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賽第二天,甲子園的上空仍是盛夏的藍天。

取手學園在這天的第三場比賽登場。這是他們在甲子園的第一戰!

中山坐在靠一壘的內野席上,觀察正在進行賽前練習的取手學園。場上九個人都穿模仿自早稻田大學棒球隊制服的白底鮮紅校徽球衣,略帶傳統式的單純設計予以清爽的印象。中山心想,:真田率領的球隊正適合這樣氣息的球衣制服。

在強烈陽光直射下,以及觀眾席水泥的反射下,內野看台彷彿進入三溫暖般的燠熱。

——像這樣,不如在球場上還比較輕鬆!

中山用大型的運動毛巾拭汗。

甲子園球場或許因為是泥土球場之故,和人工草皮不同,球場上反射的熱氣不會那樣強烈,比賽時感受不到特別熱。

取手學園的對手是山口地區的赤間高校,是中國地方屈指可數的強隊,一般馬路評論皆認為赤間具有壓倒性優勢。

取手學園的球員,動作稍嫌僵硬,而且不可否認的,體格也比其他學校差。

中山望向投手區。宮本以悠閑的大動作正在依自己的配球練投。

不管真田如何訓練,取手學園的打擊力和守備力都只是業餘水準,根本沒辦法和屬於半職業集團的赤間相比,結果只能靠宮本了。而宮本真的能在這甲子園投出連真田也未曾見過的快速球嗎?

中山懷著期待和不安的心情,注視著宮本的投球練習。

兩隊的守備練習結束,裁判做出集合的手勢。兩隊站在本壘板前排列整齊互相握手後,取手學園的先發陣容立刻進入守備位置。

一局上半由赤間高校先攻。

站在投手板上的宮本似在確定甲子園的投手板觸感般,緩緩地開始投球練習。他未投快速球,只是瞄準好球帶投直球和曲球。

中山不安了。宮本在地區預賽一直以慢速球遭炮轟,會不會因此變成習慣呢?就算他的資質天分多好,也無法像信光那樣單只是投手就有十幾人,必須互相競爭,因而能有大幅度的進步。

規定的練投數結束後,主審舉起手宣布比賽開始。宮本用手指彈高手上的滑石粉袋後,用力踩在投手板上,上身前傾,確認好捕手的暗號手勢後,很順暢地開始投球動作。

中山探身向前。

第一球的直球進入捕手手套的瞬間,看台上響起輕微的叫聲。

中山望向記者席。似乎還沒有人注意到異變發生。打擊者很明顯地心情動搖,走出打擊區。

第二球。球進了捕手手套後打擊者才揮棒。整個球場終於擴散出異樣的驚呼聲!

中山扭開收音機開關。

——宮本的情況似不錯,投出相當快速的球。主播悠閑的聲音傳出。

中山苦笑。簡直開玩笑!豈止相當快速,至少有一五五公里至一五八公里的時速。包括職業選手在內,宮本可能是目前日本球界球速最快的投手吧!

中山覺得滿腔熱血上涌。

此刻,宮本正逐漸在蛻變!他高舉右腳的諧調投球姿勢,並非因不斷磨練才完成,而是已不再掩飾自己天生的資質,正努力地讓它開花。

另外,他不是只會投快速球,還擁有能讓對方把球擊至自己想要的落點之控球術。接下來,在這甲子園會颳起什麼樣的旋風呢……

中山感到顫抖般的興奮。

隨著第二局、第三局的球賽進行,記者席很明顯開始騷動了,對他們來說,因為從未注意到取手學園這所學校,當然會以為是怪物出現。

號稱強打猛攻型的赤間高校之打擊者,甚至連球棒都擦不到球。想用觸擊,甚至握短棒,但實力差距畢竟太大了,揮出的球棒仍是從球下通過。

比賽結果是2比0,取手學園在第一戰獲勝。宮本三振對手二十次,只被擊出一支安打,沒有四壞球。

中山一直看到球賽結束,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真田總算創造出一支完璧的球隊,一支符合自己理想的球隊,用這支球隊在甲子園颳起旋風。

中山很羨慕,也很高興。心想:像這樣的球隊或許真能和習志野西及信光學園相抗衡也不一定!

棒球的勝負,投手實力佔百分之七十。至於能否獲得最後勝利當然得靠全隊綜合戰力。

取手學園的投手實力是絕對的,可是攻擊力和守備力卻大大遜色。亦即,綜合戰力而言,這三所學校的實力相當,最後只有靠耐力和運氣了。

「加油!」

答謝過拉拉隊,取手學園的九位先發球員輕快地跑向休息區。這時,看台上響起嘹亮的加油聲。

真田跑在九位球員後面。

中山在走道上停住腳,和周圍的觀眾一起由衷地持續鼓掌!

