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便士

「噢!」老烏尼克說道,「真是太可怕了,奎因先生,太可怕了,如同我剛才所說的。紐約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到我的店裡來——警察,流著血,在頭上……這是我的一個老顧客,奎因先生。他也碰到了……哈茨利先生,奎因先生……奎因先生就是你在報上看到的那個名偵探,哈茨利先生。理查德·奎因警官的兒子。」

埃勒里·奎因大笑,從老烏尼克的櫃檯直起身來,與那個人握手。

「犯罪波濤中的另一個受害者,哈茨利先生?烏尼克正請我享用一頓刺激血腥的故事大餐呢。」

「原來你就是埃勒里·奎因,」那個瘦小的人說著。他戴著一副鏡片很厚的眼鏡,在他身上還可嗅到郊區的味道,「這真是運氣哪!是的,我被搶了。」

埃勒里懷疑地看著老烏尼克的書店:「不是在這裡?」烏尼克書店位於曼哈頓中區的一條小街上,兩邊是大英鞋店和卡洛琳女裝店,是竊賊最不可能選作犯罪地點的地方。

「不,」哈茨利說道,「若是在這裡,或許還可以省下一本書的錢呢。不,那是昨晚大約十點左右發生的。我剛從四十七街我的辦公室出來——我加班到很晚——然後我步行橫越市區。一個傢伙當街攔下我要借火。街上很黑,沒有人,而且我不喜歡那人的態度,但我想借他一下火柴也沒什麼關係。當我拿火柴時,我注意到他正瞄我夾在腋下的書,好像想看它的書名。」

「那是什麼書?」埃勒里熱切地問道——書籍一向是他的個人喜好。

哈茨利聳聳肩:「不是什麼特別的。非小說類的暢銷書——《變動中的歐洲》。我是做出口生意的,我希望隨時跟得上國際形勢。不管怎樣,這傢伙點燃了香煙,把火柴還給我,喃喃道聲謝,我繼續前行。然後我感到有東西用力打在我後腦上,眼前一片黑暗。我似乎記得我倒了下去。我醒來後,發現我躺在排水溝里,帽子和眼鏡都掉在地上,我的頭像個烤過的馬鈴薯一樣,當然就想到我被搶了。我身上帶了很多現金,我還戴了一副鑽石袖扣。但是——」

「但是,當然,」埃勒里微笑著說道,「唯一被拿走的東西只是《變動中的歐洲》。很好,哈茨利先生!一個很迷人的小問題。你能不能描述攻擊你的人?」

「他長著大鬍子並且戴一副深色的眼鏡,就這樣了。我——」

「他?他什麼也描述不出來,」老烏尼克酸溜溜地說,「他就像你們美國人一樣——盲目,一棵笨頭。但是那本書,奎因先生——那本書!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搶那樣的書呢?」

「而且那還沒完呢,」哈茨利說,「昨晚我回到家的時候——我住在新澤西東橘區——我發現有人闖入我家!你猜什麼被偷了呢,奎因先生?」

埃勒里瘦消的臉發亮了:「我不是看水晶球的,但如果是一致性的犯罪行為的話,我想應該是另一本書被盜了。」

「沒錯!而那是我的第二本《變動中的歐洲》!」

「這會兒你激起我的興趣了,」埃勒里以一種完全不同的聲調說著,「你怎麼會有兩本呢,哈茨利先生?」

「我兩天前向烏尼克買了另外一本要送給我的朋友。我把它放在書架的最上面。它不見了。窗戶是被強行打開的,在窗台上還留有手印,很普通的闖空門案子。雖然我家裡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像銀器之類的,但沒有其他的東西被拿走。我立刻向東橘區警方報案,但他們只是四處看看,表情奇怪,然後就走了。我想他們一定認為我瘋了。」

「是不是有其他的書也不見了?」

「沒有,只那一本。」

「我真不明白,」埃勒里摘下他的夾鼻眼鏡,然後仔細地擦試鏡片,「那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他有沒有時間在你之前趕到東橘區並闖入你家?」

「有的。我從排水溝里爬起來之後,向一個警察報告被攻擊的事,他把我帶到鄰近的警察分局,他們問了我許多問題。他有的是時間——我回到家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我相信,烏尼克,」埃勒里說道,「你告訴我的故事現在才開始有意義。如果你不見怪的話,哈茨利先生,我要走了,再見!」

