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三個R的秘密

密蘇里真是出人物之地!從令人尊敬的麥克阿瑟和潘興,到家喻戶曉的江洋大盜傑西·詹姆斯;從著名作家馬克·吐溫,再到本文中的巴洛維以及巴洛維學院。

如果有人渴望上一堂有關謀殺藝術的課,密蘇里的巴洛維學院是最不應該去的地方。巴洛維學院的社會學課程有其深遠的淵源,據說每個人都能在其哲學研討會上找到信心,看到希望,抓住偉大的事件並找到偉大的人物。有一種未經廣泛求證的說法,巴洛維學院的創始人艾塞亞·約瑟夫·巴洛維博士曾經宣稱,即使他在年齡上成為老朽,他的思想也不會像英國的學究們那樣僵化。這不過是個玩笑而已,其實這位好人就像一架日晷儀一樣循規蹈矩。

「即使是玩世不恭的人,」巴洛維博士曾說過,「也會多少有所保留。」事實上,在他工作的這座大花園中,雖不是死氣沉沉,但也聽不到開懷大笑。

關於巴洛維博士的傳說有很多,其中有些傳說甚至將他稱作尤瑟·大龍頭,講他如何如何施展個人魅力征服了那些富有的密蘇里人,並從他們的口袋中討來了這一片堅固的校舍。單是關於他的助手們的故事就有一大堆,他們把他的人道主義信條傳播到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一部極具閱讀價值的長篇報道至少還缺少一千頁關於他的具體做法的描述。這樣就更沒有多少篇幅記錄艾塞亞·約瑟夫·巴洛維博士如何以其靈感來影響學院教學活動的情況了。

想在巴洛維學院接受教育的人必須通過不同尋常的入學考試。考試內容通過照相機拍攝下來並像第三十三項禮拜儀式一樣嚴格保密。然而百密終有一疏,秘密還是多少泄露出去一些,可能還是很關鍵的部分:巴洛維博士在考試當中動用了不少東西,有一台十六毫米電影放映機、一台收音機和一台攜帶型唱機,有《聖經》、《農曆》和《莎士比亞全集》,每樣一本,還有最新發布的「國會議事錄」等等,在考試過程中,可以聽到唐老鴨和小威德·布朗的聲音,諸如此類。

這一切相當令人困惑,恐怕也跟外人在巴洛維學院常常分不清誰是學生、誰是教授這一事實不無關係。當然啦,一個人留著大鬍子在巴洛維並不代表身份高貴。

巴洛維博士的來信給埃勒里的突出印象就是無比悲痛。這位巴洛維學院的院長寫道:

我手下的一名教員失蹤了。奎因先生,我無法向您表達我心裡的恐懼。一句話,我害怕到了極點。

我知過您的工作很忙,但是如果您完全了解這所傾注了我畢生心血的學校里所發生的事情,您就會感受到我們在困境中體會到的全部恐懼。

我能否請求您秘密地並且立刻到巴洛維來?

信是手寫的,字跡很潦草,因緊張而歪斜,似乎在提醒你:罪惡的目光正落在院長的身上。這一切與他所聽說的艾塞亞·約瑟夫·巴洛維博士太不一樣了,於是埃勒里匆匆給奎因警官留了個便條就出發了。妮奇一把抓起她那珍貴的記事本,也緊跟著老闆上了路。

九月的巴洛維,靜靜地平躺在密蘇里溫暖的陽光下。遠處的歐扎克斯高原像是好問的學生凝視著巴洛維學院。

「你認為是在這兒下車嗎,埃勒里?」當計程車慢騰騰地載著他們穿過彷彿靜止的城鎮時,妮奇輕聲地問,「這裡如此安靜。根本不像一座大學城。」

「巴洛維是安靜的,現在正在放暑假,」埃勒里賣弄學問似地回答道,「新學期還要再過十天才開始。」

「你總是將事情搞得這麼可恨無聊!」

他們趕緊進入巴洛維博士的私室。

「請原諒我沒能去車站接你們,」主人邊進門邊說。這位教育家進屋後迅速把門關上。巴洛維身材削瘦,長著一副典型的義大利臉,濃密的灰發下是一雙生動的黑眼睛,此時眼神有些獃滯,並在不停地眨動。真是密蘇里的彼特拉克,埃勒里微笑著這樣想。而對妮奇來說,巴洛維簡直是那種讓你看了第一眼就會愛上的人。

