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馬古恩倒霉的日子

一九一九年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六點五十五分,美國第六十五屆國會第三次會議通過並且批准了《公共法第254號(眾議院第12863號決議)》。副標題碰巧是《增加稅收和實現其他目的法案》。讀了「稅收」兩個字令人起雞皮疙瘩,但也不過如此而已。有必要繼續讀下去。

「在三月十五日之前。」直到仍然讀到這裡之前,一切都還不很清楚。

然後就一目了然了,不但非常清楚,簡直是警鐘長鳴。在三月十五日之前,災難降臨到美國的城市和鄉村,那便是繳納所得稅。

在我們關心邁克爾·馬古恩以及他不平常的稅收問題前,有必要回頭了解一下有關法令,這法令不僅涉及邁克一個人,而且涉及幾乎所有人。一九一八年出台了《稅收法案》,這以前和以後也有所得稅法,但《公共法第254號(眾議院第12863號決議)》與以前的所得稅法不同,它把以前的所得稅繳納期限三月一日改成了三月十五日。

日期為什麼變了呢?

有原因,但這是一個稅務專家窮其所學也不能解釋清楚的原因。

有人——也許是國庫的司庫先生,或者是來自印第安納或俄亥俄的一位先生,或者甚至是一些能夠插手立法工作的級別較低的人民公僕——有人特別缺乏幽默感,竟然想起了愷撒大帝和那些帶血的短劍。還有人想起了朱庇特神廟上空的滿月所顯示出來的徵兆和聚集的深紅色雷雨雲層。他或許還會想起艾德斯日,古代羅馬人認為不幸運的日子。

在我們中間,哪一個對愷撒大帝有過敬意的人會在三月十六日否認羅馬人的正確呢?

這一切對於邁克爾·馬古恩來說確實很不幸。

邁克爾常被一些想像力豐富的小孩稱作私人「話務員」或者「眼睛」。這類人給人的感覺是一副相貌醜陋、衣冠不整、說話粗魯的形象,長著瘦屁股小眼睛,嗜煙如命,但很怕老婆。

然而,邁克·馬古恩卻不然。他身穿肥大的褲子,大平足,一眨一眨的褐色眼睛被一副玳瑁眼鏡擋在後面,使他的表情總是處於一種摸索的驚愕狀態。他頭戴亞當帽,身穿名牌西裝和皮鞋,既不抽煙也不喝酒——一方面是因為哮喘,另一方面是他的好妻子具有間諜般敏銳可靠的嗅覺。他一生中從未對一位女顧客動粗,這倒不是因為他缺乏性的衝動,而是因為他更加珍愛自己的執照。

從來也沒有什麼重大案件來找邁克,那些眼睛深沉的神秘胖男人或者馬爾他的獵鷹或者聚集在豪華頂層公寓的流氓首領捲入的案件與他無緣。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替多疑的丈夫跟蹤他們三十歲左右的妻子或者抓獲那些對老闆的錢櫃特別過敏的店員。星期六晚上他不工作的時候常帶妻子去看電影。星期天去罷教堂之後,總是去一家飯館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星期三晚上去玩賓戈賭錢。

作為一名私人偵探,邁克頭三年就在自家布朗克斯的三居室公寓里營業,從老朋友那裡隨便找些小活,掙點小錢。然後他和太太決定把辦公地方挪到接近或位於市中心的位置,那樣或許可以掙更多的錢,能對付更多的賓戈遊戲,於是邁克在四十二街一套有四個辦公室的房子內轉租了一間辦公室,還和一位公共速記員、一位商業藝術家和一位有點禿頂、鑲著金牙的傢伙合用房子里的公共面積。他們的四部電話總是響個不停。邁克在自己辦公室的門窗玻璃上鑲了幾個鍍金美術大字:

邁克爾·馬古恩,秘密調查

一周之後,邁克開門迎來了克萊門塔·馮·多米太太,她是那種在這個世界上馬古恩夫婦夜裡也要睜眼躺著為其析禱的顧客,那種給連續為他們服務的人員豐厚回報的顧客。她來找他是為了一起偷竊案——但馮·多米太太馬上表示不只是為了這個案子。

自從那個金字招牌打出去之後,三月的艾德斯日來了又去,已經有過三回了,但愷撒是滿意的,邁克還沒有遇到過什麼麻煩。現在又臨近第四回了。

這一回好像有點不對了,邁克以他的哮喘和平足所允許的最快速度來到了奎因家。

一名偵探來諮詢另一名偵探令妮奇感到很好玩。可憐的邁克,他打量奎因家牆壁的樣子更加滑稽可笑,但最好玩的還在後面呢。

「埃勒里,」邁克紅著臉說,「我被搶了。」

「被搶了,」埃勒裡面無表情地說,「搶走什麼了,邁克?」

「我的退稅文件。」

「請原諒,邁克,」埃勒里咳嗽了幾下說,「我的老胸膜炎又犯了。你是說你的退稅文件被人偷走了?」

「我是這麼說的,你和馬一樣健康,」邁克·馬古恩很生硬地說,「哦,我不是責備你歇斯底里。但這並不好玩。今天已經都三月十四日了。我怎麼能在這一天趕在最後期限之前做好呢?」

