪漢,他在冬天光膀子,這還是有疑點的。」

「那你們按程序給我們總隊發邀請函。」我說,「我和林濤即刻就到。」

常年的法醫工作,給我最大的銘刻,就是好奇心超強。只要「疑點」足夠「可疑」,就完全可以勾起我的好奇心。不探出個真相,誓不罷休。

冰天雪地出現場,可真不是個滋味。

好在是在市郊的鐵路沿線,而不是荒山野嶺。

韓亮的車開到了一處小山坡下,山坡上方就是鐵路,四周已經被警戒帶圍起,警戒帶的一旁擺著一個牌子,寫著:「龍番市鐵路公安處在此辦案,請繞道行駛。」

我下了車,緊了緊領口,環顧四周,都是白雪皚皚。雖然雪下得並不大,但是鐵路附近人跡罕至,所以山坡的植被都已經被白雪覆蓋。

我們順著台階走到了鐵道旁,見幾個民警正在一具被白雪覆蓋了大部分的屍體旁邊拍照。

「你們來啦。」師兄看到我,很是高興,脫下手套來和我們握手。

我點點頭,說:「怎麼回事?」

師兄指著身邊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說:「這是老八發現的。清早,他例行檢查他管轄的路段,發現這裡躺著一個人,身上蓋了雪,於是他走過去推了推,發現人是硬的,顯然早已死去。所以,就報了警。」

老八是一個黑瘦男人,穿著深藍色的制服,制服上寫著「龍番鐵路六段」。

顯然,他是負責本路段巡查的鐵道維修工人。

我上下打量了這個男人,因為長期從事體力工作,他身材瘦削,但顯得精氣神兒十足。即便是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季節,他也就在羊毛衫外面套個工作服而已。老八的腰間系著一個工具袋,工具整齊地插在袋子上的每一個明格里。他走起路來,這個袋子隨著步伐上下起伏,在他的臀部拍打著。

「這玩意兒不輕啊,天天帶著不累啊。」我伸手掂了掂他腰間的工具袋,拉近關係似的關心道。

老八笑了笑,說:「吃飯的傢伙兒,從來不離身。」

「那你說說,這案子是怎麼回事吧。」我接著說。

「早晨5點,我按巡查流程在這一段檢查鐵軌。」老八說,「走到這裡的時候,老遠就看見一個白色的什麼物件在鐵路中間,當時我就一身冷汗啊,就怕是什麼人來破壞鐵路。當時天還黑著嘛,所以我趕緊走近了一看,明明就是一個人形啊。我把物件上蓋的雪抹掉,居然是一個人,還光著膀子!我以為這是存心尋死的,就推了他一下,發現他已經硬了。」

「硬了。」我沉吟道,「屍體上的雪多不多?」

「不多,沒有現在多。」老八說,「畢竟這又過了兩個多小時了。準確地說,也就是一小層浮雪吧,因為光線不好嘛,所以才沒有看清。」

「畢竟是雪地,這裡有足跡的吧?」我轉頭問師兄。

師兄搖搖頭,說:「我們接到報警後,就趕過來了,當時地面也有一層雪了,可是,屍體旁邊,還真就是一點足跡都沒有。」

「他自己的也沒有?」我問。

「沒有。」師兄肯定地說。

「要不要那麼誇張。」林濤縮著脖子說,「大雪封地,走到這裡,還不留下腳印?飄的嗎?鬼嗎?」

我笑著拍了一下林濤的後腦勺,說:「寫小說呢?什麼大雪封地,屍體旁邊不留腳印?」

「這不是很好的題目嗎?」林濤嬉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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