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圈內小集團

假如你擁有東方大學的學位並自去年全校聚餐以來沒有再去紐約,聽到以下這件事你會感到吃驚。默里山東大畢業生俱樂部第十三層樓電梯正對面的那個有名的拋光松木門上的標牌換了,現在上面是幾個雕刻字:亞麻屋。

下次到紐約的話,你可以自己到畢業生俱樂部去看看。原來鑲嵌著賈納斯浮雕 的那扇門上面現在裱了一層餐桌布。賈納斯信徒們留下的那個直徑為九英寸左右的閃閃發光的不鏽鋼圓形浮雕不見了。你的第一個想法當然是它們被挪到更好的地方去了。別欺騙自己。你或許會從地下室到樓頂進行仔細查看,結果既找不到賈納斯也找不到其信徒的任何線索。趕緊去找俱樂部管理員打聽,他會給你一個似是而非的解釋。再找誰也沒用。

事實上,關於賈納斯信徒們消失的秘密,只有極少人知道,而知道這件事的人也發誓對此保持沉默。為什麼呢?因為東大是一個年輕的——一個非常年輕的——學府,而且所經受的災難只能靠歲月的流逝才能被人淡忘。它所經歷的苦難比這件事要嚴重得多。東大的恥辱在於它一直靠沉默來掩飾著,如果我們在這裡將其帶血的石頭揭開,那就只是因為東方大學的大印上的第一個詞就是:真理。

對於哈佛人來說,「哈佛13屆」並不比「哈佛06屆」或者「哈佛79屆」有更多的意義,除非他本人恰巧是「哈佛13屆」畢業生。但對於東大人而言,不論好壞,「東大13屆」卻是獨特的。他們的名字都被深深地刻在了畢業生俱樂部門廳中堅硬的大理石上。這個班的人被自然地選作尊敬的東大畢業生協會主席閣下。他們將一直享有這項殊榮,直到最後一位去世,他們擁有終身有效的觀看東大足球賽入場券。在全校聚餐時,「東大13屆」的學生被請到主桌上和校長一起用餐。他們有資格參加最初的奠酒儀式和暢飲帶泡的啤酒(第二個最神聖的儀式)。這一切只有那個班的學生才有資格享受,別的一概不行。

有人也許會問,為什麼東大13屆會比別的班,比如說東大12屆或者東大98屆,受到更高的抬舉呢?答案是,從來就沒有過東大12屆和東大98屆。因為東方大學到公元1909年才根據紐約州的有關法律組建起來,13屆是這所大學的首屆畢業班。

是查理·梅森把他們個個尊為神,那個門神也是他送給全班的。後來擁有一百多家連鎖電影院的查理,當時是班上的詩人,一個貧乏的夢想編織者,有一種古典的隱喻情感。東大13屆在畢業前夕曾在里弗代爾的一家私人聚會間相聚,當查理站起來發表他那歷史性的演說時,屋裡已經是煙霧繚繞,還散發著一股麥芽臭氣,簡直就像開了鍋一樣。

「主席先生,」查理對坐在臨時主席台上擔任主持的比爾·厄普代克說,「同學們,」他對其他九個人說。然後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我們是首屆畢業生。」他又停頓了一下,「未來的眼睛正注視著我們。」(斯坦福·瓊斯作為晚會的記錄秘書,一句不拉地記下了查理的演講。你在畢業生俱樂部的門廳里已經看到了,在玻璃板下面。打起精神來:它也消失不見了。)

「我們今晚在這裡所做的,將開創東大傳統的先河。」

此時,記錄中寫道,那個烏煙瘴氣的屋子裡異常安靜,只有頭頂上的電扇發出的吱吱聲。

「我毫不猶豫地說——提高聲音!——我們這屋裡的人,今晚……我們是……重要的。不是作為個人!而是作為13屆。」然後查理又停頓了一下並平靜地說,「他們將記住我們,我們必須留下一些讓他們牢記的東西」(第三個神聖的儀式)。

