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醫藥手指

考察自古羅馬以來婦女們的特別興趣發現,天后朱諾有很多名字和身份。她以不同的名份受到各式各樣婦女們的崇拜。她是拯救者,女奴們和身處困境的婦女們向她祈禱;她還在結婚典禮中扮演著主導者和保護者的角色;無論是已婚還是未婚的婦女都要到小樹林為她而立的神廟裡朝拜;她還是勞動工具保護神和戰爭女神。總之凡是和女性有關的事都與她有不解之緣。她不喜歡月光和玫瑰,所以供奉給她的東西包括愚蠢的雌鵝,美麗的孔雀,嗓音單調並在別的鳥窩裡下蛋的杜鵑,還有以其控告本性而出名的大毒蛇。她是忠告女神和錢財女神,幾乎掌管著女人感興趣的一切。當然,在希臘神話中,朱諾成了赫拉,她被阿佛洛狄特買通,自從不幸的帕里斯判決以後,她成了最愛妒忌和不能容人的角色。簡而言之,朱諾是女人的一切,因此詩人奧維德讓朱諾說六月是根據她的名字而命名的。

六月是一年中最適合結婚的季節。一則古羅馬格言說:「六月的婚姻給男人榮耀,給女人幸福。」無數的善男信女都對此堅信不移,棕櫚灘的里查德·特羅伊和他的大女兒海倫也不例外。海倫一直想在六月舉行婚禮,最終如願以償,美夢成真——儘管和她所夢想的婚禮有所不同,儘管只是很短暫的一會兒。但結婚的日子是在六月沒錯,她被打扮成新娘,還得到一枚戒指。

父親里查德·特羅伊給自己的大女兒取名海倫,是因為他是一位很重實踐的感傷主義者。特羅伊年輕的時候,曾通過做問候卡生意發了財。他認為是海倫的名字給了他靈感和鼓舞。所以當海倫·特羅伊長成一位絕色美女時,做父親的一點都不感到吃驚,他認為這是對他的成就的又一次證明。

特羅伊先生總是後悔自己沒有先見之明也為小女兒埃菲提供類似的服務。小女兒出生後,他輕率地把取名這個重要任務交給了妻子。太太是一位循規蹈矩、很注重名聲的人,於是從字典里查到尤菲米婭,這個名字的意思象徵名「好名聲」。埃菲長大後確實贏得了很多好評,但麻煩也隨之來了,她很少加入別人的談話,打扮非常樸素,看上去總像是要睡著的樣子。埃菲成了特羅伊先生的一塊心病。

但海倫是他的掌上明珠,按他自己的說法是「金色蘋果」。他對海倫說:「你要記住這才是特洛伊之戰的真正原因,哈哈!」

特羅伊先生性格隨和,說這話的時候也不帶任何熱情。隨著海倫的胸部漸漸豐滿起來,一支年輕男子組成的隊伍就開始為了她而相互討伐,她輕鬆地從男士們為她而傷心流血的戰場上走過,性格變得越來越成熟,模樣也更加可愛,簡直如朱諾般儀態萬方、風情萬種。特羅伊太太去世後,海倫不再受到母親警惕的監視,很快就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開始交往,有一個壞小子還真讓特羅伊先生彆扭了好一陣。但海倫笑著對父親保證說她能夠控制那小子,特羅伊先生便任其發展下去,但後來他卻因此出了名。

這真是一個錯誤。

維克多·盧茲是歐洲人,粗短身材,眉毛特別濃重,長著一雙農民般的大手。為這雙手他深感慚愧,因為他出身名門望族,父親是駐聯合國代表團的成員,手指像女人的香煙咀一樣纖細。他自己是普林斯頓大學的留學生。入學後,他的那雙大手很快就被拳擊隊教練看上了,於是這雙手就變成了他的一大特長。加上他動作敏捷和天生的致命左鉤拳,很快便在學校里打出了名氣。但在參加校際比賽時他的表現卻令人失望,一旦自己受到傷害,他便和對手玩命,摳人家的眼睛、傷人家的下部,甚至還張嘴咬人,簡直是無惡不作。這樣學校拳擊隊只好將他開除了。

但維克多有著大陸人特有的風度,而且還有很多很多的錢。所以從學校畢業後,他就搬到了在公園大道的一套單身公寓,並在社交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他定期出席馬展和狩獵俱樂部的活動,還是咖啡協會的紅人,為此還接受過一家電視台的專訪。

亨利·米德爾頓·耶茨是華爾街一家金融機構的債券銷售員,也是追求海倫·特羅伊的流血勇士之一,但他的心還沒有碎。作為一名天生的債券推銷員,他有著百折不撓的勇氣。當大部分競爭者都已經自動敗下陣來的時候,他依然頑強地追求著這位特羅伊美人。海倫也喜歡他,認為他本質不錯,相貌堂堂,令人滿足又比較容易駕御。如果他們之間的關係再密切一點,如果競爭再激烈一點的話,或許她早該有足夠的熱情嫁給他了。當然,這事還得她母親同意才行,可她還沒有同意呢。亨利很清楚阻礙他獲得幸福的這兩大障礙,但他很有耐心,他知道時間會把它們驅走。亨利早就算計好了,特羅伊太太一去世,他便將自己在普林斯頓認識的維克多·盧茲拋給了海倫。

