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亞當的暗示並不是毫無魅力,這一點讓她困惑。當他邀她跨坐他的腿上時,她的感覺是情慾而不是噁心。

男性病患時常用猥褻的言語和舉動做為發泄他們挫折感的方式,通常對付這種淫言穢語,她都用懲罰性的冷漠或是輕忽的笑語在幾秒鐘將它們打發掉。但是,十個小時都過去了,亞當的話仍然在她心中回蕩、騷動。

不僅是騷動,甚至是非常惱人。一個甚至不會動的人,怎麼可能打動了她?

為什麼她的七情六慾似乎在今天早上都一起活了起來?也許是熱帶環境使然。白金漢宮也比不上文亞當的山區別墅。風景秀麗,顏色鮮明,氣候怡人,空氣中充滿了波里尼西亞的花香。房子本身是建築學的一大驕傲,灰泥的牆柱和巨大的窗戶充分融入了周遭的景物。它的裝潢調和悅目卻不墨守成規,反映出亞當多樣的品味和興趣。

雖然如此奢華,萊娜並不認為這種環境是她情慾激蕩的唯一原因。話又說回來,說文亞當是肇因之一又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她不喜歡他,一點也不。莉莎最初表示出對他有興趣時,萊娜就警告過她要小心這種一帆風順的傢伙。他習慣了一聲令下「跳」,所有臣民都會跳起來。不僅是他的銀行存款,他那天生的魅力和好萊塢式的俊臉一直誘惑全世界的女性投入他的懷抱。他是個浪蕩子,他那些值得上報的浪漫情史足夠叫萊娜蔑視地竊笑。像文亞當這種人當然對她不具任何吸引力。

當然,亞當的確有幾項為人稱道的美德——他慷慨地支援無數的慈善事業,像是穿著閃亮甲胄的騎士。他用私人的資金資助莉莎推廣她的珍品店,沒有他的幫助,莉莎絕不可能冒險投入這種風險高但獲利潛能大的行業。

不過,除了這些,萊娜一直對他有所懷疑。就像她告訴莉莎的,她不相信任何像他這麼光鮮的人。他一定有人格上的缺憾,正如一顆表面上完美無缺的鑽石底部卻包含著瑕疵。

那又為什麼一想到他的吻時,她的小腹就會一陣翻攪?她刷地一聲掀開他的被單時,是要暗示他她玩膩了裸體的男人。結果,她的計畫產生了后座力。最後竟然是自己被他所惑,而且方向完全錯誤。

整個晚上她每隔兩小時就進入他的房間替他翻身。第一次時,她的努力換回了他兇狠的咒罵。她不予理會,強迫他側躺。「舒服嗎?」

「去死吧!」

「晚安。」

「去死吧!」

第二次她的鬧鐘響起來,她跌跌撞撞地進到他的房間。他正在睡夢中呻吟。「亞當?」她柔聲探問,把他翻成平躺。淚珠沾濕了他的臉頰。

「皮耶?」他焦急地大叫。「歷安?回答我。老天!不要!我找不到他們。他們為什麼不說話?」

她將他翻到另一邊,調整了床單,沒有驚醒他的噩夢地退開。一直到他痛苦的囈語停止,呼吸恢複到正常後她才離開。其後幾次她替他翻身時,他一直睡著,或者是假裝熟睡。每次碰到他溫暖的肌膚,她的小腹都是一陣搔動。

瘋狂。她從不曾為任何男人動心,但是文亞當?瘋狂。

她套上白短褲和胸前印著一朵大大紅芙蓉的白色T恤,離開卧房。「老天保佑你,彼得。」她走進廚房聞到新煮的咖啡香時,這麼告訴他。彼得咧開到耳根的笑臉,倒了一杯咖啡遞給她。她搖頭拒絕他拿來的牛奶和糖,啜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在吧台邊坐下。

「火腿,蛋,鬆餅?」他問。

「不用,謝謝。水果看起來很好吃。」她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擺設芒果、木瓜及鳳梨片拼盤。「外加一片全麥吐司,拜託。樓上有沒有話傳出來?」

「用便盆,他說:『我再也不要在便盆中尿尿了。』」

萊娜笑著吃下她清淡的早餐。「很好。也許這樣可以激勵他坐進輪椅,好使用浴室。」她拍掉手上的麵包屑。「早餐多謝了,該是進攻的時候。他的餐盤準備好了嗎?」她婉拒彼得的協助,親自捧著餐盤。她只敲一下門,立刻推開它。

