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不相信你就這樣走了。」

「反正,我就是走了。」

「沒做任何解釋?沒讓任何人知道你的去處?」

萊娜露出壓抑的表情。她被莉莎來回盤問了半個小時,已經煩透了。「我告訴過你我在舊金山。」

「我們那時怎麼會知道?」

「你們不應該知道!」萊娜叫道。「我本意就是如此,我要一個人清靜一下,我已經是大女孩了,我不知道去度假還要別人同意。」

泰德抬起手阻止他妻子再一次的爭論。「我們了解同時也能體諒你需要度假,萊娜。但是你得承認你的時機不大對勁。」

「衝動是我的特長。」

她想,他們為什麼不回家好讓她靜一靜,她仍然不想見任何人,更不想評論她最近的逃脫行為。她逃離亞當的家的原因連對自己都說不通,更別說對別人解釋了。

「這一次,你的衝動無異於不負責任。」莉莎說得一派高貴。「你在亞當最需要你的時候拋棄了他。連句話也沒留下,連個禮貌性的辭呈、簡單的道別都沒有,你就這麼走了。」

「亞當活得下去。他自己這麼說過的,就在我走前,他說他什麼都能辦到,我相信他。」

「但是你的工作還沒結束,他仍然需要你。」

萊娜堅定地搖頭。「不是我,他需要物理治療師,任何物理治療師都成,他的態度有了改變,他的進步非凡。在我離開歐胡島前,我去看過柏醫生,他向我保證他能立刻找到一位非常好的接替者。」

「從我聽到的從柏醫生傳來的消息,」泰德告訴她們。「各種報告顯示亞當的進步非常好,他甚至恢複主持公司業務了。」

「就是嘛,你們看,」萊娜說。「一切都很好。」

「那仍然不能原諒你怠忽職守。」

「那就別付我錢好了。我在那裡度了個美妙的假期,有段美好的時光。」

「萊娜,別跟我耍嘴皮子。」

「那就不要這麼自以為是。」她頂回去。「我厭煩了被困在那座熱帶山頭,需要換個風景。」

「那又為什麼去舊金山?」

「我從沒到過那裡,想去看看。」

事實上那是她搭午夜班機逃離火奴魯魯後到達的第一個城市,作為她暫時失蹤、自療創傷的地方,它和其他地方一樣有效。她並沒有看到多少當地的風光,大部分的時間都躲在旅館房間里,但是她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些。

「你在那裡都做了什麼?」莉莎問她。

「好好地享受一段美好時光。」

「獨自一個人?」

「我沒有說我是一個人。」

「你說到那邊去清靜一下。」

「我改變主意了。」萊娜暴躁地說道。

「你有男人陪伴?」

這些日子裡,萊娜根本不能控制她的脾氣。她陰沉的情緒還沒得以抒發,就在她到家不久,莉莎和泰德就出現在她的門廊。「你們派了密探看守我嗎?」她冷淡地邀他們入內時問道。從那時起,他們的談話就一路惡化,現在她對姊姊的嫌惡已到不能忍受的階段。「我在舊金山有男人陪伴,一個或是一打,與你何干?」

「哦,萊娜。」莉莎掉下了眼淚,泰德連忙扶她坐進最近的椅子。

「別難過,莉莎,對你或寶寶都不好。」

「我怎能不難過?我這完全不負責任的妹妹,在舊金山度了兩個星期的性開放假期。她是怎麼了?」

「你一向說她很輕浮、古怪。」

「她現在應該已經長大跳出那個階段了,卻比以前任何時候都糟。為什麼?」

「生理期?」

「我有個絕佳的主意,」萊哪用假裝的甜膩嗓音插嘴。「如果你們兩位要當我是不在場的第三者般討論,我希望你們回家去說。我需要打電話給醫院,告訴他們我可以回去上班了。坦白說,我要你們離開。」

莉莎一副受傷的模樣,但是她站了起來。「樂意之至,但是我需要先用一下你的廁所。」

「請便。」萊娜手臂一揮指出了方向。

莉莎離開房間後,萊娜轉過身發現泰德正盯著她。她在他對面坐下,卻發現他的瞪視令她不安。

是泰德首先打破令人不舒服的長期岑寂的。「你一向輕浮古怪,但是我仍然喜歡你。」

他的聲明和她最近才聽過的話相呼應,那段記憶是痛苦和甜蜜的混合。她覺得淚水湧進眼眶,但是她強迫自己一笑置之。「謝謝你。」

他向後靠,兩手抱在腦後。「你知道,很奇怪。」

「什麼很奇怪?」

「在你度完假回來後,你今晚很毛躁。」

「旅行使人疲乏。」

「不,奇怪的是它的巧合。過去兩個星期里我和亞當談了無數次,每一次他也都很毛躁。他聽起來不像是快樂,但是他告訴我他很快樂。事實上,要說服我他很快樂似乎很重要,有點像今晚你對莉莎和我的態度。」