亨利是一個工於心計的人,他的這一計畫是建立在他對海倫的了解和把握之上的。他明白她此時的心態,她不滿足於若即若離的愛慕,有跡象表明她對以往沒完沒了的特洛伊戰爭已經厭倦了,他認為她所需要的是最後的決戰,這樣才能最終滿足她的征服欲。於是他就把維克多·盧茲介紹給了特羅伊一家。他認為,盧茲是扮演這種角色的最好人選。盧茲是不會被輕易擊敗的,但他也只能圍著海倫轉。不用擔心海倫會真的愛上他,也不用擔心他的名份和錢財能引誘海倫做傻事。亨利很清楚,盧茲的感情品位對海倫來說過於外國化,她也不會為了名份而放棄自由。盧茲只能在短期內討她歡心,但很快就會被她甩掉。有過這麼一段經歷後,海倫自然會懷著感激的心情跪倒在他的膝下。然而盧茲是一個一旦失敗就忘掉規則的人,他不會老實罷手,所以事情就沒那麼簡單。這一點海倫知道的太晚了。亨利本以為盧茲會像所有其他人一樣,在海倫提出終止往來時知趣地接受她的解僱,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勉強笑一笑離開。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一點他卻估計錯了。

當亨利將維克多·盧茲帶去特羅伊家時,盧茲就對海倫著了迷。海倫對他也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於是兩個人開始頻繁見面,盧茲不停地向海倫表示他那火熱的愛。後來海倫感覺和他玩膩了,於是就提出終止往來——但盧茲不肯。直到這時海倫才第一次真正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固執裡面含有某種警告,他不會像一位紳士那樣悄悄地罷手。

他仍然對她糾纏不已,甚至用暴力威脅她的護衛。他給她寫粗野的條子,打電話騷擾她,還說要和她同歸於盡。他還經常跑到她卧室窗外的花園牆上哭鬧,他躲在她家門口,見她出來就突然沖了過來,竟然會在大天白日跪倒在她的腳上。有一天晚上他居然在一家夜總會極其無恥地公開羞辱了她,嚇得海倫哭喊著逃走——一頭撲向亨利·米德爾頓·耶茨的懷抱。

在享利·米德爾頓·耶茨看來,這事就算完結了。然而很不幸,維克多·盧茲正在按他自己的意志行事。

夜總會丟臉鬧劇之後的第二天早晨,里查德·特羅伊正在喝咖啡,小女兒尤菲米婭進來,以她從未有過的快活語氣說:「維克多·盧茲在書房要見你。」

「那小子?」特羅伊先生說,皺起了眉頭,「他想幹什麼?」

「我不知道,父親,」埃菲說,「但他看起來非常正經。也許他想為昨晚的事道歉吧。」

「我認為我該用拳頭砸扁他的鼻子。」她父親無能為力地說,「海倫在哪兒?」

「她不見他。再說她現在和亨利·耶茨在花園裡。我敢打賭亨利一定會砸扁了他的鼻子。」

「我完全能夠處理我女兒的事,」特羅伊先生說。這話聽起來意思相反,他很不情願地去了書房。

維克多·盧茲坐在一把椅子邊上,雙膝微微分開,一隻大手裡拿著絨麵皮手套,另一隻手裡拿著雨傘,折起的雨傘頭上掛著他的漢堡帽。見老特羅伊進來,他趕緊站了起來。

「你看,盧茲——」特羅伊先生陰沉著臉開口道。

「請原諒,特羅伊先生,」盧茲說,「我今天來有兩個目的。我希望在你女兒面前表示我的謙卑,為昨晚在公眾場合鬧事的無禮行為正式向她道歉。但她不願見我。所以,先生,我就向您表示我的歉意。」

「哦,啊,對。是,我明白了。」特羅伊先生說。

「我來訪的第二個目的是請求您允許我向您的女兒求婚,」維克多·盧茲說,「我發瘋地愛著海倫,特羅伊先生。沒有她我不能——」

「——沒有她你不能活,對吧?是的,」特羅伊先生嘆息道,「這很令人吃驚,儘管有許多小夥子還是得設法活下去。盧茲先生,我一生惟一的使命就是看到我的女兒幸福。如果海倫認為你會使她幸福的話,我怎麼想並沒有關係。你去問她好了。」

「啊,您真是一個偉人!」盧茲歡喜地大叫道。

「沒什麼,」特羅伊先生笑著說,「我只是把我的責任交給更有能力的人罷了。」

但盧茲正在全神貫注地自言自語:「我已經和她說過我愛她,說過她的美麗,等等,但『結婚』這個詞……她怎麼能不誤解呢?我現在就去問她!」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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