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期六中午過了沒多久,奎因警官打電話回家,宣布說次日的行動已安排妥當。

「我們可以有多長的時間?」

「夠你們用的。」

「女傭呢?」

「她不會在家。」

「你怎麼安排的?」

「打市長的牌,」奎因警官說,「我叫市長大人星期天晚上邀請卡扎利斯夫婦到他家參加宴會。」

埃勒里嚷著:「你跟市長透漏了多少?」

「沒多少,我們大部分是靠心靈感應溝通。不過,他對於我要他酒過三巡之後盡量留住客人而別讓他們太早離開這一點,倒是覺得頗有趣的。宴會是下午兩點半開始,會有一些赫赫有名的人物參加。卡扎利斯一到,市長說,他會讓他玩得盡興。」

「繼續。」

「卡扎利斯一踏進市長宅邸的大廳,我們就會接到信號,一接到信號,我們就直奔他的屋子,從後院通往地下室送貨的門進去。維利明天早上會複製好一把鑰匙給我們。女傭要到晚上很晚才會回來,她每兩個星期休假一天,明天正好是輪她休假的星期天。公寓的清潔工都打點過了,我們進出的時候不會有人看到。吉米·麥凱爾有沒有跟你聯繫?」

「他在9點左右過來。」

那天晚上吉米出現的時候,鬍子沒刮,身上穿的襯衫又臟又皺,而且口乾舌燥。

「前兩項服務可免,」他說,「最重要的是,第三項需立刻解決。」他才說完,埃勒里就把礦泉水和玻璃杯遞給他,然後,等了至少十秒鐘,才從他喉嚨聽到令人鼓舞的消息。

「我打賭,市長所在的佛德漢一帶,此刻的地震儀一定劇烈地震動,」吉米說,「兩位大人要我從哪裡開始?」

「隨便吧。」

「嗯,」吉米注視著燈光下的玻璃杯,「艾德華·卡扎利斯的故事,講起來可能會有點兒蛇頭虎尾,關於他的家庭背景和青少年時代的事,我沒找著多少,只有零星的片段。他好像很早就離開家鄉……」

「他出生在俄亥俄州,對不對?」警官說,他正倒著愛爾蘭威士忌,小心翼翼地不要超出三根指頭的高度。

「俄亥俄州艾倫頓鎮,1882年,」吉米·麥凱爾點點頭。

「他父親是做——」

「打鐵的。」警官說。

「到底是誰在報告啊?」吉米問,「還是你們在檢驗我的調查是否正確?」

「我只是剛好知道他的一些背景罷了,如此而已,」警官說,一邊也學吉米的樣子,把玻璃杯拿到燈光下來看,「繼續說吧,麥凱爾。」

「總之,卡扎利斯的父親是一個法國軍人的後代,那個祖先打完法國和印第安人之間的戰爭後,就在俄亥俄州定居下來。至於他母親那邊,我沒查到什麼。」吉米挑釁地看著老頭子,而後者什麼也沒說,繼續啜飲著威士忌。吉米只好繼續說下去,「你們的主角在十四個吃不飽、穿不暖、也住不安穩的小傢伙當中排行老么,其中有好幾個夭折了。活下來的兄弟姊妹和他們的孩子目前都散居在中西部各地。就我所知,這位么弟艾德華,是他們當中唯一出人頭地的。」

「家族裡有沒有犯罪的歷史?」埃勒里問。

「先生,不要誹謗卑微人物的尊嚴,」吉米說,給自己倒了杯飲料,「還是你在補修社會學學分?我倒沒在那個線索上發現什麼特別的。」他突然說,「你想挖什麼?」

「說下去,吉米。」

「哦,艾德華好像是一個很有辦法的小子,但不是天才兒童那一類,你懂我意思嗎?他早熟,而且野心勃勃,雖然窮,可是有志氣,工作勤奮,而且任勞任怨,終於獲得一個南俄亥俄州鋼鐵大亨的賞識。事實上,這個富翁後來變成他的保護人,支持他有一段時間,可以這麼說。」

「什麼意思?」

「在我搜集的故事裡,年輕的艾德華是個數典忘祖之輩,這個沒錢的勢利鬼,跟有錢的勢利鬼比起來,其行徑更令人覺得可鄙。那個鋼鐵大亨的名字叫威廉·沃爾德馬·蓋克爾,他把這小子從貧困中解救出來,讓他梳洗乾淨,穿戴整齊,之後送到密執根州一所貴族學校讀大學預科班……從此以後,沒聽說過卡扎利斯回艾倫頓鎮探視過。他拋棄父母,不要黛西姐姐,忘了史蒂夫哥哥,也不要其他五個兄弟姊妹和親友。不但如此,等到蓋克爾驕傲地送他到紐約讀醫學院後,他也乾脆一腳踢開蓋克爾——或者是蓋克爾先看穿他,反正,他們從此再也沒有來往。卡扎利斯1903年獲得哥倫比亞大學醫學博士學位。」