從攤開在桌上的報紙抬起臉來,大八木望向窗外。窗對面是古舊的住宅街,在夏日強烈陽光的照射下,每一家的籬牆都反射出白色光芒。

大清早,大八木就在高槻的國吉的公寓住處外監視。

他所坐的咖啡店外,隔著狹窄的路面,有一棟已稍老舊的二層樓公寓,前天,就是跟蹤國吉來到這裡。

一、二樓各有四個房間橫排成一列,向道路這邊皆有窗戶,國吉的房間在二樓最旁邊,距咖啡店最遠。

窗帘仍是拉上。

看過國吉的房間和公寓出入口,確定無任何動靜後,大八木的視線又回到報紙上。這兩小時之內,已經反覆多少次同樣動作了呢?

——他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

大八木暗罵著。

抵達公寓是早上七點過後,應該不會已經外出吧?現在都快十一點了,別說窗戶,連窗帘都沒動過!

在電線杆後站了兩個鐘頭。對面咖啡店開門,進入其間是九點。之後,又在店裡等了兩小時。大八木輕嘆口氣,重新翻閱體育新聞,試圖找出自己沒看過的報道。

咖啡店是只要容納十五人就已客滿的小店,內部裝潢為白色和藍色相互搭配,感覺上很乾凈。

大概時間還早,只有大八木一個客人。店老闆送早餐給大八木後就回到櫃檯後,悠哉地看著報紙。

「客人先生,你昨天看到取手的宮本投球嗎?很厲害吧!」進入店內,點著第六支香煙時,老闆忽然搭腔,說。

「不,我沒看,不過似乎投得很好。」

「豈止很好!三振對手二十人呢!我看了都忍不住鼓掌了,投得比江川在作新高校時代還好,球速將近一六〇公里哩!像那種球速,到了職業隊應該也沒問題。」

老闆似在說話之間又勾起昨日的興奮心情,臉孔泛紅。大八木曖昧的頷首,心想:看來是個老好人!

年紀約摸四十歲上下吧!短頭髮全部往後梳,蓄著鬍髭,身上穿著嶄新的白圍裙,簡直就像法國料理的廚師,但是手拿體育新聞高興講話的模樣,又予人親近感。

大八木安心了,想趁機問國吉之事。公寓就在正對面,獨居的國吉一定來過這裡很多次。那麼,或許能自這位愛說話的老闆口中問出國吉的一些事也未可知。

但他轉念一想:等一下!如果老闆得意洋洋地對到店裡來的國吉說有位可疑男人詢問你的事,那麼國吉一定會產生戒心,以後就更難進行工作了。

大八木看了看錶,確定時間後,視線又回到報紙上。

這時,窗外有白色之物微微晃動,是國吉房間的窗帘。窗帘被拉開一點,像是國吉之人從縫隙間往外看。

大八木慌忙站起身,望向店老闆。他不希望被老闆發覺自己在監視著什麼人!

老闆的視線仍在報紙上。大八木安心了,視線移回公寓窗戶。

國吉將窗帘拉開一半,抬頭,似在看天空的模樣,隨後馬上離開窗邊,消失了。

——終於起床啦!

大八木喝光冰塊已完全融化的冰咖啡,準備好零錢,等待國吉下一步行動。

約過了二十分鐘,國吉走下階梯,身穿和兩天前在甲子園見到的同樣服裝——藍色牛仔褲、白T恤。

大八木付賬,走出店外。

國吉微縮著背,快步走向高槻車站。大八木和對方保持約二十公尺的距離。

到了車站,國吉直接進入站前的小鋼珠店。

大八木有種不祥的預感。昨天一整天,他陪著國吉在小鋼珠店、咖啡店,和游泳俱樂部打發掉時間,結果毫無收穫地回飯店,那種痛苦經驗又掠過腦海。

——千萬別再和昨天一樣!

大八木半祈禱似地站在小鋼珠店門前。自動門開了,吵雜的音樂如洪水般向他襲來。

大八木拖著沉重的步伐跟在國吉頎長的背影后面,走在已完全黑暗的高槻街上。

中午過後進入小鋼珠店的國吉,就這樣待了將近六個鐘頭,抱了一大桶鋼珠兌換獎品後,很高興地走向霓虹燈影閃爍的大街,似打算好好喝幾杯。

——看來今天又要白費工夫了。

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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