「我非常快樂。」

「嗯哼,」泰德掛著誠摯的笑容說道。「不論是什麼使你這麼快樂,一定也是使亞當這麼快樂的同一件事,你們倆可以說大概是我看到最快樂的人了。令我不解的是,為什麼你們都大費周章的要確定所有人都知道?」

泰德同情地看著她,在那時萊娜可真覺得要哭了。但是她沒有機會,莉莎踏進兩人中間平靜地宣布:「我的羊水剛破了。」

他們立刻跳了起來彷彿她正朝他們開火。泰德站穩腳,抓住她的肩膀。「你確定?你沒事吧?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該到醫院去生孩子。」她告訴他,笑開了。「萊娜,艾太太現在陪美根和麥特,請打電話問她能不能在那裡過夜。」

「當然,當然。還有沒有別的?」

「有。請拉開泰德的手,他捏得我的血液都不通了。」

莉莎以她慣有的沉著在第二天清晨後不久生下個女娃娃。

「你這麼小,」萊娜帶著無比敬畏的口氣低聲細語。「這麼軟。」她用臉頰揉搓著小外甥女的毛毛頭。女娃娃抱在臂彎里,萊娜驚嘆這小生命的神奇。「別擔心,你的媽媽用綉有熊呀、鴨呀之類的小裙子打扮你時,萊娜阿姨就會來救你,我會替你買些真正奇特的東西來穿。」

寶寶的小嘴吹出一個泡泡,萊娜將它視為娃娃同意她的主意的象徵。醫院病房門打開的時候,她正開心地笑著。她看到他時,笑容立刻消失了。他一隻手掛著一支拐杖,另一隻手捧著一束鮮花。

亞當看到坐在床沿、當胸抱著小嬰兒的萊娜時,臉上刻劃著相同的震驚。但是只有那麼一會兒,接著他的五官變為死硬而充滿敵意。「我以為莉莎在這兒。」

「那你可真幸運,反而見到我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也可以問你同樣的問題。」

「我先問的。」

她聳聳肩退卻了,意思是這種爭論不值得,她希望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差點沒了呼吸。「我在這裡是因為碰到醫院一成不變的出院大混亂。寶寶已經交到那對驕傲的父母手後,會計才發現帳目有錯。所以莉莎和泰德就去弄清楚,要我陪著寶寶。」

「他們一定不愛她。」

「這麼說實在太可恥了!」

他並沒有道歉。他相反的跛著腳走進室內,將花束擱在床邊的小桌上。「她叫什麼名字?」

「蜜莉。」

「蜜莉,嗯?可愛。她多重?」

「八磅五盎斯。你的輪椅呢?」

「超過八磅?哇,我再也不需要那鬼輪椅了。」

「你拿支拐杖做什麼?」

「我現在能走了。」

「只靠一支拐杖?不帶支架?難道你的物理治療師腦袋裡儘是沙子?」

「他似乎認為我可以了。」

「這個嘛,我可不認為。」

「可是你不再是我的物理治療師了,不是嗎?」他的聲音柔順光滑,眼光卻利如剃刀。「他們是如何決定取名蜜莉的?」

「嗯?哦,他們讓麥特替她取名。」

「麥特?」

「他因為寶寶不是男娃娃而難過,他比較喜歡有個弟弟。為了安撫他,他們讓他替她取名字。他想出了蜜莉是因為和麥特、美根押頭韻。你看,全都是ㄇ發音。有點太可愛了,不合我的口味,但是他們不……聽著,我也許不再是你的物理治療師了,但是我看得出醫學意見的好壞。而我不認為你已經可以用拐杖,更別說只用一支拐杖。」

「你怎麼知道我可以做什麼?你已經有兩個星期又三天沒看到我了。」

七小時又五十二分鐘,萊娜可以補充他,但是她沒有。她反而說道:「你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加強這些肌肉到能夠支撐你的程度。」

「我一直夜以繼日地練習。」

「物理治療上的另一項錯誤,我就知道柏阿諾是個庸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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