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蹊蹺的失蹤

人是群居動物,交流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性。因為有了交流,才有了陌生和熟識之分。

有人說社會越發達,人就越來越冷漠。也有人說文明越先進,心靈之間就越容易溝通。

假設你走在馬路上,有人管你藉手機。他的理由很充分:手機沒電了,約會找不到人,只借你手機一分鐘。

或者他會說,自己剛進城,找不到親戚家的住址,你不借他他就會露宿街頭。

看上去真是可憐兮兮的。

你會怎麼辦?

存在兩種前提:假設對方是好人,那麼你會有無數種方式。如果對方別有用心,他就會把這一分鐘變成你生命的拐點,給你製造結局。

比如棄屍荒野。

回到隊里後我第一時間向謝隊彙報了見到李出陽的情況。謝隊很興奮,關起門來偷偷表揚了我,然後叮囑我一定和李出陽保持密切聯繫,最起碼要確定他現在的大概狀況。

我問出了那個憋在心裡很久的問題:「這下您可以告訴我當初李出陽是為什麼辭職的了吧?」

謝隊點上煙,說:「我估計你多少也能猜到了,是因為一個女孩兒。」

「哪兒的女孩兒?」

「戴鑫的那個公司,你知道嗎?」

我回憶了一下:「不就是聖奇國際嗎?」

謝隊說:「對。聖奇國際的老總戴垚,你還有印象嗎?我記得你們薛隊跟我說過,你們訪問過他的。」

我說:「對,我記得這個人,他是戴鑫的堂兄。聖奇國際是個家族產業,主要就靠戴鑫和戴垚兩個人經營,戴鑫死後,戴垚還是挺傷心的。」

謝隊說:「今年初,戴垚的妻子王華和兒子戴霖睡覺時被人勒死了。根據我們當時的判斷,這應該是一案兩屍的謀殺案。而且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因為作案手法相同,作案間隔也很近,並且戴家的保姆也發覺了這個家裡一個人的行為異常。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但我們內部一致認定了這個人就是兇手。」

「是誰?」

「戴垚的親生女兒,也是王華的親生女兒,戴霖的親妹妹——戴露。」

「那把她抓了嗎?」

「當時傳喚了,但是審理時才發現案件特別複雜。首先是保姆雖然持懷疑態度,但她並沒有目擊戴露殺人;而且因為戴露是戴家的成員,所以案發現場所採集到的戴露的足跡指紋也並沒有太大意義。最關鍵的是戴露的殺人動機一直未能確定。根據我們走訪調查,戴露完全不具備殺死王華和戴霖的可能性。尤其是對於王華,她們的母女關係十分融洽,並且戴露特別愛和尊重自己的母親,所有證人都堅稱戴露絕不可能殺死自己的母親。」

「會不會是因為家族產業什麼的,因為立遺囑或是搞繼承發生了家庭糾紛?這種有錢的大家庭很可能因為錢反目成仇的。」

謝隊瞟了我一眼:「你想的這些我們早就想到了,雖然調查起來比較困難,但一直在深入,而李出陽恰恰就負責這一環節。」

「這個戴露多大歲數?」

「差不多和你同歲。」

我明白了,李出陽很可能就是在調查戴露時,已經掌握了戴露的犯罪證據,但出於一些個人原因,主動放棄了調查,直至最後辭職。這個私人原因顯而易見:他愛上了戴露!

我雖然心裡猜得篤定,嘴上卻不敢說。如果真像我猜的那樣,那李出陽不僅犯了徇私枉法罪,整個刑偵支隊也擔有莫大的責任。怪不得趙書記和謝隊要如此隱蔽和晦澀地讓我開展工作,如果反過來貿然處理李出陽,不僅沒有十足把握,造成的影響恐怕也極為惡劣。更得不償失的是,連戴垚家這件古怪離奇的案子也休想告破。

儘管知道了他們的良苦用心,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謝隊說:「你現在也用不著太緊張,畢竟見到李出陽就是有了進展。下一步就是繼續監視他,找到他和戴垚家關係非同一般的證據。如果證據確鑿的話,我們就能認定他當時違反紀律、觸犯法律,那麼就能對他實施抓捕!」

我一下不知說什麼好了。我怎麼也沒想到,我會和我的同窗玩兒起無間道!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把他送入監獄,萬劫不復。人生真是萬變,聯想到李出陽剛才那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我心裡一陣酸澀。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辦公室,薛隊問我去哪兒了。我隨便編了個理由,他說傅欣欣被害一案徹底結了後,答應給我們放兩天假,但前提是我們值的這個班沒有什麼嚴重的案子。如果來了大事兒,那隻能怪我們命不好。於是,廖潔把筷子插在麵包上拜佛;蘇玉甫把QQ簽名改成了一大串「保佑」;王姐在跟孩子商量著去哪兒玩兒兩天;宋琦則又釣了一個姑娘,計畫著周末去郊區玩兒漂流。他還問我:「你去不?人多可以團購。」我說:「當然好。咱們三個能團嗎?」他大驚:「你不帶個女朋友什麼的?」我說:「沒有。」他不屑地說:「那算了,不帶吊絲!」