「早——」第二個音節卡死在她的唇邊。她匆忙地放下餐盤,一個箭步衝到亞當的床邊。「老天,你怎麼了?」

他的臉憤怒地扭曲。他的唇單薄而慘白,咧開露出咬緊的牙關。「左腿,抽筋。」他喘息道。

萊娜掀開被單,大致地檢查了他的左腿。一碰到他收縮的肌肉,她說:「肌肉痙攣。」一雙能幹的雙手立刻按摩那隻腳的肌肉。亞當呼痛了兩次。

「你要不要止痛藥?」

「不要,我憎惡不能控制自己的神志。」

「別那麼驕傲。如果需要止痛藥——」

「不要。」他叫了出來。

「很好。」她立刻吼回去。還好她的手比她的聲音來得溫柔。她繼續按摩他的大腿,肌肉終於開始放鬆,他痛苦的表情也隨之消失。

「謝謝。」他說,慢慢地睜開眼。「可惡!那是……你在竊笑什麼?」

「你是獃子不成?這是好徵兆,白痴,肌肉不再軟弱無力了。」

他瞪著她好一會兒。等到終於想通她發笑的原因時,他報以更大的一張笑臉。「肌肉症攣擊有何意義?」

「可能是腫脹已經消掉,減輕了影響這些肌肉的脊柱四周的壓力。你能不能感覺到這個?」她捏捏他光裸的大腿。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幸好我只覺得有壓力,不覺得痛。」

「你可以感覺到壓力?」他點頭。「那這裡呢?」她掐了一下膝蓋上的肌肉。

「沒有感覺。」

「這裡呢?」她的手指滑過他的腳底板。

「什麼都沒有。」

「不要氣餒,感覺會從大腿開始一路往下走。你的左大腿如何?」她輕輕地用指甲刮一下。他一言不發。等她抬起詢問的眼光直視他時,他正瞪著她的手擱在他大腿的位置。

「壓力。」他粗聲說道,伸手拉過被單蓋住身體。萊娜迅速地轉頭。

「贊!這是天大的好消息;雖然它意味著肌肉收縮時,你會相當不舒服。我們要多花一點時間在一起,更努力、更頻繁。」她有效率的繼續說下去。「我必須通知阿諾,他會來為你做檢查。你吃東西時我去打電話。」她將餐盤放在他腿上,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前就離開了房間。

回到房間,她發現彼得已經趁她不在時將房間整理好了。她拿起床頭几上的電話撥號碼。可是接電話的人並不是火奴魯魯的柏醫生。

「嗨,泰德,我是萊娜。」

「嗨!你好不好?旅途順利嗎?」

「你別跟我來這一套好兄弟的花招,今天我不想社交。我很氣你。」

「氣我?」

「這個陰謀毫無疑問的你也有份。」

「什麼陰謀,萊娜?」

「你非常清楚是什麼陰謀。就是你和我大姊合起來整我,把我困在這偏遠卻有著希爾頓大飯店的小島上。」

「不算是困住,也不能說是小島。我聽說毛依島很漂亮,一直都想去那裡。也許明年暑假我們可以帶孩子——」

「泰德!」默數到十後,萊娜尖聲地叫起來。「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這個鬼差事。他好恐怖、好可怕,比我預料的還糟糕。他用言語和肢體輕薄我。」

「肢體?癱瘓的人怎麼可能用肢體輕薄你?」

他吻得我耳朵都熱起來。當然,這句話她沒說出口。她支吾以對,終於找到了一個答案。「他對我丟杯子。」

「打到你了?莉莎,快來,是萊娜的電話。亞當對她丟杯子。」

萊娜聽到沙沙聲,話筒轉到了她姊姊的手中。她也聽到麥特在後面大叫:「我要和萊娜阿姨說話。」雙親一起噓他。莉莎憂慮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亞當對你丟杯子?這不像是他的為人嘛。」

萊哪暗自咒罵,接著用諷刺的口吻重複了她姊姊的話。「我告訴過你,莉莎,一個人發生這種事後,他的整個個性都會改變。至少暫時會,而且通常是變糟。一開始我就不喜歡姓文的,現在更不喜歡。」

「他會丟杯子,一定是你激怒了他。你做了什麼?」

「沒有!」

「這個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以是多麼無法無天,萊娜。」

「我完全遵守職業典範,打從一來此地就沒幹過一件無法無天的事。」她想到那對沙拉耳環和掀開被單的戲劇手法,但是經過各方面的考慮後,基本上她告訴姊姊的都是實話。

「這個人不可救藥,整個情勢都不可救藥。我同意在醫院裡替文大爺工作,那裡有其他職員幫忙抵擋他的怒氣;單獨和他待在這裡完全是另一回事。你強迫我到這種地步,我要回家,今天。現在。」

「她說什麼?」萊娜聽到泰德在問。

「說她要回家。」

「我就怕這樣。他們像是水火般難容,莉莎。」

「可是她是我們認識的最好的物理治療師,而亞當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啊,你和她說,她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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