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兩手抱胸,自衛地聳起雙肩。「我不能洗澡。」

「當然在浴缸里是不成,但是我可以替你在床上洗。」

她將醫院推車推過來靠近他的床,拿出一個大盆子,走進浴室去盛溫水。

「彼得能替我洗澡。」亞當向她叫道。

「這不是彼得的工作。」

「我說是就是。」

「我記得你同意不抱怨的。」她厲聲恫嚇,端著盛滿水的盆子放回推車上。

「我不知道我們的協議包括床上洗澡。」

「就是包括了,你應該將協議書後的小字說明看清楚。」

「這麼大的人在床上洗澡,真丟人。」

「不會比得了褥瘡丟人。」

她設法裝出淡然的態度,開始將毛巾鋪在他身下。他能夠移動身體到旁邊好讓她將毛巾鋪好,但是她仍然必須抬起他的臀部才能將毛巾墊到他身下。

為了掩飾尷尬的局面,她問:「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肥皂?」

「在浴室。」他咕噥道。

她在淋浴間找到一塊肥皂,它散發出一股昂貴的男性香味。「很好。」她告訴他,鼻子湊近肥皂嗅一嗅。「香而不濃。」

他的回答是:「很高興你批准。」

「你也抹古龍水?」

「一向如此。」

「那等你刮好鬍子可以抹些。」

「刮鬍子?」

「除非你寧願我——」

「我可以自己刮。」他立刻頂回去。

「哪有人會奇怪為什麼還沒刮。」她丟給他一個做作的甜笑。「還是你打算讓那些亂胡長成滿臉絡腮鬍?」

他悶悶不樂地任由她熟練地捲起一側的被單,浸濕擦澡巾再塗上肥皂。她先從腳開始。她一面擦著腳趾,一面問:「癢不癢?」

「真好笑。」

「好啦,文大爺,別這麼討人嫌。」

「半身不遂是很好笑的事?」

她對他皺起柳眉。「笑話不會傷人,甚至可能有益。你的腳趾通常怕搔嗎?」

他轉過頭,用大不相同的眼光瞧著她。炙熱的目光暗示地掠過她全身,要是她胸前的那朵芙蓉是真的也都為之枯槁了。「一旦我恢複正常,也許你可以一探究竟。」他懶洋洋地吐出性感之音。

「我那時就不會替你在床上洗澡了。」

「不一定要在床上洗澡,你可以對我的腳趾施些別的魔法。」

「譬如說?」

他說出了幾種消遣方式,全都淫蕩色情。

擦澡巾僵在她手中好幾秒,才又浸到水裡沖洗乾淨。她朝咧著嘴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大公貓的亞當丟過去狠狠的一眼。