「比如說?」莫里·格林問道——此人五年後死於法國。

「一個符號,」查理說,「一個象徵符號,莫里——一個代表我們首屆畢業生的象徵符號。」

愛迪·坦普爾,作為班上第十一位畢業生,吐出舌頭並且粗魯地怪叫了一聲。

「那可能就是你要被人記住的符號,愛德。」查理生氣地說。

「閉嘴,坦普爾!」維恩·哈米舍大喊道。

「把這隻鳥轟出去!」齊斯·布朗憤怒地說,他因父親曾在12年挑戰過特迪·羅斯福而被懷疑持有激進觀點。

「聽起來不錯,」比爾·厄普代克綳著臉說,「繼續講,查理。」

「什麼符號?」羅德尼·布萊克詢問道。

「自己認為特別的任何東西嗎?」約翰尼·卡德韋斯大聲問。

查理只說了一個詞:「賈納斯。」他停了一下。

「賈納斯,」他們低聲說道,考慮著他的提議。

「對,賈納斯,」查理說,「此神預示著良好的開端——」

「好,我們正在開始,」莫里·格林說。

「保證帶來好結果——」

「這當然適用。」比爾·厄普代克點頭道。

「是啊,」鮑勃·史密斯說,「東大肯定是要成就大事的。」

「雙面賈納斯,」查理·梅森神秘地叫道,「我想告訴大家他在朝相反的兩個方向看!」

「嗨,沒錯——」

「過去和未來——」

「聰明的傢伙——」

「接著說,查理!」

「賈納斯,」查理大聲說,「羅馬人在開始於大事時首先祈求賈納斯保佑,然後才去求別的神!」

「哇!」

「這確實重要!」

「一天、一月和一年的開始,對他來說都是神聖的!賈納斯是門神!」

「賈納斯!」他們大喊道,興奮地跳了起來;他們舉起手中的大啤酒杯痛飲起來。

所以從那天晚上開始,13屆的學生就開始了他們的年度聚會,日子定在了每年一月一日的賈納斯節 。這是全班同學通過無記名投票的方式一致同意的。這樣這個雙面神就成了保佑東大成功的保護神,這便是東大直到最近還在其正式信箋上印著賈納斯那兩面鬍鬚頭像的原因。因此「做兩面臉」,這一短語在哥倫比亞大學或紐約州立大學的人嘴裡,就專指「做東大的學生或者在東大畢業」——很不幸這是當時查理·梅森在那個歷史性的夜晚沒有考慮到的,至少是沒有意識到。

但我們不必繼續探討這個深奧的精神病學課題。記住以下的事就已經足夠了。三十多年後,這一短語突然逼真地呈現了出來:也就是說,賈納斯信徒們將它醜惡的一面暴露了出來。

那是去年聖誕節期間,比爾·厄普代克偷偷地來見埃勒里。此人大腹便便,禿頂,拿著印製精美的名片:

威廉·厄普代克先生,紐約經紀人銀行總裁,

住址:斯卡斯代爾,戴克霍洛。

他早已不是1913年6月那個夜晚主持啤酒聚會的比爾了。他的臉上掛著銀行家特有的那種看上去是但實際上並不存在的焦慮。

「有事,有事,」妮奇·波特說,生怕影響了她的聖誕季節休假,「現在是聖誕節,厄普代克先生,我相信奎因先生不會——」

可就在這時,奎因出現了,使他的秘書無法說謊。

「妮奇對於假日還是老觀念,厄普代克先生,」埃勒里說,握了比爾的手,「啊,賈納斯的信徒。你們的年度聚會只有從現在——新年開始的幾天嗎?」

「你怎麼——知道?」銀行家問。

「我可以按大師的方式回答,」埃勒里笑著說,「我仔細研究過翻領鈕扣,我的最好的朋友之一是東大28屆學生,他描述過你外套上的那個小徽章,所以我經常不由得會突然認出它。」——銀行家緊張地用手指摸了摸他翻領上的徽章。那是一個鑲在石榴石上的白金徽章,閃光的外環套著賈納斯的兩張臉——「什麼事——有人搶你的銀行了嗎?」

「比那還要糟。」

「更……糟?」

「謀殺。」

妮奇怒視著厄普代克。看來讓埃勒里在1月2日之前放鬆下來已經不可能了,但出於職責考慮,她還是要說:「埃勒里……」

「至少,」比爾·厄普代克緊張地說,「我認為是謀殺。」

妮奇不再爭了。埃勒里顯然已經全力投入了。

「誰?」

「這有點複雜,」銀行家低聲說,他在埃勒里的爐火前顯得有點局促不安,「你可能知道,奎因,賈納斯信徒開始時只有十一個人。」

埃勒里點點頭:「13屆東大畢業班的全班人馬。」

「現在看來有些傻,東大畢業的班級有三四千個,但當時我們認為這確實很重要——」

「是命定說。」

「我們太年輕。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我們有四個同學參戰,失去了其中兩個——莫里·格林和巴斯特·塞爾比。所以在1920年聚會時就只有九個人了。再後來又經歷了1929年的市場滑坡,維恩·哈米舍也死了。1930年,在國會任職的約翰·韋德韋斯因飛機失事遇難,死於返回華盛頓的途中——你或許還記得。這樣,好多年來我們在一起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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