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露莎注意到萊娜站在門檻,她俯過身輕柔地吻了亞當的唇瓣。「親愛的,我待會兒再來看你。」

她離開房間時,萊挪用敵意的目光尾隨。等到萊娜轉過身面對亞當時,他也正瞪著露莎閃過的門檻,只是他的表情充滿了渴望。

「你做了什麼,發出求救信號?」萊娜沒好氣地問。

「此話怎講?」

「難道你沒有派她來解救你於水深火熱?」

他不需藉助她的幫忙,自己從床上坐進輪椅中。「我不靠人,尤其是女人,來保釋我走出困境。露莎的來訪對我完全是意外。」

「她常這麼出其不意、不經邀請地出現?」

「她是個獨立的女性,做她愛做的事。」他抬頭瞧她,意有所指地加上一句:「而她知道這裡的大門永遠為她而開。」

「你最好小心敞開的大門,文大爺。你的露莎可能出現得不是時候,讓你尷尬。」

「譬如說?」

「譬如說發現你和另一個女人躺在床上,笨蛋。」

「這個嘛,」他咕噥著撐起身躺上桌墊。「那種情形目前實在不可能,不是嗎?」

萊娜將他的雙腿推上桌墊。「是不可能。」

「那麼你操什麼心?」

「我在操心嗎?」

「聽起來像是。」

「你在這裡養一群妻妾來寵你、摟你,我都不在乎,只要是治療時間到了就叫所有的妞兒都閃開。」

「一名小妞還算不上一群妻妾。」

「一個或五十個都一樣。在練習期間,你會痛得要命,好讓我們儘快結束,我好回家。你一開始走路,我就掉頭,在這期間,只要白雪公主不再礙我的事,我們可以和平相處。」

「白雪公主?」

「算了。」

「那我是誰,王子?」

「你是小矮人。」

「嗯,很容易看出你是誰,你是繼母。」

她當之無愧地說道:「你的肌肉和關節都僵硬了。」

「哎喲!住手。」

「一個字都不能叫痛,文大爺。是你自己的錯,這是躺在床上兩天什麼都不做的後果,現在我們必須恢複你決定成為懶鬼前的活動力。」

從那時起,他們彼此無話可說,萊娜並沒有減少他的運動量,雖然他兩天沒動退步了不少。

「亞當,你的力氣可以比這個大。」她終於尖聲責難地打破沉靜時,他們幾乎已到了運動的尾聲。他們通常都用玩笑度過最痛苦的練習,互相明嘲暗諷。她覺得有必要恢複在那一吻、露莎造訪得不是時候,以及她領悟到對亞當不僅是職業的關切之前,兩人間共享的那份情誼。「我說用力。」

「我是在用力,該死!」他咬緊牙根,臉上汗珠成串。

「再用力。」

「我不能。」

「當然你能,來吧!」他再試一次。「好多了,亞當,再用力一點。抬高。」

「女人叫我再用力一點、抬高時,通常都是比較有趣的活動。」

他們的眼光像磁鐵般吸引住了,在他熱切的瞪視下,萊娜像他一樣透不過氣來。她放鬆撐緊的肩膀,將他的腳放在桌上。「和那個比起來,這些動作不甚有趣,對不對?抱歉,我不能讓你好過些。」

他注視她的目光,接著不在乎地聳聳肩。「我摔下斷岩不是你的錯。」

每當他談起那樁意外時,他的表情就變得恍惚且自我折磨。萊娜總是感動得要同情他,知道他仍為失去朋友而悲哀。「你今天下午工作認真,值得嘉獎。」

「馬殺雞?」他懷著無限希望地問。

「用乳液。」

「棒。」

「脫掉你的短褲,翻過去。」

他已經訓練自己做這些事,並且做得很好。她一面誇獎他,一面拉過一條被單蓋在他身上。他覺得自傲,疊起雙手墊在臉頰下,看著她走進浴室。「你知道嗎?你讓露莎嚇了一跳。」

「怎麼了?」她從浴室帶回一條濕毛巾開始擦洗他的手臂、腿和背。等她拍幹了他的肌膚,她在雙手抹一層無香味的乳液,開始按摩他的小腿肚。他快樂地呻吟,眼睛閉著。「現在集中心思放鬆肌肉,」她的聲音彷彿會催眠。「想著肌肉放鬆。露莎是怎麼說我來著?」她巧妙地把那句話穿插進談話里,希望他不會覺察出她熱切的好奇。