我們一屋子人正紅紅火火地計畫著,忽然電話響了。王姐戰戰兢兢地接起來,問什麼事兒。我們剩下的人面面相覷,過會兒蘇玉甫打趣說:「慌什麼,沒準兒是中心讓咱們接文件,最近文件可多了。」「對對對,是挺多的,你先看看網頁上有沒有。」宋琦擠出一臉笑對我說。

我噼里啪啦地點著滑鼠,還沒打開主頁,就聽王姐蔫著聲音說:「別找了,是綠野湖邊發現女屍,讓你們出現場去呢。薛隊在預審那邊開會,已經直接過去了。」

我一邊三下五除二地收拾東西,一邊數落廖潔:「我就說你那兩根筷子插饅頭不管用!」因為是女屍,廖潔也得一同前往,同樣沒好氣地說:「不是饅頭,是麵包!」

綠野是古城外郊區的一處天然風景區。之所以加上「天然」二字,是因為說白了這裡原來就是一片荒郊野地,後來因為城市周邊規劃,把該填的坑填了、該清的垃圾清了、該埋的臭水溝埋了,種上樹、蓋上草,又挖了個人工湖,於是就有了一幅還算體面的景象。因為古城本就是旅遊城市,城裡才是吸引遊客的中心,所以這片風景區平時並沒有多少遊人。只有一些本地人經常飯後來這裡散散步、談談戀愛什麼的,所以這種地方發現屍體並不稀奇。

我們下了車,周邊已經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技術隊吳良睿他們已經到了,隔著警戒帶喊我們。我過去一看,亂草坑中有一塊白布,下面應該就是屍體。薛隊正和旁邊的派出所民警說話,見我和宋琦帶著廖潔來了,先對我說:「是具被焚燒了的屍體,身長一米六,腕骨比較小,目測像是女的,你一會兒別大驚小怪啊,給我丟人!」

我一臉無所謂地說:「你忘了上次精神病院著火那案子了?多少具燒焦了的屍體我都沒怕過。你應該提醒的是廖潔!」「去你的。我可是正經刑警學院畢業的,不用你這地方警校的提醒我!」說著,她上去就掀開了那白布。

白布下露出一具乾巴巴的焦屍。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屍體,但也著實後背一涼。那屍體比我上次在精神病院見到的每一具都燒得嚴重,頭部幾乎已經焦成一個黑球,連臉和後腦勺都分不清了,就別提頭髮和五官了。身體和四肢也是僅僅存在個形狀而已,皮膚和骨骼早已團在一起,成為焦炭。不只是我,就連遠處一些圍觀的群眾都發出一陣陣驚呼。

廖潔鎮定地把布蓋上,說:「感覺不是第一現場。報案人呢?」

報案人是一對準備在此纏綿的情侶。發現了這種事兒,估計兩個人一輩子都會落下陰影。那女的早已嚇得兩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了,只嚷嚷著馬上要回家,薛隊只好幫她叫了輛計程車。那男的坐在我們車裡,吞吞吐吐地說他們今天中午準備到這裡野餐,然後再聊聊天;可當他們吃完飯,又在湖邊遛了遛,然後到了這附近準備坐在地上休息的時候,他女朋友忽然發現草叢間橫著個袋子,便嚷嚷著要過去看看是不是別人丟的什麼東西。沒想到打開袋子一看,愣了好幾秒兩個人一起魂飛魄散。

「就是這樣。我們……我們怎麼也沒想到,這種鳥語花香的地方竟然會有死屍!而且還這麼恐怖!」

因為報警人情緒不穩定,我們也沒把他帶回隊里,只在車上草草做了筆錄,然後讓技術隊勘察完畢後把屍體拉走。回到隊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找近些天的失蹤人口。蘇玉甫和廖潔在那邊啪啪啪地敲著電腦、打著電話,我和宋琦則負責和法醫中心聯繫。

過會兒廖潔找到我們,向薛隊彙報:「近一個月來,本市在案的失蹤人,女性有三人,為了不弄亂我就先稱她們為ABC吧。反正是要排除兩個的。A是個中學生,父母鬧離婚,一直跟著母親過,現在正是暑假期間,學校不開課,她母親發現她失蹤以後,也聯繫不上前夫,也就是孩子的父親,於是報了案。B是外地人,看狀況好像是個歌廳的陪酒小姐,因為一直拖著不交房租,也找不到人,被房東報案到了派出所。C是模特兒,但是沒有經紀公司那種,也就是我們俗稱的『野模』。」

「我去,這B跟C聽上去人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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