「這個,你的——晤!你的退稅單應該不會太複雜吧,邁克爾,」埃勒里認真地說,「找一份空白表重新填一下不就行了嗎。」

「用什麼,我問你!」

「用什麼?」

「你得有數據呀!」

「哦,當然。你沒有數據嗎?」

「沒有!」

「可是——」

「聽著,埃勒里。我的所有文件和記錄——我計算時所用的一切——都被偷走了!」

「哦。」

「在我的手提箱里,所有的東西。我花了幾個星期才收集整理出來的記錄!你說這事,我該怎麼向徵稅員說呢?」由於邁克曾經和奎因警官一起練拳擊,所以埃勒里還是個小蘿蔔頭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他講完後又補充了一句,「聰明的小鬼?」

「埃勒里,這事很討厭。」妮奇邊說邊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以確信她自己的記錄和退稅文件還在那兒。

「記錄和所有的……你的手提箱裡面的東西是在哪兒被盜的,邁克?」

「我的辦公室。你去過的,埃勒里——你知道還有另外三個房客——」

「你們共用一個接待室。」埃勒里點頭說,「當時你們都在辦公室嗎,邁克?」

「在。哦,不——我不敢肯定。瞧,我最好和你說說事情的全部經過,是這樣的。簡直把我急壞了。」

事情發生在頭一天晚上大約六點鐘。邁克在整理他的退稅文件。他決定在六點鐘之前下班。他已經收集好了他那些作廢了的支票、備忘錄、收據等,他把它們和他的退稅文件一起放進手提箱。

「我剛穿上大衣,」邁克說,「卡森太太——她是公共速記員,是她租下了整套房子又把裡面的辦公室轉租出去——跑進我的辦公室大叫說接待室起火了。於是我就跑了過去,確實是,長靠背椅上冒著煙。有人將一根火柴扔進旁邊的廢紙筐,廢紙燒起來,燃著了長靠背椅。所幸時間不長——我五分鐘後把火撲滅了——然後我回到我的辦公室,拿起帽子和手提箱,從容不迫地回家。」

「當然,」埃勒里嘆息道,「你回到家打開公文包時,發現你的退稅文件和有關記錄都不見了。」

「風吹了,」邁克爾·馬古恩痛苦地說,「我翻看後發現裡面只有一張報紙。」

「事情有可能出在,邁克,在你從辦公室回家的路上嗎?」

「不可能。我把公文包夾在腋下從辦公室走到車庫,然後開車回家,手提箱就放在我旁邊的座位上。」

「你能肯定這是同一個包嗎?」

「哦,肯定。這是一個舊包。是我的包,對。」

「那麼就不是整個掉包了。」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說,「當你在接待室滅火時,有人在你辦公桌上打開你的包,取出了裡面的東西,換進去報紙,又把包合上。」

「一定是那個卡森太太,」妮奇說,並奇怪這麼簡單的問題怎麼會難住一名偵探?她心想邁克·馬古恩實在太笨了。

「你認為呢,邁克?」埃勒里問。

「她沒有機會。她跑在我前面並且和我一起在接待室,抱著她平時擺在桌子上的花瓶,在冰水機和靠背椅之間來回跑。她始終沒有離開我的視線。」

「還有誰在套房裡,邁克?」

「另外那兩個房客。其中一個是商業藝術家,名叫文斯,里昂納多·文斯,一個瘋子。另一個自稱為傑克·奇基,寫書並喜歡賭博,還以為我不知道呢。」

「文斯和奇基在你和卡森太太滅火的時候從他們的辦公室跑出來了嗎?」

「當然。但他們沒有幫助滅火——只是站在那兒出主意。我對他們兩個哪個都沒有特別在意。」

「那麼有可能是他們中的一個嗎——?」

「有可能。但我不能肯定。不管怎麼說,我昨晚直接開車返回辦公室,想著我也許把我的退稅文件放在桌上或者什麼地方了——」

「自然不在那兒了。」

「我昨晚一宿沒睡,」邁克悲慘地說,「如果我睡了的話,老婆的嘮叨也會擾得我無法入睡。」

「你今天早晨去辦公室了嗎,邁克?」

「沒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