「她以為我的治療師會是個大塊頭,粗壯結實,一頭短髮,漿硬的制服,橡膠底鞋。可沒想到的卻是裹著短褲的長腿、披散的金髮和紅色指甲油。」

「如果我可以投票,絕對比較喜歡後者。」她現在按摩到他的大腿及臀部。他的嘆息更加低沉、頻繁且更性感。

「萊娜,你相不相信再生之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問?」

「因為我想我剛發現你前輩子是什麼了。」

「哦,是什麼?」

「我不確定你想知道。」

她俯下身子戳他的肩膀,他的眼睛睜開了。「我前輩子的職業是否和肉體的罪惡有關?」

他的眼光溜過她的秀髮,它們任性地披散在他的肩頭。「完全是肉體的罪惡。」

「那我很高興能躬逢其會。」

「真不知羞恥。」

萊娜喜歡他的睫毛鬈曲地貼在臉頰上的模樣,事實上,她喜歡他臉上的一切。她偷偷地欣賞,手不停地揉搓著他的背。用正確的力道按摩著每一束肌肉,反覆地鬆弛她的指頭,能碰到他的肌膚實在刺激,他的活力在每一束突起的肌肉中展現。

她是如此地沉醉在手上的工作,根本沒聽到露莎的聲音,直到門在身後關上。萊娜匆忙地拉過被單蓋住亞當裸露的背。「你必須等一下再來,」她暴躁地說。「我們還沒結束,我在使他放鬆。」

「我看得出來。」露莎不顧萊娜的話,走向桌墊。「我有比按摩更能叫你放鬆的東西——馬丁尼。親愛的,正好是你喜歡的口味。」

亞當撐起手肘,伸出手接過飲料。「謝謝,」他淺啜一口。「嗯,完美。」

他們相視一笑,接著若有所思地瞧著萊娜。她自衛地堅守立場,對亞當說道:「你需要有人幫你坐回輪椅。」

「當然這一點我可以幫他,」露莎接得流暢。

萊娜默默地詢問亞當,他正愉快地享受他的馬丁尼。她想要打掉他手中的酒杯,抹掉他臉上的傻笑。

「好,」她朝門口走去。「晚上入睡前我再來看你,亞當。」

「那也不用了。」露莎告訴她,那種抑揚頓挫像瑞士女校的口音,萊娜開始覺得噁心。「我會睡在這裡陪亞當,我會做他的侍從,整晚隨時接受召喚。如果需要你,我們會叫醒你,否則亞當會在明天早上練習時間見你。晚安,梅小姐。」

萊娜譴責地瞪了她的病人一眼,接著摔上門走了。

「那是什麼?」

「它看起來像什麼?」

「看起來像是一對平衡桿。」

「恭喜。」萊娜告訴亞當。「你的答案完全正確。至於獎品,你要一顆人造鑽戒、耐力煮鍋,還是到歐胡島免費度假一個周末?」

「你是全天候的寶貝蛋。」

「就是我耍寶時間拿捏得准才讓公民課得了個大戊。」萊娜架好平衡桿,接著退一步,審視她的成果。「好啦!」

「它們做啥用?」

「反正,絕不是讓我耍特技娛樂你用的。」

「那是什麼?」

「它們是讓你耍特技娛樂我用的。」

他一副震驚害怕的表情。「這是不是太快了?為什麼你現在就拿進來?」

「因為該是你用它們練習走路的時候了。」

「就像我說的,你是全天候的寶貝蛋。」

「我不是開玩笑。」

「我也不是。」亞當咆哮著,雙眼緊盯那設備,彷彿它暗藏邪惡。「我做不到。」

「你可以試試。」

「甚至試試都會讓我看起來像傻瓜。」

她重重地呻吟。「你省省吧,文大爺!每一次我介紹新玩意兒時你都這麼說。吊環、輪椅,還有桌墊。我都聽厭了。快點,大屁股,下床坐進輪椅。」

「坐進輪椅,可以。甚至爬上桌墊也成,但別指望我會自己站著,我不能。」

「你不敢。」

「什麼?」

她彎下腰直到她的臉和他的等高。「你不敢,沒種的夢幻王子,甚至連試試都不敢。」她嘲諷地道。

她看到他的瞳孔收縮了,他打量她好半晌,接著再猜疑地估量著平衡桿。他終於舔舔下唇。「好,我試。」他沒有把握地同意。「若是我摔跤——」

「你就再試。」

他滑動輪椅至平衡桿末端,躊躇著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萊娜站進平衡桿中,她在他腰上栓條皮帶,吊他出輪椅;同一時間,他的雙臂用力撐起自己,他靠在平衡桿上。萊娜跪著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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