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奎因運動探案 探案八 木馬

寶拉·芭莉小姐越過長桌問道:「你喜歡誰,奎因先生?」

奎因先生立即回答:「你。」他含著滿嘴的佛蒙特火雞、栗子以及小紅薄醬汁。

「我不是指那個,傻瓜,」芭莉小姐說著,卻滿心歡喜,「不過,既然你提了這個話題——等我們結婚之後你還會說這麼美的話嗎?」

埃勒里·奎因先生臉色發白,咳嗽著並放下刀叉。他第一次遇見這位迷人的芭莉小姐,好萊塢的閑聊女王時,芭莉小姐患有嚴重的人群恐慌症,對男人有病態的恐懼感,她是如此地懼怕人群以至於她有好多年都不曾踏出她在比佛利山的白色小屋。奎因先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情感所驅使,決心要治癒這位小姐的心理苦惱。這種治療,他思考著,必須是夠驚人且有補償作用的,所以他與她做愛。

然而雖然芭莉小姐康復了,奎因先生駭然發現這種治療有時會引起比苦惱還要嚴重的問題,因為患者很快地就愛上了她的治療師,而這位治療師自己也沒能逃過令人苦惱的感情後果。

他的自由面臨了這個充滿誘惑的威脅,奎因先生差點被這美味的聖誕大餐嗆著,這是芭莉小姐用她修長的雙手精心烹調的,並在她舒適的餐廳里享用的兩人親密晚餐。

「呃,不要緊張,」芭莉小姐暇著嘴說,「我只是開玩笑的。你怎麼會認為我會想要嫁給一個研究割喉嚨並且以追逐小偷為樂的人呢?」

「對一個女人來說這是最可怕不過的命運了,」奎因先生迫不及待地附和,「而且我也配不上你。」

「你配不上才怪!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認為卡羅來納下星期天會贏南加州大學嗎?」

「喔,玫瑰杯比賽,」奎因先生說著,他的胃口神奇地恢複了,「再多一點火雞,麻煩你!……呃,如果鄂斯特摩真如傳說中那麼好,斯巴達隊可能會贏。」

「真的?」芭莉小姐喃喃說道,「你難道忘了木馬隊擁有路迪·克魯特?」

「南加州木馬隊,卡羅來納斯巴達隊,」奎因先生若有所思地說,用力地嚼著,「斯巴達對抗木馬……足球場上現代版的特洛伊戰役。」

「埃勒里·奎因,那是剽竊還是——還是什麼的!你是從我的專欄文章看來的。」

「有沒有一個海倫讓那些孩子為她而戰?」奎因先生笑問。

「你真浪漫,奎因。惟一有關係的女性是個非常漂亮、富有而且明理的同學,叫做瓊·韋恩,而且她不是任何一個斯巴達隊員的愛人。」

「可惡,」奎因先生說著,伸手去拿白蘭地青梅布丁,「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我有了一些發現。」

「不過真的有一位特洛伊末代皇帝,因為路迪·克魯特與瓊·韋恩訂婚了,而瓊的父親,沛希·韋恩,可以說是最尊貴的木馬一員。」

「或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美人,」奎因先生說道,「但我不知道。」

「你肯定是加州消息最不靈通的人了!『老爹』韋恩是南加州大學最熱衷的校友,不是嗎?」

「是嗎?」

「你的意思是你從來沒有聽說過『老爹』韋恩?」寶拉懷疑地問。

「沒有罪,」奎因先生說道,「請再來一點兒布丁。」

「永遠的校友?永遠長不大的男孩?」

「謝謝你,」奎因先生說道,「你說什麼?」

「博覽會以及洛杉磯體育館裡的幽靈,擁有終身座位可以觀賞所有南加州大學比賽的人?非官方的教練、按摩師、遞水者、加油者、不看電視的人、贊助者、木馬美式足球隊的主要守護神?沛希·史奎爾·韋恩『老爹』,南加州大學一九零四年畢業,他的睡、吃和呼吸都只是為了木馬隊的勝利,他結了婚,沒有兒子,生了個女兒,多年來惟一的任務就是要誘惑南加州大學最好的全衛?」

「可以了,可以了,我投降,」奎因先生呻吟,「在殘忍的性格刻畫之前。我現在知道了沛希·史奎爾·韋恩,我可不要再知道任何人了。」

「抱歉!」寶拉說著,輕快地站起來,「因為一等到你用青梅布丁填飽了你的無底洞之後,我們就要去找這位偉人祝他聖誕節快樂了。」

「不要!」奎因先生毛骨悚然地說。

「你想要看玫瑰杯的比賽,是不是?」

「誰不想看,可是我到現在還沒辦法弄到票。」

「可憐的奎因,」芭莉小姐滿意地說著,用手圈著他,「你這麼無助。過來看看我怎麼樣從『老爹』韋恩身上騙出兩張票來!」

城堡高聳在公園般的土地上,它的主人是個中年人,又高又壯,在紅潤的臉頰上方是個小禿頭,所以第一眼奎因先生覺得他看的是放在圓石頭上的卡托巴葡萄。

他們見到那位百萬富翁坐在一大片草地上,正熱烈地與一個年輕人辯論,那個年輕人跟他一樣,有著高大的身材、健壯的體魄、古銅的肌膚,這些都是美式足球球員的特色,因此他就是韋恩先生未來的東床快婿,木馬隊的新年新希望。

