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特工上將——鄭介民

鄭介民(1897—1959)字耀全,廣東省文昌縣人,曾任特務組織,「復興社」副處長、軍統局主任秘書、軍令部第二廳中將副廳長、軍統局長、保密局局長、國防部次長等職。逃往台灣後,任國民政府國家安全局局長,官至陸軍上將。1959年逝世於台北。

宋美齡一番點撥,唯唯諾諾的他茅塞頓開;獻計獻策,令蔣介石刮目相看。盜竊密碼,施反間計,初展特工才華,在蔣桂戰爭中大出風頭

1928年冬季的一天。作戰室里,蔣介石面對著軍事地圖,表情彷彿凝固了一般。

他正在琢磨,從目前的形勢看,他這個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地位實在是有點岌岌可危,馮(玉祥)、閻(錫山)、桂(李宗仁)等軍界巨頭已經是羽翼豐滿,擁兵自重。他們一旦發作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厲行削藩之策,各個擊破。」蔣介石在心裡喃喃自語。他的眼睛像刀鋒一樣掠過地圖,尋找著最佳打擊點。

侍從副官鄭介民悄悄來到蔣介石身邊,遞上一份情報。「白參謀長(白崇禧時為國民革命軍參謀長)在北方閱兵,發表演說,稱自古以來,都是北方戰勝南方;同時,他們的部隊調動頻繁。學生以為,言為心聲,白參謀長必有用意,鈞座不可不預防於先,料敵於前。」

蔣介石微微一震,轉過身來。說實話,他對眼前的這位學生平日里不甚看好,此人是黃埔二期生,進校前曾在南洋一帶為人打工,是一家漁行記賬的,看慣了別人的眼色,因此有點唯唯諾諾,缺少主見和果斷。到了軍校他也沒有什麼出色的表現,只是在選拔留蘇學生考試時閃光了一回,居然在眾多考生中脫穎而出,讓蔣介石吃驚了一把。但他回國後仍然表現平庸,托門路進了侍從室後,很少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所以,像今天這樣有見地、有分量的主張,讓人很難想像是出自他之口。

蔣介石小瞧鄭介民了,此人唯唯諾諾是真,但並不缺少才華。他對蔣介石過於敬畏,因此在平日應對間,就失去了從容和機敏,顯得張皇失措,舉止無方,很遭蔣介石白眼。

鄭介民為此很苦惱,如此下去,不僅侍從室呆不長久,而且將永遠失去蔣介石的重視。幸虧宋美齡為他指出了一條道。有一次,他又遭到蔣介石呵斥,被罵得狗血淋頭,無地自容,正在痛苦間,宋美齡款款走近。剛才,她也覺得蔣介石對弟子過於苛責,因此想安慰鄭介民幾句。

交談中,宋美齡得知鄭介民也是廣東文昌人,和她共一個鄉梓,不禁勾起了一縷鄉思,那神態益發親熱起來。

「在校長身邊做事,僅靠勤勉、謹慎是不夠的,要能為他分憂,幫他下決心,定大計,他知道你們都是忠心耿耿的,說錯了也沒關係。當前的形勢很緊張,地方割據,政出多門,校長為這些很苦惱,如果你能在這些方面多用些心思,貢獻一點有價值的意見,他會重視的。」宋美齡指點說。

鄭介民本來就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所以他今天是有備而來,迎著蔣介石冷峻的目光,他沒有退縮,侃侃而談,應對有方。

蔣介石說:「國家統一不久,人民亟待休養生息,再起刀兵,恐民怨沸騰。」

鄭介民答:「長痛不如短痛,如今地方勢力已經坐大,一場浩劫必不可免,與其被動迎戰,不如鞭快一著,搶得先機。」

蔣介石點點頭,又說:「馮、閻、李勢力不弱,中央政府無力以一敵三,這第一個對手一定要選准。」

鄭介民胸脯一挺,肅然道:「古人云,『遠交近攻』,桂系近在肘腋,對我們威脅最大,也最容易解決,可以作為第一個打擊目標。」

「好!」蔣介石在心中喝了一聲彩,鄭介民的話正是他日夜所思,心中所想。他皺緊眉頭,又考了他一句:「依你看,我們與桂系作戰,最要緊處是什麼?」

鄭介民胸有成竹:「速戰速決,一箭而定江山。否則,中央政府將威信掃地,各路諸侯乘亂而起,大局就不好收拾了。」

「李(仁宗)、白(崇禧)兵精將廣,又佔據要津,南與北已連成一線,速戰速決,談何容易。」話題越來越深入,已經觸及到了蔣介石的為難處。

想不到鄭介民早就考慮成熟,立即介面道:「鬥智不鬥力,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據學生了解,李、白內部不穩,將士離心,施反間計,必能讓其不戰自亂。學生與李宗仁之弟李宗一為莫斯科中山大學同窗,私交甚篤。我回國不久他曾來書相邀,正可以利用這層關係,打入桂系內部。」

