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的故事:冤死者

沒想到劉龍看上去挺木訥的一個人,講出來的故事卻頗具黑色幽默的效果。聽故事的時候,我們一會兒捧腹大笑,一會兒又緊張得直攥拳頭,說到降頭師那一段時,莫醫生還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總之,劉龍的這個故事像磁鐵一般,深深吸引了我們。

不過,我卻提出了質疑:「劉先生,你剛才說,薩德曼警長準備將蘇索爾小姐死於自殺的驗屍報告公布到國外的網站上,可為什麼我們最終卻沒有看到相關的消息呢?」

如果真把這事公布到網路上,只怕會鬧得滿城風雨,傳遍全球,我也一定會有所印象。但事實上,我對此一點印象也沒有。

劉龍笑了笑,說:「政治上的事,哪又有這麼簡單?薩德曼警長拿到證據後,只是做了幾個備份,送到國外朋友那裡保存,然後拿著證據去找了一趟哈普上校。接下來的事,大概你們都知道了,哈普上校宣布退休,漸漸淡出了M國政壇。而薩德曼警長則改了一個名字,成為了新一任的州長。」

接著劉龍說出了一個人名,想必就是薩德曼警長改名後的新名字。雖然我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但從郭亮等人合不攏嘴的表情來看,這人一定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

「算了,算了,別提這些大人物了。我們是小老百姓,不談國事,不談國事!」郭亮端起酒杯,向我們敬酒。

早就聽說M國盛產甘蔗釀成的威士忌,口感醇和,色澤晶亮。此次品嘗之後,才知道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到這時,我們才發現,餐桌上除了一開始上的一瓶威士忌,其他一盤菜也沒上。

兩個故事,莫醫生與劉龍至少講了一個半小時,但因為故事實在是太精彩了,我們全都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忘記了吃菜。

這餐廳也太欺人太甚了吧。郭亮站了起來,拉開包房大門,準備找餐館老闆理論一番。沒想到一開門,一個胖乎乎的傢伙便跌進了包房中。這個人胖乎乎的,穿著一件白色的工作服,還戴著一定很高的白帽子,一眼就能認出他是個廚師。從他現在那尷尬的神情來看,他剛才應該是一直蹲在包房外,耳朵貼著門,偷聽著我們的談話。

眼見自己偷聽的行為敗露,這胖廚師漲紅了臉,連聲道歉:「真是對不起,剛才我送酒進來,出門時正好在門外聽這位莫醫生講了個開頭,於是心生好奇。莫醫生與劉先生講的故事真是太精彩的,所以我被吸引得連步子也邁不動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了廚師的話,莫醫生與劉龍臉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但這廚師立刻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也有個故事,而且同樣很精彩。你們想聽一聽嗎?」

簡直成了「十日談」一般的故事大會。

「你有什麼故事?」郭亮饒有興趣地問。

「你們知道在M國內陸,有個山中小鎮,名叫伊丹瓦嗎?」廚師的故事,是這樣開頭的。

秦柏海立刻點頭,答道:「我不僅知道這個地方,還在伊丹瓦的聖徒約翰醫院做過二十年的院長。」

「真是太巧了。院長先生,那您一定知道在距離伊丹瓦鎮不算太遠的地方,有一座國立監獄,叫做瓦古伊監獄吧?」

秦柏海點頭。

廚師說道:「我叫羅風,曾在瓦古伊監獄擔任廚師一職。這個故事,就發生在瓦古伊監獄中。」

為了敘述方便,這個故事將以羅風廚師的口吻進行講述。

每個月的四號,是M國瓦古伊監獄執行死刑的大日子,同時,也是我最為忙碌的一天。

別誤會,我不是劊子手,我只是一個廚師,伊丹瓦監獄的廚師長。

平時,我給囚犯煮的都是大鍋菜。白水青菜,只加鹽的煮土豆,再加上劣質大米蒸出的散發著霉味的米飯。但到了每個月四號,我就必須用小鍋小灶煮出幾桌色香俱全的大餐——這是為當天處決的死囚準備的。

這正是所謂「最後的豐盛晚餐」。

死刑通常是在四號的深夜11點59分準時執行,這是基於M國法律中一條尊重人權的條文所規定的制度。高等法庭認為,既然死刑定在每個月四號執行,那麼犯人有權利儘可能多地享受生命,所以任何提前執行死刑的舉動,都會違背死囚最基本的生存權。

不過,像我這樣目睹過無數次最後晚餐的監獄廚師長,卻認為那些制訂法律的人都是傻瓜,難道他們就沒想過,等待死亡到來才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歷程。如果我是死囚,一定會要求自己四號那天早晨一起床就執行死刑。多一分鐘的等待,我都不可能接受。

