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混亂的局面

鐵質的防盜門鎖得很緊,我試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並沒有撬門的本事,只好悻悻作罷。現在是上午,soulmate很可能外出了,估計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我到樓下的超市買了一卷透明膠帶和一把剪刀。撕下一條膠帶,用剪刀剪成一條細線貼在鐵門的最下端之後,我上了大廈頂樓。我覺得,很有必要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認真梳理一下,從那些雜亂的線索中揪出那根連接著真相的線頭。

昨天上午,先接到高中生委託,要我追查一個正妹。

中午,跟吳哥吃飯,對碎屍案提供了一點自己的想法。吳哥發現正妹照片,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喊出了張璇這個名字,但其他的卻毫無印象。

下午,檢查照片,發現正妹手腕上有我的名字。在貓撲發正妹照片,soulmate出現,宣稱認識正妹。

接到中年男人委託,還是尋找正妹,依舊在照片上發現我的名字。

晚上,找到熊貓,確定正妹手腕上的名字不是刺青。

今天早上,追查到soulmate的地址,吳哥告訴我在事務所門口發現高中生屍體,跟碎屍案很相似。

我用石子在天台的水泥板上,畫了一幅流程圖。整件事,從頭到尾,很難看出有人操縱事態發展的痕迹。兩個委託人,可以是被人安排的。吳哥找我,可以是被人誘導的。soulmate可以是在貓撲潛水等著我發帖的。高中生的屍體,可以是被兇手放在事務所樓下的。

但是,這裡有兩個偶然事件,如果沒有發生,會徹底打亂操控者的布局。

如果我沒有讓吳哥看到正妹照片,如果我沒有在貓撲發帖。

這兩件事都跟我有關,第一個是無意識的結果,第二個是一時興起的結果,充滿了極大的不確定性。而操控型的罪犯,在犯案過程中,最為在意的就是可以掌握全局的狀態,他絕對不會允許意外事件來決定他整個布局的走向。

除非……

除非他能操控我的意識。

我打了個寒戰。

太扯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這世上絕對沒有什麼魔法,可以操控人心,如果有,為何他不去統治世界,反而跟我這個小人物過不去?

soulmate,soulmate,這個英文單詞的意思是真命天子。

用這個詞作為昵稱的人,或許是一個充滿自信但又略微有點稚嫩的年輕男人,年齡大概在十六到二十五歲之間,家境較好,外形俊朗。

當然,另一種可能跟上面的推論完全相反。

畢竟在網路上,昵稱並不能反映出人的真實心理狀態,尤其是那些熱衷於角色扮演的傢伙。但不管怎麼說,這個soulmate都不會是個普通的人。現在想起來,碎屍案和委託人尋找正妹這個案子應該有著莫大的聯繫,原本兩件不相干的事情被那個高中生的屍體聯繫在了一起。

那麼,soulmate會是碎屍案的兇手嗎?他將高中生殺掉後布置成那個樣子,又是在向我暗示著什麼?

這一切,恐怕只有soulmate才會知道答案。

沒有陽光,厚厚的雲層壓在頭頂,彷彿隨時都會塌下來的樣子。我站在大廈的天台,俯瞰著腳下忙忙碌碌的芸芸眾生。以不同的角度,看相同的事物,總會有不同的感觸。

我再次拿出那兩張照片,兩個委託人的態度未免有些奇怪。如果說是他們的戀人或者親人,那樣緊迫的心情應該可以理解。高中生或許是青春期的衝動,但那個中年男人卻是屬於沉著冷靜的類型,而且從他閃爍的言辭中,可以看得出另有隱情。據他講,是soulmate告訴他只有我才能找到正妹。soulmate這樣說的目的何在?而中年男人又為何對soulmate深信不疑?

疑問太多,我已經覺得大腦有點缺氧。下天台,我再次路過那扇緊閉的防盜門,門角的透明膠帶已經掉了。雖然腦袋裡有不下十種敲開陌生人房門的方式,我還是選了最為常見的一種。因為我發現房門上竟然沒有貓眼,真是出乎意料的好運氣。

「你好,請問家裡有人嗎?我是樓下新搬來的住戶,你的房間漏水了。」像這樣有幾百家住戶的大廈,人口流動極為頻繁,絕大多數人都不認識自己的鄰居,更遑論樓下的住戶。

沒有回應,大概是在猶豫著要不要開門。

「你好,我房間里很多東西都被泡壞了。我估計是你的房間漏水,能開下門嗎?不然我只好找大廈管理員了。」如果裝作不在家,待會兒大廈管理員打開了房門,要如何解釋?我將耳朵貼在門上,依稀能聽見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好,有人在嗎?」我敲門的力度加大了。