「輕輕地,輕輕地——那一定是我們之間的暗號。」

「你說誰是奇普教授,巴洛維博士?」

「美國文學專家。你沒有聽說奇普的艾倫·坡研究會嗎?他是這方面的權威——是我們這裡最受歡迎的教師之……」

「艾倫·坡,」妮奇驚叫道,「埃勒里,這將是一個你自己感興趣的案子。」

「萊弗里特·奇澤姆·奇普,」埃勒里點頭道,想起來了,「在評論艾倫·坡的專刊中寫過專題論文。熱情洋溢而且學識淵博。那個奇普……」

「他在巴洛維學院已經工作三十年了,」博士不太高興地說,「沒有他我們確實無法繼續。」

「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巴洛維博士抓起電話:「米麗,現在讓瑪·布林科來一下……瑪在校園裡經營教員公寓,老奇普自從來到巴洛維教學就一直住在她那兒,奎因先生。啊!瑪!進來。把門關上!」

瑪·布林科是一位棕色皮膚的密蘇里老太太,被召到校長辦公室顯得很緊張。她長著一雙女房東特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來自紐約的客人。直到巴洛維博士向她講了足以讓她放心的神秘保證後,她的目光才從客人身上移開,開始變得柔和下來並且漸漸有些濕潤了。

「那可是個好人呢,教授,」她斷斷續續地說,「他特別守時,你可以放心地讓他替你看門。」

「我同意,」埃勒里小聲自語道,「但這事和奇普的守時有什麼關係呢?」

巴洛維博士點點頭:「現在,瑪,你繼續講。別緊張,你是開拓者的後代!把一切都告訴奎因先生。」

「教授,」瑪·布林科喘著氣哽咽著說,「他在歐扎克斯有個小木屋,過了阿肯色邊界那邊。他每年七月一日都要離開巴洛維去那個小屋過暑假。七月一日,就像鐘錶一樣有規律。」

「是單獨去嗎,布林科太太?」

「是的,先生。他在那裡寫作,他是一個人去。」

「主要是寫文學教科書,」巴洛維解釋道,「雖然前年夏天令我感到很吃驚,奇普告訴我說他準備寫小說。」

「他七月一日離開學校去了那個木屋,勞動節過後第一天再返回巴洛維準備好開學後的課程。」

「勞動節後第一天,奎因先生。年復一年。從來沒有錯——」

「現在已經是九月十三號了,他還沒有在城裡露面!」

「勞動節後第一天……那已經過了十天了。」

「超過十天就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嗎?」妮奇不屑地問。

「波特小姐,晚了十天對奇普來說是極不平常的事情——正如讓我假裝是哈德遜太太一樣!太不可能了。我很挂念他,奎因先生,我給阿肯色的斯萊特當局打了電話,他們已經派人去奇普的小屋看過了。」

「那就是說他顯然不是延長了住在那裡的時間?」

「奇普在習慣模式方面的頑固不化我無法向你們一一描述。他沒有。斯萊特派去的人只發現了他的一隻箱子,再沒有發現任何有關奇普的信息。」

「但我從你的信中感覺到,博士,你有更特別的理由懷疑……」

「可不是嗎!」瑪·布林科脫口而出,激動得胸脯強烈地起伏著,抽泣得更厲害了,「我從來沒有進過教授的屋子——這也是他的規矩——但巴洛維博士說教授不在家我應該進去看看,所以我就進去了,並且——並且——」

「什麼,布林科太太?」

「在他壁爐前的一塊小地毯上,」女房東小聲說,「我發現有一大塊……大塊……污漬。」

「一塊污漬!」妮奇喘著氣說,「是一塊污漬嗎?」

「一塊血跡。」

埃勒里的眉毛豎起來了。

「我親自檢查過了,奎因先生,」巴洛維博士緊張地說,「那是——是血,我可以肯定。在小地毯上已經有一些時間了……我們把奇普的房子重新鎖上了,我給你寫了信。」

雖然九月的太陽從校長辦公室的每一條縫隙中鑽了進來,但屋裡的人還是感到它很冰冷。

「七月一日以後,你再和奇普教授聯繫過嗎,博士?」埃勒里皺著眉頭問。

巴洛維博士看上去有些吃驚:「他的習慣就是在暑假期間至少給我們幾個人每人寄一張明信片……」他開始興奮地檢查桌子上的一大堆郵件,「我從六月初開始就沒在這裡。這令我感到很沮喪,我……我為什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啊,您真是訓練有素……奎因先生,對,找到了,在這兒呢!」

那是一張帶有圖畫的明信片,畫面是一個山上的小瀑布,誇張的藍色周圍是誇張的翠綠。手寫的口信和地址字跡潦草,像蜘蛛爬過一般難以辨認:

我在修改小說。會給你們大家一個很大的驚喜。問好!

奇普七月三十一日

「又是他的『小說』,」埃勒里喃喃自語道,「上面蓋著阿肯色州斯萊特的郵戳,日期是今年七月三十一號。巴洛維博士,這個明信片是奇普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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