「1903年,」埃勒里喃喃地說,「才21歲。有十四個兄弟姊妹,興趣在婦產科。」

「有趣吧。」吉米咧嘴一笑。

「沒什麼趣。」埃勒里語氣冷淡,「關於他去婦產科這一點呢?」

吉米·麥凱爾點點頭,一副令人好奇的表情。

「說來聽聽。」

吉米在一份髒兮兮的資料里搜尋。

「那個時候,醫學教育好像還沒有完全制度化,有些人只要念兩年,有些人卻要修四年,而且也沒有任何產科或婦科的實習或實習醫生的實習期……這上面這麼說。很少有醫生專攻產科或婦科這方面的專業,大多是經由師徒相傳而成。卡扎利斯從哥倫比亞畢業以後——順便提一下,他是以優異的成績畢業的——就跟了一個姓拉克蘭的紐約醫生。」

「名字叫約翰·F。」警官說。

「約翰·F,」吉米點頭,「在東二十幾街一帶。拉克蘭醫生的病人並不只限於婦產科,不過,顯然他這方面的生意不錯,才能讓卡扎利斯跟了他將近一年半。一直到1905年,卡扎利斯開始自立門戶,專門……」

「1905年什麼時候?」

「2月。拉克蘭在2月因癌症去世,卡扎利斯接手他的診所。」

這麼說,阿奇博爾德·達德利·艾伯內希的母親曾是拉克蘭醫生的病人,年輕的卡扎利斯是從老醫生那兒接手這個病人的,埃勒里心想。這解除了他心中的疑惑。1905年,一個牧師太太是不可能讓才23歲的年輕醫生看病的,除非有特殊情況。

「沒有幾年,」吉米接著說,「卡扎利斯就成為東岸的婦產科權威之一。根據我的調查,這個時候他開始奠定知名度,然後,在1911或1912年時,當專科醫生有了更嚴謹的定位時,他那時的業務已經是全紐約規模最大的前幾家之一了。他並不愛財,就我所知,雖然他賺了很多錢。如何在他的專業領域開創新局面,才是他一向努力的方向,比方說,他率先提倡好幾種新的技術,作了很多臨床實驗等等。我這兒有很多關於他的醫學研究成就的資料……」

「那些可以省了。還有什麼?」

「哦,他入伍的記錄。」

「第一次世界大戰。」

「對。」

「他什麼時候人伍?」

「1917年夏天。」

「有趣。爸,比阿特麗斯·維利金是在那一年的4月7日生的,也就是國會正式通過對德國宣戰的那一天。她一定是在卡扎利斯入伍前接生的幾個嬰兒之一。」——警官沒答腔——「他在軍隊的記錄怎麼樣?」

「優異。他以上尉軍銜加入醫療隊,退伍的時候已經升到上校,擔任前線外科手術……」

「受過傷嗎?」

「沒有,可是1918年戰爭結束後,在1918年底,他曾經在法國的一家療養院住過幾個月,病因是——我引用原話——『精神衰竭及炸彈震傷』。」

埃勒里看了他父親一眼,可是警官正專心地在倒威士忌,已經有四、五……六根指頭那麼高了。

「顯然他的病並不嚴重。」吉米盯著資料袋的封套,「他從法國被送回來的時候,已經完全康復了,而且退伍以後……那是1919年。」

「他又回去做專科醫生。到了1920年底的時候,他的業務恢複了,而且變成聲名大噪的名醫。」

「是的。那時候他已經30多歲快40了,正接近人生的黃金時期,在其後的五年左右,他真的達到了巔峰。」——這時,吉米拿出另外一個袋子——「我看看……對,1926年。1926年他通過理查森夫人認識了她妹妹,也就是認識了卡扎利斯太太,並在同年結婚。她來自班格的梅利葛魯家族,是新英格蘭有悠久歷史的老家族,血統純粹,高貴,孤傲,可是我聽人家說,她有體育天賦,而且非常漂亮,就像德累斯頓瓷器一樣。卡扎利斯那時44歲,而他的新娘才19歲,但是,顯然他懂得德累斯頓瓷器的價值。他們的羅曼史似乎很轟動,在緬因州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之後度了一個很長的蜜月,遊覽了巴黎、維也納和羅馬。」

「我發現,」吉米·麥凱爾說,「他們婚姻再美滿也不過了——如果你有興趣知道的話。他從來沒有緋聞,儘管他在醫師生涯中接觸的幾乎都是女性;至於卡扎利斯太太,除了其丈夫之外,沒有別的男人。可是,他們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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