門稍稍拉開一條縫,是想偷偷打量我一眼。我立刻抬腳,狠狠地踹向鐵門,同時聳起右肩,用力將門撞開。門後發出砰的一聲響,大概是soulmate的腦袋碰到了門上。房內光線很暗,開門的人影轉身想逃,我撲上去用雙臂將他熊抱,兩個人掙扎著倒在地上。

「抓到你了!」我大聲恫嚇。

嗯?奇怪。

手上傳來一種溫軟的感覺,與此同時,一股細膩的香味兒傳到鼻翼。我下意識地抓了下,弧度完美,飽滿而有彈性。

「想不到,你竟是個女人。」我訕笑道。

身下傳來氣急敗壞的尖叫,「放開我,渾蛋!」

君子好色而不淫,我默默念叨一聲,將雙手下移,挪到她的腰部。

「放開啊!你要幹什麼?!」她的聲音中充滿焦慮。

腰部柔軟纖細,富有活力,身材還不錯。我抱著她起身,她的雙腿亂踢亂蹬,妄圖掙脫我的懷抱。我跌跌撞撞抱著她走到不遠處閃著微光的電腦屏幕前,將她按在電腦座椅上,掏出那捲透明膠帶,把她的雙手雙腳都綁在椅子上。

「你應該慶幸,我不是色狼。」做完這一切,我擦著額頭上的汗珠道。

她沒有說話。

想來是覺得把一個女人綁到椅子上的傢伙,即便不是色狼,也應該不算什麼好東西。門還開著,我很擔心剛才的動靜會招來好奇的鄰居,但是還好,這層大樓住戶還保持著中國人一貫的冷漠。

「燈在哪裡?」我自言自語,在牆壁上摸索。房間里的窗戶掛著厚厚的遮陽窗帘,透不出什麼光,尤其是關上門之後,室內更顯得黑暗。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拉上了窗帘,我都不打算拉開。窗戶對面就是幾百個窗戶,我還沒有蠢到將自己曝光的地步。

「門的左邊。」soulmate開口說話了,聲音很是清脆。

我按下開關,轉過身,「好了,既然你也懂得合作……」

下面的話被我吞了下去,並不是驚艷於眼前少女的美麗,而是看到了那張秀氣嗔怒的臉。

「張……張璇?」我結結巴巴地說。

「徐川。」她回應道。

「你……是我女朋友?」我的樣子一定很搞笑。

「是你妹!」她咬牙切齒地說。

過了好久,我才反應過來她是在罵我。撓了撓頭,我搬了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我就曉得,我不會有這麼正的女朋友,但同時,我又有點遺憾。

「soulmate?」我不會被美女迷惑的。

「什麼?」她一臉的茫然。

「你不是soulmate?」我有點意外。

「誰知道你在說什麼鬼東西!」她皺起眉頭。

那一瞬間,我幾乎就要被她騙了過去。電腦的液晶屏處於休眠狀態,我移開她,動了下滑鼠,屏幕立刻亮了起來。

貓撲,用戶名,soulmate。

「soulmate?」我笑吟吟地看著她。

她不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就像偷吃糖被抓到的小孩子。

「那麼,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她撇撇嘴,一副我不會回答你問題的樣子。

「那個高中生是你殺的?」我盯著她的眼睛。

「死了?」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怎麼死的?」

可惜我不是卡爾·萊曼博士,不然我一定可以從她臉上轉瞬即逝的表情中辨認出真假。

「碎屍,心、肝、脾、肺、腎都不見了。」

「兇手不是我。」她第一次正眼看我,「什麼時候的事?什麼地方?」

「今天早上,我事務所門前。」我說,「是你讓他去找我的?」

「是的。」回答得出乎意料的乾脆。

「那個中年男人也是?為什麼要這樣做?照片是怎麼回事?怎麼別人說你是我女朋友?」我連珠炮般地發問。

「先把我解開好嗎?你綁得我好疼。」她用求饒的眼神看著我。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走了上去。唉,我真是個沒出息的傢伙。

借著燈光,我仔細觀察了她的手腕,沒有我的名字。

「那是貼紙,我已經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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