蔣介石大喜過望,鄭介民解決了一直盤桓在他心中的難題。「耀全(鄭介民字),難得你是個有心人,有你這樣的學生我很欣慰,祝你一帆風順,我這裡靜候佳音。」

鄭介民搖身一變,脫去軍服換上洗得泛白的學生裝,扮出一副潦倒樣,一路上曉行暮宿,從南京來到武漢。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他索性裝成連住宿費都付不起,擼下手腕上那塊在莫斯科買的蘇聯表充當抵押,然後才去李宗仁的第四集團軍總司令部找老同學李宗一。經過他的引薦,鄭介民順利打入桂系。

因為有李宗一的關照,整個桂系官兵都對鄭介民毫無戒心。鄭介民開始著手他的第一個行動計畫,盜取桂軍密電碼。密碼本由李宗一保管,鄭介民動了一番腦筋。

那一日,月上柳梢頭,兩人盤膝而坐,在一起喝酒。李宗一有一個心思,他知道自己在桂軍中的地位,全憑著兄長李宗仁的支撐,而軍中一班資深將領,如第19軍軍長鬍宗鐸、第20軍軍長陶鈞骨子裡對他並不以為然,他也不能真正地掌握軍隊。這就讓他的自尊心很受不了,常常要發些牢騷。

鄭介民早就有心利用這些矛盾,自然順著李宗一的毛摸。「這半邊天下本來就是德公(李宗仁字德鄰)打下來的,當然要由自己人當家,這姓胡的、姓陶的發什麼橫。」他表示一定要在軍中多做工作,樹立起李宗一的威信。說著,他又舉起酒壺,存心將李宗一放翻。

眼看著喝到月過中天,李宗一終於不勝酒力,酣然大睡。鄭介民冷冷一笑,從容地掏出李宗一隨身的鑰匙,打開密碼箱,用照相機將密電碼一一攝下。幾天後,這卷照片放到了蔣介石的案頭。

「這平桂的第一功應該記在鄭同學的名下。」蔣介石喜逐顏開。確實,有了李宗仁的密電碼,蔣介石如同長了千里眼,順風耳,對手的一舉一動都洞若觀火。後來蔣桂戰爭爆發,李宗仁根本不經打,每次都被蔣介石搶了先手。

獲取密電碼是蔣介石戰勝桂系的一個重要因素,但不是決定因素,鄭介民的第二著棋才是致命一擊。他利用李宗一的私心,走遍桂軍上下,公開地施反間計,讓桂軍將士離心,終於使他們陣前倒戈,不戰自潰。

桂軍的地方色彩很濃,基本上由廣西兵馬組成。打出廣西後,一些非廣西籍的將領脫穎而出,戰功卓著。李宗仁本有奪天下之志,當然要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為了收買人心,取得湖北後,他特別提出「以鄂治鄂」,重用鄂籍將領胡宗鐸、陶鈞,這就引起了桂系將領中的廣西人,如軍長夏威、師長李明瑞、楊騰輝、黃權等的不滿。於是鄭介民尋縫下蛆:「當權發財的是湖北人,打仗拚命卻要廣西人,難道我們命中犯賤?」

這些話也曾傳到李宗仁耳中,他去問自己的兄弟:「這姓鄭的是何居心,為何挑撥離間?」

李宗一一團火氣地責問哥哥:「鄭介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長此下去,豈不是鳩佔鵲巢,桂系要改成鄂系了。」

「糊塗!你怎麼目光如此短淺。難道就憑著廣西人打天下?那隻能割據一隅,佔山稱王。」李宗仁氣得甩手而去。

鄭介民將這些信息又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果然挑起了部分廣西將領的不滿,軍中骨幹、第7軍一師師長李明瑞惱火地踹翻面前的椅子,說:「德公相信外人,忘了我們這幫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了。」

「良禽擇木而棲,蔣總司令思賢若渴,假如李師長能深明大義,擁護中央,前程肯定比在桂軍遠大。」鄭介民不失時機地策反道。

蔣介石得知情況後,對李明瑞餌以重利,許以厚爵,又請出他的表哥俞作柏從中說和,終於,李明瑞決定反桂投蔣。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1929年春,蔣介石利用「湘案」為借口,步步緊逼,終於挑起蔣桂之戰。戰爭一發動,勝負立判。處在第一線的李明瑞、楊騰輝、黃權等部與蔣軍早有默契,一槍不發,放鴨子似的退到平漢路花園口一帶,給蔣軍敞開了入鄂大道。胡宗鐸、陶鈞雖然驍勇,但獨木難撐,桂軍戰線呈現全線崩潰之勢。沒奈何,李宗仁只得通電下野,蔣介石輕鬆取得武漢。

得勢不饒人,蔣介石揮兵疾進。鄭介民又獻上一計,要想徹底摧毀桂軍,不妨以桂制桂,以歸附的李宗仁舊部第7軍為攻桂先鋒,直搗桂軍大本營南寧。蔣介石點點頭,任命俞作柏為廣西省主席,李明瑞為廣西編遣特派員,率兵攻打廣西。果然,俞、李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廣西境內王旗變幻,成了蔣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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