他們利用槌球的弓形小門、木槌和球來進行複雜的推演,顯然是要找出最有效的方法來封鎖卡羅來納隊那位兇惡的四分衛鄂斯特摩。

一位年輕的紅髮女郎盤腿坐在鄰近的草皮上,她柔和的藍眼睛盯著那年輕人的褐色臉龐,眼裡赤裸裸地流露出崇拜之情。年輕的女孩在公開場合流露這種感情,只有在她們的男友正式征服了她們之後。這一位,奎因先生毫無疑問地可以確認,就是那位大人物的女兒,也就是路迪·克魯特先生的未婚妻瓊·韋恩。

韋恩先生看到陌生的奎因先生時對路迪發出警告,在那一瞬間奎因先生覺得他好像是潛入敵軍營帳而被逮到的間諜。不過芭莉小姐很快地證實了他對木馬隊的忠誠,接下來則是一連串的聖誕寒暄以及介紹詞,在這當兒奎因先生被介紹認識了兩個人,他馬上就看出他們屬於賴著不走的客人。一個是蓄著鬍子的紳士,他有高高的顴骨和俄國人的儀態,頂著的頭銜是大公爵奧斯妥夫;另外一個是瘦瘦的、黝黑的、像鞭子一樣的女性,有一對高深莫測的黑眼睛,她的名字也是一樣驚人,孟菲斯朵夫人。

這兩個人只是草草地對芭莉小姐和奎因先生點點頭,他們凝神傾聽沛希·史奎爾·韋恩先生所說的每一個字,懷著實習生般的敬慕之情。

木馬隊尊者的紅臉龐,奎因先生尋思,不是因為長期習慣性的暴露在外,就是因為高血壓。很快地他就發現這兩點都正確,因為「老爹」韋恩自比為作家、高爾夫球選手、獵人、登山者、馬球選手、賽艇選手,而且他扭動不安並興奮得像個小男孩似的。

當永遠的校友把奎因先生拉去參觀他的「戰利品小屋」時,這個小男孩理論更明顯了。奎因先生的恐懼成真,因為在一間巨大的房間里,有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收藏之廣遠超過一般小男孩的夢想。這些東西由一個乾癟、陰沉、寡言的老先生負責看管,他的名字竟然叫做「嘮叨」漢茨伍。

集郵冊、美國大學的旗幟、掛在牆上的野生動物頭顱、壯觀的火柴盒收藏、雪茄包裝條、魚標本、世界大戰的各國的戰壕頭盔……全部都在那裡。「老爹」韋恩展示這些無價之寶時兩眼發光,從一個收藏到另一個,以深刻的喜悅撫弄著它們,使得奎因先生為他自己逝去的青春而慨嘆。

「這麼有價值的物品就這麼擱著嗎,韋恩先生?」他禮貌地問道。

「見鬼,不是。嘮叨比我還要重視它們的安全!」韋恩吼著,「對不對,嘮叨?」

「是的。」嘮叨回答,他對著奎因先生懷疑地皺著眉頭。

「嘮叨叫我裝了一個防盜系統。你看不到,但這間屋子和金庫一樣安全。」

「還更安全。」嘮叨說著,瞪著奎因先生。

「認為我瘋了,奎因?」

「不,不,」奎因先生說著,但他的意思卻是,「是的,是的。」

「很多人這麼想,」「老爹」韋恩笑著說,「隨他們去。在一九零四年和一九二四年間我都在混日子。但有股動力驅使我向前,知道是什麼嗎?」

奎因先生出名的推演能力不適用於這種場合。

「知道我已經賺夠了錢,可以在年輕力壯時退休。我做到了!四十二歲退休,開始去做我以前沒有錢或沒有時間做的事。收集東西。這使我常葆年輕!過來,奎因,看一看我的得獎收藏。」他把奎因先生拉到一個大型玻璃櫃旁愉快地指點著。

從他驕傲的語調聽來,奎因先生期待看到不亞於歐洲皇冠的收藏。然而,他看到的卻是好幾個磨損的、斑駁的、沾了泥巴的美式足球,每個都小心翼翼地擺在黑木架上,而且每個都有一塊金色的說明牌。他看到其中有一個寫著:「玫瑰杯,一九三零年。南加州大學四十七——匹茲堡十四。」其餘的也都有類似的說明文字。

「一百萬都不會割愛,」韋恩透露,「為什麼,這柜子里的球代表了過去十五年里木馬隊的每一場勝利!」

「不可思議!」奎因先生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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