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警官睡過了頭。星期二早上9點45分,他就像匹起跑慢了的馬被陡然鞭撻了一樣,慌慌張張地衝出房門,可是當他看到和埃勒里一起喝咖啡的人後,他放慢了腳步,走到餐桌旁時,步伐已經不疾不徐了。
「瞧,是誰來了,」探長滿面笑容,「早啊,麥凱爾。」
「早,警官,」吉米·麥凱爾說,「準備上屠宰場了?」
「唉!」警官嘆了口氣,「我想我得先喝一兩口摩卡咖啡,清醒一下。」他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早,兒子。」
「早,早,」埃勒里心不在焉地回答,一邊伸手去拿咖啡壺,「吉米帶了報紙來。」
「現在還有人看嗎?」
「卡扎利斯的訪問。」
「噢?」
「『溫和卻堅定地保持中立,平靜的聲音和有條不紊、清晰透闢的闡述。我們不作任何承諾。即使如此,卻令人不得不懾服於他銳利雙眼下那隻操刀的手。』市長一定高興地飛上第十一重天了。」
「只有七重吧?」吉米·麥凱爾說。
「埃及的宇宙觀和我們不一樣,吉米。而且,卡扎利斯看來也有一種像法老王一般的氣質。『士兵們,我正從這些有4000年歷史的金字塔上俯瞰你們。』」
「聽起來像拿破崙。」
「像拿破崙在埃及。卡扎利斯是大家的潤喉糖漿,對鼓舞士氣再好不過。」
「別理他,」警官咧嘴一笑,一邊看著報紙,「你說不過他的……說真的,這帖葯倒挺不錯的。你不幹記者了,麥凱爾?昨天在那一群扒糞的傢伙中間沒見著你。」
「理查森那件案子嗎?」吉米好像在隱瞞著什麼,「昨天是勞動節,那是我的節日,我奉行不渝。」
「放假去了嗎?」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埃勒里說,「還是你在值勤,吉米?」
「可以這麼說。」
「你和賽萊斯特·菲利普斯約會去了。」
吉米大笑:「而且不只昨天呢。這真是一段甜蜜時光,這都歸功於你派給我這個有趣的任務,親愛的長官,你應該當我們的市政新聞編輯。」
「這麼說,你倆處得很好。」
「還湊合吧,」吉米說,「反正要互相包容嘛。」
「她是個好女孩,」警官點頭說,「兒子,這咖啡怎麼和續杯的一樣難喝!」
「可以談談嗎,吉米?」
「啊,這已經變成我最喜歡的話題了。」
「大家都再喝一杯吧。」埃勒里親切地為大家斟咖啡。
「我不明白你們這兩個巫醫葫蘆里在賣什麼葯,」吉米說,「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我被叫做『偶像終結者麥凱爾』而且專攻女性偶像。可是,我非常樂意向兩位報告,這位小姐真是出污泥而不染。」他用指尖摸了摸杯子,「絕不是開玩笑的,我真覺得自己像個卑鄙的盯梢似的。」
「盯梢的可不好做啊,」埃勒里說,「介意為我們逐項說明本調查對象的美德嗎?就你所發現的?」
「怎麼說好呢?這女孩長得漂亮,人也聰明,個性又好,膽識也夠,同時也有野心……」
「有野心?」
「賽萊斯特想再回去上大學。你知道,她為了照顧西蒙,大一的時候就休學了,也就是西蒙的母親去世的時候……」
「西蒙的母親?」埃勒里整著眉頭,「聽你這麼說,好像西蒙和賽萊斯特並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
「你們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賽萊斯特不是菲利普斯太太的女兒?」
「你說她們兩個不是親姊妹?」警官的杯盤碰撞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吉米·麥凱爾看看這個奎因,又看看另一個奎因。他把椅子往後一推:「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喜歡做這種事,」他說,「事實上,我他媽清楚得很,我不喜歡。」
「怎麼了,吉米?有什麼不對嗎?」
「我還等你告訴我呢!」
「可是,我沒什麼好告訴你的,」埃勒里說,「我請你盡你所能地去調查賽萊斯特,如果我們能得到有關她的一些新情況……」
「有關她的?」
「我是說,得到有關她的一些原先我們不知道的消息。怎麼了,你的表現很稱職啊!」
「屁話少放,你這個他媽的偵探!」