「好噁心。」

「也很好玩。」

「文先生,這席話已經接近淫蕩的邊緣,違反我們的協議。」她將他擦乾,接著蓋上那條腿,繞過床尾去洗另外一條腿。

「又如何?」

「我不和病人討論我的私生活。」

「不想讓他們太興奮,嗯?」

「完全正確。」

他打量她好幾分鐘,她則規律地進行她的工作。「我實在不懂你和莉莎怎麼這麼不像。」

「多數人一眼就看得出我們是姊妹。」

「你們都有家庭的特徵,」他逗笑地說。「可是相似處也僅止於此。你們就像白天和晚上一樣的極端。」

「我們都是金髮藍眼。」

「沒錯。但是她優雅、女性化又溫柔。而你——」

萊娜放回被單,好奇地抬眼看他。「我又怎麼樣?」

「大膽、厚顏而積極。」

「多謝。」她抬起他的右手臂,開始用塗滿肥皂的毛巾揉搓,甚至毛茸茸的胳肢窩也洗到了。

「我並沒有侮辱的意思。」

「哦,真的?」

「真的。有許多男人顯然都認為你的熱情洋溢很吸引人。」

「現在,我又是熱情洋溢了。」她歪著嘴嘟囔,彷彿小丑彎身向觀眾介紹自己。

亞當放聲大笑。「第一次看到你時,你的耳朵上掛著一隻羽毛,身上是緊身皮褲和及膝長靴。我得說那真風騷。」

「那是我最喜歡的服裝之一。」她自衛地說道。「不過,那天我是專應一位病患之請而穿的。」

「男病患?」

「嗯哼,他在一場摩托車賽中受傷,我穿那套服裝逗他高興。」

「你有沒有呢?」

「有沒有什麼?」

「逗得他高興。」

她盯住亞當的臉,看見他的表情和聲音都轉為嚴肅。「當然有。」

「你一向都這麼極力逗男病患高興?」他的聲音中有一絲指控的味道,萊娜決定不予理會。

「我給我所有的病患相等的關切。」她平靜地回答。

「真的?」他用他的手覆上她的,阻止她繼續動作。

他們交談的過程中,她一直機械化地善盡職責。現在才發現他的乳頭被那方浴巾擦得已然挺立,胸前那片深色的毛髮潮濕鬈曲,他的心跳強烈地撞及她的手掌。

這席話已經進行多久了?她的手在他胸膛上揉搓又多久了?又是誰從中得利了?他還是她?

他輕柔的問話驚醒了她的注意力。她掙開手,迅速地在盆中清洗毛巾並擰乾它。「拿去,洗洗你的耳朵和脖子,還有……還有任何我沒洗到的地方,用這條毛巾擦乾。趁我去換水的時候,你可以私下來。」

她將推車推開他的床,速度之快使盆里的水都濺了出來。她顫抖的手端起盆子走進浴室倒掉。她再接滿水,大聲地清清喉嚨,讓他知道她要回到卧室來了。

他正從被單底下抽出他的手。她接過浴巾時並沒有直視他的眼睛,只是默默地在清水中浸濕。「現在該洗背了。」

「我的背很好。」

「你說過得了褥瘡。」

「只是想博得同情。」

「你想騙誰?」

「你永遠不會知道。」

「聽著,大牌。」她說,不耐煩地將重心挪到一邊玲瓏有致的臀部,另一邊則微微翹起。「除非清洗乾淨,並且再塗上這種消炎藥膏,否則那些褥瘡絕不會好。」她從推車抽屜中拿出一管藥膏,在他面前晃晃。「如果現在不治療,它們可能會被感染。」

「好啦,好啦,把我像只死豬一樣翻過來吧!」

「下一次省省彼此的口舌。」

亞當並不是肌肉賁張的健美先生,可是他卻擁有一副修長的運動家身材。花了他們倆一番功夫才將他翻成俯卧。看到他背上和臀上腫起的水泡時,她吹了聲口哨。

「謝啦。」他乾澀地說。

「文大爺,這可不是色狼的口哨,這叫做『哇噻』。」

「那是醫學名辭嗎?」

「不是。那是我對骯髒、噁心和醜惡的另一種說法。」

「你的床邊禮貌需要加強。」

「你的背需要整理,要尖叫請便。」

他並沒有尖叫,但在她清洗傷口又不知憐惜地敷上消炎藥膏時,連聲詛咒。「都是你的錯,」當他罵出一串粗俗的髒話後,她告訴他。「你應該讓彼得時常替你翻身的。從現在起,利用吊環來變換你的姿勢。」

「今天早上我練習過。」

「好小子,可以得金星獎。」

「你完了沒有?」他回過頭,威脅地瞪她一眼。

她對他拋個大媚眼。「完了什麼?治療褥瘡,還是欣賞你可愛的屁股?」

「萊娜。」他氣得咬牙切齒。

她在他繃緊的臉頰上飛了個響吻。「放心,我沒意思強姦。你開刀的切口會不會不舒服?」她做了番檢查,輕輕地碰觸,沒有發現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

「偶爾會癢。」

「你可以感覺得到?」

「嗯。」

「很好,傷口沒有問題。你未來的愛人也許會認為它很迷人。」

「很高興聽到這種消息。你弄完了沒有?」

「沒有,我現在要洗你的背,應該會讓你舒服才對。」

如果他深長的嘆息暗示著什麼,他一定是覺得舒服透頂。「我猜這些呻吟和哼哈意思是你同意了。」幾分鐘後她擦乾他的皮膚時,評論道。「抹點乳液如何?」她擠些乳液兩手揉搓後,開始按摩他的背。

「棒極了。再往……噢,就是這裡,嗯。」

「你的聲音像是欲仙欲死。」她調侃他。

「比起我最近的感覺來,的確。」

她微微一笑,指尖更加把勁,順著他滑柔的背脊向下滑。沒有肥油,不見一絲贅肉,他的肌肉緊繃得像是鼓面。

「萊娜?」

「嗯?」

「我真能再度感受到嗎?」

她警覺到他聲調的變化,抬起手直到脫離他的皮膚。「感受到什麼?」

「欲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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