為了這頓最後的晚餐,我頭一天就會親自詢問死囚想吃什麼。四號起床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監獄附近的山中小鎮伊丹瓦購買食材,回到監獄後再用盡平生絕學,精益求精做出每一道菜品。而我是一個自認為很有人文精神的廚師,在每次的最後晚餐中,我還會附送一道自己獨創的菜品給死囚。

而事實上,這道獨創的菜品,才是我最關心的事。因為,這道菜會為我帶來一筆不菲的意外之財。

三天前,我就從我的上司庫甘先生那裡知道了這個月的四號,只有一名犯人會被執行死刑。

這個名叫陳中軒的人,是因為謀殺重罪而被判處死刑的。

陳中軒是華人,31歲。儘管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但我還是決定為他做出一桌特別的最後晚餐,畢竟「天下華人是一家」嘛。

為了制訂菜單,我昨天特意去關押死囚的地牢,見了陳中軒一面。獄卒艾肯為我打開鐵門後,我看到牢籠中的陳中軒正癱坐在破舊霉爛的草席上,兩眼獃滯地望著我,一條露出了黑色棉絮的被單裹在他的上半身上。

陳中軒很瘦,幾乎皮包骨頭。蠟黃的臉上,一對眼珠黯淡無色。

在鐵欄杆外,我問:「陳先生,你明天想吃點什麼?」冷不防,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他吃力地張開嘴,卻只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獄卒艾肯笑了起來。艾肯也是個骨瘦如柴的傢伙,他笑著對我說:「羅廚師,這個傢伙是啞巴,根本說不了話。」

「呃……」這可真是個意外。我對陳中軒說道:「既然你不能說話,那你就把想吃的菜寫在紙上吧。」

聽完我的話,陳中軒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力的苦笑,他從棉絮里伸出了胳膊,朝我晃了一晃。

我頓時驚呆了——他的兩隻手掌都被齊腕斬掉,只剩半截斷腕怵目驚心。

看來他是沒法寫字了。我只好對他說:「那我就只能隨便給你做點菜了。你放心,每樣菜都會很美味的,保證你會挺圓了肚子去見閻羅王。」

儘管陳中軒沒法說話,但我看到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艾肯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羅廚師,你真是個好人。」我羞赧地一笑,說:「日行一善乃快樂之本。」

說這話的同時,我伸出手,將一隻信封塞進了艾肯的衣兜里。

信封里,放了一張十美金的鈔票。

艾肯也給了我一個牛皮紙製成的大號信封。這個信封,就是剛才我用十美金從他那裡換來的。

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我打開了信封。信封里,是一套陳中軒犯事時的案情記錄卷宗。

卷宗里顯示,陳中軒就住在瓦古伊監獄旁的伊丹瓦鎮里,是一名手藝出眾的裁縫。看到這一段,我不禁眯上了眼睛——既然是裁縫,那麼他本來應該擁有著完整的雙手。沒有手,那可縫不了衣服。

不過,他本身就是啞巴,那也是有可能的。畢竟裁縫只是手藝活,與他是否是啞巴並沒有什麼關聯。

儘管陳中軒看上去弱不禁風,但他做出的事,可就令人髮指了。他是個相當猥瑣的傢伙,或許由於一直沒有結婚,所以他對異性產生了非同尋常的變態心理。不過,他不敢將魔手伸向成年女子,因為那會招來很多麻煩的,他太瘦了,根本就沒辦法制服成年的女人。所以,他將色迷迷的目光轉向了未成年的女童。

他總是借著做漂亮新衣的名義,將懵懂女童帶回他的裁縫鋪里,然後行那卑鄙之事。完事之後,他不是拿出香甜糖果,就是亮出鋒利匕首,威逼利誘女童不準外泄此事。

不過,久走夜路必撞鬼。三個月前,陳中軒又一次在鎮外的山坡上,花言巧語引誘一個九歲的女童來到他的裁縫鋪里。他剛強行脫去了女童的衣裳後,那女童反抗掙扎一番後卻忽然渾身猛烈顫抖了起來,片刻之後,女童竟倒在了裁縫鋪里,停止了呼吸。

事後陳中軒才知道,原來這個女童身患先天性心臟病,一遇強烈刺激就會發病。

此時,陳中軒不得不解決面前這具女童的屍體。他考慮了很久,決定將女童碎屍後,扔進伊丹瓦鎮中心的水井裡。就在他拿著斧頭在裁縫鋪里碎屍時,血腥味從門縫飄出來,令鎮里街上的野狗興奮了起來。

野狗不住地狂吠,還前赴後繼地撲著裁縫鋪的大門。鎮里的居民被驚醒了,正在長街上找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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