「吉米,坐下來。」
「我要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
「幹嘛突然火氣這麼大?」奎因警官大吼道,「你們都給我好好想想……」
「想想,」吉米突然坐下,「沒什麼好想的。西蒙是賽萊斯特隔了三層的遠房表親,反正就是那類的親戚。賽萊斯特的父母在一場瓦斯爆炸意外中雙亡。菲利普斯太太是她在紐約唯一的親戚,所以就收留了她。事情就是這樣。菲利普斯太太去世後,賽萊斯特就擔負起照顧西蒙的工作。她們向來情同姊妹。我認識很多親生姊妹,誰都沒有像賽萊斯特那樣付出!」
「即使不用那種暖昧的語氣,」埃勒里說,「我也知道。」
「什麼?」
「繼續說下去,吉米。」
「她想念大學想瘋了。菲利普斯太太過世而她不得不休學時,她簡直像死了半個人似的。看看那個女孩讀的書!都是很有深度的東西,哲學、心理學……你知道嗎,她知道的東西比我還多,虧我還有一張用汗水、石油和在商場爾虞我詐換來的普林斯頓大學的文憑。現在,西蒙死了,她可以重新過她自己的生活,重返校園,改變自己。這個禮拜她就要去華盛頓廣場學院註冊讀秋季班,她想讀個人文學位,主修英文和哲學,以後她還想念研究生,未來想教書。」
「她一定對此夢寐以求,才為自己制定了一個以讀夜校來實現的計畫。」
「夜校?誰提到夜校了?」
「在這個社會,經濟仍然是一個折磨人的問題,吉米。還是說,」埃勒里愉快地說,「你打算要幫她解決這個負擔?」
「嗯,」警官眨眨眼睛,「那個問題和主題不相關,不值得,而且也不關我們的事。」
吉米緊抓著桌沿:「你們這兩個無聊的人是不是在暗示論討……」
「沒有,沒有,吉米,這是牧師的事,當然啦。」
「哦,嗯……你們不要把我扯進去。」他帥氣的臉上滿是憤怒和戒備。
「她總不能白天又當模特兒又上大學吧,吉米。」埃勒里說。
「她要辭掉那個工作。」
「真的?」警官說。
「嗯,」埃勒里說,「原來她找到了一個晚上上班的工作。」
「她根本就沒有找工作!」
「恐怕,」埃勒里假裝可憐地說,「我是什麼地方聽漏了。沒找工作?那她要怎麼養活自己?」
「用西蒙的儲蓄啊!」此刻吉米幾乎已經是在吼叫了。
「儲蓄?」
「什麼?嗯……吉米,什麼儲蓄?」警官問。
「聽好。」吉米滿肚子火,「你派了個骯髒差事給我去辦,我辦了。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完全不知道。但是,看在你是重要部門裡的大人物,奎因,我要你告訴我,現在你們知道我找到了這些線索,然後呢?真能有什麼幫助嗎?」
「只有真相才能有所幫助。」
「聽起來怎麼那麼深奧,我懷疑你們在耍詐。」
「麥凱爾。」奎因警官臉色沉了下來,「我手下有很多人在辦這個案子,我自己也忙得焦頭爛額。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西蒙·菲利普斯除了能忙得人腰酸背痛外,還能有遺產留給別人,為什麼賽萊斯特沒告訴我們?」
「她也是在上個星期才發現的,而且這跟謀殺案沒有關係!」
「發現?」埃勒里低聲說,「在哪兒發現?」
「在她整理西蒙東西的時候。有一個木製的老台鐘,法國造的,好像是傳家之寶什麼的,已經有十年不能走了,可是西蒙不準賽萊斯特拿去修,一直都放在她床上方的一個架子上。嗯,上星期賽萊斯特把它拿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手一滑掉到地上去,結果鍾就像雞蛋一樣破了,她在裡面發現一大捆鈔票,用一條舊橡皮筋綁著。」
「錢?我以為西蒙……」
「賽萊斯特也是這麼認為。錢是西蒙的父親留下來的。裡面有一張字條,是他的筆跡,和鈔票綁在一塊兒。根據字條上的日期,那是他要自殺之前才寫的。他在1929年股票崩盤破產的時候從僅餘下的錢內拿出了一萬元,留給他太太的。」
「賽萊斯特完全不知道嗎?」
「菲利普斯太太和西蒙從沒跟她提過。大部分的錢都還在,大概有8600元左右。賽萊斯特猜那少掉的1400元可能是從前菲利普斯太太對西蒙的病還抱著希望時,拿去付醫生的賬單了。西蒙當然知道這筆錢,因為每次只要賽萊斯特走近那座鐘,她就會發脾氣。好了,現在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