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

星期一上午快十點鐘時,埃勒里站在萊文法官設在審判庭外的會客室隔間里,面前坐著法官、檢察官,還有德克的律師。

「我的理解是,奎因先生,」萊文法官說,「今天上午法院開庭之前,你有某件重要的事要告知我們。」

「什麼事?」達雷爾·艾恩斯冷冷地問。此時此刻,他正期盼一次乾脆利落的結案陳詞,然後是更為乾脆利落、稱心如意的陪審團裁決,根本不在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檢察官也只是做出不妨一聽的樣子。

埃勒里字斟句酌地說:「法官閣下,關於這個案子,可能存在新的證據。如果發現這個新證據,將會對審判產生重大影響。如果可能的話,您是否能宣布暫時休庭,比如說……」他想看看法官作何表示,但沒看出來,決定還是保守一點兒為好,「二十四小時?」

「新證據?」艾恩斯不悅地說,「關於什麼的新證據,奎因?」

「是呀,奎因先生,」法官問,「這個證據的性質是什麼?」

「我現在還不能說。」

「親愛的先生,」萊文法官驚呼道,「你不能期望我只是聽你說需要這樣做,就對一次謀殺案的審判宣布休庭。」

「我別無選擇,」埃勒里急忙說,「但凡有點兒法律頭腦的人都不會同意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接受我提出的建議,想都不用想。我甚至不能肯定是否會有足以提交法庭的證據。我只能以自己在這個領域裡的經驗作為擔保。萊文法官,我向你保證,我沒有耍半點兒花招,絕非躍躍欲試打算干點兒什麼,也不為任何人辦事,除了公正二字,我沒有任何其他目的。我所要求的只是一天的時間。」

艾恩斯搖著頭,微笑著,彷彿在這麼多年的法庭生涯里,還從未聽過這麼天真的請求。「當然,」檢察官說,「奎因先生在這一行的地位很獨特。山姆……」

法官站起身來。「很抱歉,不行。我不能因為這樣的理由就推遲審判。先生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埃勒里碰了碰檢察官的衣袖,檢察官於是又多逗留了一會兒。

「你究竟有什麼證據,奎因?」他壓低聲音問。

埃勒里聳聳肩。「現在嗎,什麼都沒有,但是已經依稀看到了蛛絲馬跡。今天要提交給陪審團的這個案子還有什麼勝算嗎?」

「我得說,勝算不大。這取決於艾恩斯的表現,他好像決心給范·哈里森扣上多重通姦的罪名。」

埃勒里看上去鬆了口氣。「那你會同意他這個說法嗎?如果你能為我做兩件事,我會非常感激:一是將涉案證據之一交給實驗室作分析,二是將哈里森不同銀行的賬戶報告借給我研究幾個小時。」

