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異變

在主館二樓的廚房裡,宮古在泳裝外面穿了件圍裙,以幹勁十足的神情揮舞著菜刀。鳴戶則在她身旁充當著助手。

「宮古小姐,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這時恢複了精神的初瀨跑了過來,我以為她有什麼事要找人家商量,她卻扭過頭來喊了我一聲。

「學長學長!請把鐵板搬到中庭里去吧!」

她對著我豎起了小指,一副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表情。看樣子是提醒我要遵守約定的意思,不過哪怕只是看到她那張臉,我也是怎麼都沒法拒絕的。還不如快點聽她使喚好好乾活吧。

我抱起沉重的鐵板,下樓來到了中庭。在沙地上用燒烤架搭成的爐灶前,我看到了劍埼蜷成一團的背影,他好像是正在生火。

他用的是金屬打火機吧。雖然弄得火花四散,卻好像怎麼也冒不出煙來。

「要不要我來幫你啊?」

我一邊把鐵板放置到了爐灶上,一邊問道。他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

「不用,這裡交給我就好了。你去廚房那邊幫忙吧。」

「明白了。」

我很爽快地答應了一聲,便轉過了身。但是。

「等一下。」劍埼說著站了起來,抓住了我的肩膀。「其實我有個比較奇怪的問題想問你。」

「啊?什麼問題?」

「早上,你說過自己的記憶不太清晰是吧,難道是失去了昨天的記憶嗎?」

「不,沒有那麼嚴重啦。我只是晚上喝酒喝得太多了而已。」

我覺得這人怎麼說得好像理所當然似的。根本不會有人失去昨天一整天的記憶嘛,即使再怎麼爛醉如泥——。

「我跟你恰恰相反,只記得一點朦朦朧朧的事了……」

他鐵青著臉說到這裡,眼角突然滲出了淚水,他連忙忍住。

「不,算了吧。不好意思,請你忘了我剛才的話吧。」

彷彿拒絕我繼續追究下去一般,他坐了下來,重新開始了打火花的工作。這到底是算什麼意思呢?

「喂——,音羽——」

鳴戶在二樓窗口朝我揮著手。又有什麼雜活要幹了吧。

在他的背後,傳出了一陣像是砸破餐具的劇烈響動,還有人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我正在想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卻聽到鳴戶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快來幫忙!」,於是拍拍胸口放了心。想想之前一切都還挺順利的,估計是初瀨搞出了什麼事情吧。

「我這就回來啦。」說完我便跑了起來。

午後七點,太陽已經徹底落下了。不知不覺間燒烤會就正式開席了。

「乾杯!」

由提議者領頭,大家舉杯互敬起來。在緊鄰中庭的陽台上,五個人圍在桌旁,一同飲下了酒。

「真好喝。」

宮古伸手抹了抹嘴角邊的泡沫。看她的樣子跟平時沒什麼不同,我也總算是安心了。

接著她又咬了一口烤串。將烤肉送進嘴裡的一瞬間,她「嗯——!」的一聲激動地揚起了手臂。

有沒有這麼好吃啊?這就是切成了小塊的牛肉跟青椒、胡蘿蔔夾在一起做成的烤串。至於調料則只撒了鹽。

我立馬嘗了一下。烤的火候接近半熟。咬上去的瞬間,就感覺油脂一下子溢滿了整張嘴。不,這應該是肉汁吧。顏色鮮艷得好比番茄。世界上竟有這樣的肉,這對我心裡造成了巨大的衝擊。我平時吃的都是些橡膠鍋鏟之類的垃圾吧?

「真的假的啊!這是什麼呀!」鳴戶也像倉鼠一樣鼓起了腮幫子,興奮得都快把可樂罐給捏扁了。

就這樣,不到一會兒工夫,準備好的十串烤串就被一掃而空了。

不過不用擔心,肉還留了不少。接著我們又烤起了香腸和玉米棒,還在鐵板上炒起了炒麵。

宴席時而歡騰喧鬧、時而平和安靜地進行著。不知何時燒烤轉由年輕人負責了,我和劍埼基本上都是在管著火。

宮古抱著酒瓶,劍埼斟著酒。節奏好像變快了很多。

「哎呀,已經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要影響評議了。」

他們兩個喝下去的量基本差不多,但是劍埼首先提出不喝了。

「哦,這樣啊。那麼明天晚上,我們再重新喝過吧。」

笑著說了一句之後,宮古去看了看烤東西的那組人。

「火頭怎麼樣?要不要再收集些樹枝來啊?」

「看樣子是不用了啦。」初瀨回答道,「木炭也完全點燃了,這樣火勢就比較穩定了。」

「是嗎。」宮古也朝她溫和地笑了笑,「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啊,昨天早上我是連想也不會想到的哦,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她看起來感慨頗深。初瀨抬起頭仰望著星空,回答道:

「對我來說,來到海邊和燒烤都是第一次。以前倒是想過什麼時候跟朋友一起去。」

「啊哈哈,真是想不到呢,初次見面就會一下子玩得這麼熱鬧。不過嘛,這樣也不壞吧?」

「對,我是非常開心的。」

多麼令人欣慰的對話。我正獃獃地望著她們時,鳴戶一把抱住了我的肩膀。「我們也友好相處一下吧,小音羽。」

「你根本沒喝酒吧,怎麼突然這副模樣了?」

「有什麼關係嘛。都說夏天是會改變男人的啦。」

說什麼蠢話……。我受不了地看了他一眼,他卻用手擋著嘴對我耳語道:「果然,小音羽你也看上了宮古小姐吧?」

我也壓低聲音回答道:「說什麼看上不看上的,我們不是為了這種目的而聚會的吧。」

「時間場合之類的都沒有關係嘛。這就是戀愛啦。就算在這裡做不了什麼,能見面也是很重要的。或者說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初瀨妹子嗎?」

「啊——,我受夠你了。」我甩開了鳴戶。

雖然我覺得她們兩個都很有魅力,可是在這種情況還不是非常明了的條件下,實在沒心情考慮那些事。好吧,在初瀨的房間里倒確實有一點不錯的氣氛……。

不過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就發現她話語中有好幾處值得注意的地方。

特別是關於她的姐姐。說不定——

「各位,過來一下好嗎?我有話要說。」

是劍埼在高聲發話。

我並沒有想『怎麼了,突然要說話?』之類的。其實我是想過,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商量。

大家很快拿著椅子和飲料集中了起來,圍在了一張木製的小圓桌旁。

「關於審判的事。」作為帶頭引發討論的人,劍埼首先陳述了自己的意見。「僅就那段視頻來看,我覺得被告是無罪的。」

「確實是啊。」坐在我左邊的宮古表示同意,然後環視了周圍一圈。「大家是怎麼想的呢?」

好吧,怎麼回答呢?對這起案件我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單單聽檢察官方面的說辭,我覺得好像是能夠肯定嫌疑人有罪的……。

坐在我右側的初瀨開口了。「我不是很清楚。」

「我也是。」我趁機附和了一句,隨即就看到她斜著眼瞪了我一眼。

「學長,請你不要學我。」

「只是正好意見相同啦。這事也不是比誰說得快吧。」

就在我們爭論的時候,鳴戶舉起了手說:「能提個問題吧?」

「搶劫殺人的罪名,是只能判死刑的吧。想到我的意見可能會讓人被判死刑,我心裡稍微有點抵觸情緒……」

「刑法第二百四十條。」劍埼閉上了眼睛背誦起來。「搶劫導致他人受傷的,處無期徒刑或六年以上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處死刑或無期徒刑。」

「嗚哇。」鳴戶帶著椅子整個往後縮了一下。「你全都記得嗎?真厲害啊。難道說,劍埼先生你是檢察官或者律師?」

「聽說是個醫生哦。」初瀨回答道。

「哦哦哦……。聰明的人果然不一樣啊。腦袋的結構也跟我這種人……」

「行了,自我貶低就免了吧。」宮古打斷了他。「搶劫殺人犯,一般是判無期徒刑或者死刑的。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刑罰嚴厲化的傾向比較明顯啊。在有兩名以上被害人的情況下,有相當高的機率會判處死刑。」

初瀨歪了歪腦袋。「你說最近一段時間……是指這種刑罰還會根據時期不同發生變化嗎?」

「對啊。要適應社會形勢嘛。」

「社會境況應該是有影響吧。」劍埼也表示贊同。「根據死刑判決的數量來看是這樣啦。在戰後的混亂期里,出現了大量的死刑判決,然而隨著經濟發展就逐漸減少了。在泡沫經濟的時候,每年只有幾起,甚至可以說已經成了事實上的廢除死刑狀態。但是在奧姆真理教的事件發生以後,形勢又有了變化,死刑數量再次增多了起來。」

「判處死刑的基準也改變了呢。」宮古說。「最容易理解的就是根據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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