「我認為只要在法院許可範圍之內,在適當監督之下就可以,」檢察官含含糊糊地說,「你說的是哪個證據?」

埃勒里告訴了他,檢察官看起來很迷惑:「為什麼是那個東西?」

「我現在還是不說為好。如果我懷疑的事情是對的,那麼不用等到明天,你就會聽到許多新情況了。」

「他們在叫我了。我可能沒法在中午休庭之前說服萊文法官——就來就來!」他急匆匆地跑進法庭。

不過他立刻同法官談了一下,萊文法官又與艾恩斯磋商了一番,弄得艾恩斯捶胸頓足、怒氣沖沖。埃勒里緊跟在那個證據後面出去了。

一名警官將他帶到一間空法庭里。埃勒里將哈里森的銀行賬戶報告在長椅上鋪開,開始工作。他請求提供的那個證據正被送往實驗室。

四十五分鐘之後,他抬起頭來說:「警官,你見過波特女士吧——妮基·波特,是這案子的證人之一?」

「是那個紅頭髮的小美女吧?見過,先生,」警官熱情地說。

埃勒里在一本便箋上匆匆寫了幾句話,然後撕下那頁。「請你將這張字條交給她,讓她將答覆寫在下面好嗎?她就在法庭里。」

「我不能離開這些證物……」

「我會用生命保護它們的。現在我對它們的興趣比康涅狄格州的檢察官還要大得多。趕緊去,警官,行嗎?」

警官回來後,埃勒里讀了妮基的回覆,滿意地點點頭。「我馬上就回來,警官。」

他找了個電話間,給他在紐約警察局的父親撥了個電話。

「哦,埃勒里,庭審結束了?」探長問道。

「還沒有。是這樣,父親,你能不能安排一下,取得法律許可,檢查公道儲蓄銀行第五大道支行的某個賬戶?」

「出什麼事了,兒子?」

「我沒時間解釋了。你能自己辦這件事嗎?我可以離開這裡,如果運氣好,兩小時之內可以與你會合。」

「快去開車吧。」

埃勒里趕回那間空法庭。「我必須馬上趕往紐約,警官。你可以把這些文件送回法庭了。」

埃勒里回到法院大樓時,已經是下午了。他沖向電話間,打電話問實驗室,另一件證據是否已經送回來了。

「你肯定結果沒有問題嗎?」

「沒問題,奎因先生。最短四年,很可能是五年。」

「謝謝你!」

埃勒里急忙跑進法庭,滿懷信心地看著表。走廊上擠滿了人,人們走來走去,大聲喧嘩。

「埃勒里?」

「妮基!怎麼回事?今天的庭審結束了嗎?」

「你不知道嗎?你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嗎?」

「顯然沒在,」埃勒里心裡涼了半截,「出了什麼事?」

「案子剛剛提交給陪審團。」

「不!」

「不知什麼原因,」妮基眼神怪異地看著他,「艾恩斯先生在中午之前就結束了簡短的辯護。中午休庭之後,他們進行了簡短的交叉詢問,然後立刻進入綜述階段。十五分鐘之前,陪審團就去合議了。你要去哪兒?」

「去找萊文法官!」

在法官的會客室里,埃勒裡面對法官,檢察官和面無表情的辯護律師。妮基坐在角落裡,探尋地看著埃勒里的臉。

「我不想浪費時間來吵架,艾恩斯先生,」

埃勒里一開口就說得很快,「基於你當事人的利益,你故意加快了庭審進度。但是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也很在乎公平正義,就像在乎如何做個出色的律師一樣。

「至於州檢察官辦公室和你,萊文法官,你們的態度,我毫不懷疑。

「因此,我們都願意看到公平正義得到伸張。那麼唯一的問題是:還有時間嗎?據我所知,陪審團已經開始合議了,現在可能已經太遲了。不,請不要這樣,我們沒時間糾纏訴訟程序的技術細則了。

「現在請聽我說,仔仔細細地聽。」埃勒里俯在法官的書桌上,「我今天花了一天時間尋找證據,以驗證昨天晚上的推測。正像我今天上午說的,那只是一個推測,我不能指望任何受過法律訓練的人,在沒有進一步證據的情況下接受我的推測。我已經找到了那個證據,該證據為這個案子提供了一個全然不同的新解釋。

「我終於理解了范·哈里森臨終留下的信息是什麼意思,迄今為止,所有人都忽略了那個信息,因為那看上去似乎毫無意義。

「而事實上,那條信息已經充分地傳遞了某個事實。

「對於哈里森用自己的血寫在牆壁上的字,我本人曾有過三種不同理解。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XY就是他想要傳遞給我的完整信息。最後我放棄了這個想法,原因很簡單,因為它實在無法解釋。XY這兩個字母與當時的情形沒有任何關聯,與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也沒有任何關聯。

「第二個想法必然與第一個背道而馳。如果XY顯示不出任何意思,那麼很可能該信息還沒寫完。哈里森剛剛寫完Y左邊這條線就咽氣了,假如他本來是要繼續寫下去呢?」

三個人看上去大吃一驚。

「如果情況真是這樣,他可能要加上什麼字呢?他已經寫下了X,接著寫下了Y,那麼在我看來,X和Y後面,唯一合乎邏輯的就是Z。這樣一來,該信息不就變成了XYZ嗎?但是正像看不出X和Y是什麼意思一樣,我也看不出Z有什麼意思,它們加在一起變成XYZ,還是不明白有什麼意思。我又被難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萊文法官說,「我對猜謎一向不擅長。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哈里森寫完他的信息,那他想加上去的東西也不是Z,而是別的什麼?」

「正是如此,法官閣下。放棄了後面是Z的想法後,我只好做了完全不同的思考和推斷。」

「那麼奎因先生,現在你知道哈里森想要加什麼了?」

「是的,法官閣下。」

「稍等一下。」檢察官說。他跳起身,走出門去,然後急急忙忙地回到會客室。

「陪審團那邊還沒有動靜。接著說,奎因!」

艾恩斯在椅子上動了動。

「法官,能借我一支軟芯鉛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