埃勒里離開老烏尼克的書店到市區的中央大道去。他爬上警察總局的階梯,親切地向一個值班警察點點頭,然後到他父親的辦公室去。奎因警官出去了。埃勒里玩弄著他父親桌上的一個烏木做的貝迪永人像,靜靜沉思,然後下樓去找維利警官——奎因警官的得力助手。他在新聞室里找到維利,他正大聲地對一個記者叫罵。

「維利,」埃勒里說道,「不要再做壞人了,幫我找一些資料。兩天前在四十七街,介於第五大道和第六大道之間,有一個失敗的追捕行動。追逐結束於我朋友烏尼克開的小書店。管區警官曾在場。烏尼克已經告訴我故事了,但我想要不摻任何色彩的細節。做個好朋友,給我管區的報告,好嗎?」

維利警官揮舞著他的大手,瞪著那個記者,然後走開。十分鐘後他帶著一張紙回來,埃勒里仔細閱讀。

事實看起來夠直接的了。兩天前在中午的時候,一個沒戴帽子、沒穿外套的人臉上流著血,從距離老烏尼克書店三個門的辦公大樓衝出來,叫喊著:「救命!警察!」巡邏警員麥可倫跑過去,那個人嚷著他被搶了一張很有價值的郵票——「我的黑便士!」他不停地叫著,「我的黑便士!」——而那個黑鬍子、戴深藍色眼鏡的賊剛才逃走了。麥可倫幾分鐘前才看到這樣的人,鬼鬼祟祟地進入鄰近的書店。他拿著左輪槍衝進老烏尼克書店,尖叫的郵票商尾隨在後。

「幾分鐘前是不是有一個黑鬍子戴藍眼鏡的人進來?」

「啊——他?」老烏尼克說,「有啊,他還在這裡。」

「哪裡?」

「在後面的房間里找書。」

麥可倫和受傷的人衝到後面的房間去,裡面是空的。由那個房間通往巷子的門是開著的,那個人逃走了。顯然是被先前警察和受害者進來的吵鬧聲音嚇跑了。麥可倫馬上搜索鄰近地區,但那個賊消失了。

警察接著就為被害人做筆錄。他說他叫作佛德烈·威敏,經營稀有郵票的買賣。他的辦公室就在三個門外那大樓的十樓——辦公室屬於他和他的合伙人,也就是他的哥哥亞伯特。他展示一些稀有郵票給應邀而來的三個集郵者看。其中兩個人先離開了。威敏轉過身時,第三個人,他長著黑鬍子戴著藍眼鏡,自稱是阿弗瑞·本尼森,從他身後攻擊他的頭,威敏轉過來時看到他用的是短鐵棒。那一記打傷了威敏的臉頰骨並擊倒他——有一半是因為驚呆了,然後那個賊以超乎尋常的冷靜,用那根短鐵棒(由報告的描述看來應該是鐵撬板)撬開放著精選郵票的玻璃櫃的蓋子。他從柜子中的一個皮盒子里搶走了一張非常高價的郵票——「維多利亞女王的黑便士」——然後就衝出去並把門鎖上。被攻擊的郵票商花了幾分鐘才把門打開並追出去。麥可倫跟著威敏回到辦公室,檢視被搶的柜子,記下早上來訪的三個集郵者的姓名和地址——並特別把「阿弗瑞·本尼森」注釋出來——潦草地寫完他的報告後,就離開了。

另外兩個集郵者名叫約翰·希區曼和傑森·彼得斯。管區警探已經依次拜訪過他們,隨後也去了本尼森的地址。本尼森應該是那個有黑鬍子戴藍眼鏡的人,但他對整件事毫不知情,而且他的外表特徵也不符合威敏的描述。他說他沒有收到威敏兄弟的邀請函。但他稱,他曾經僱用一個員工為期兩周,幫他處理私人的集郵冊事務,那個人是看了廣告前來應徵的,他長著黑鬍子,戴深色眼鏡,表現不錯,但沒有任何說明和知會,工作兩周後他就消失了。警探發現,他就是在威敏兄弟展售會的那個早上消失的。

這個神秘的攻擊者自稱為威廉·普南柯,所有企圖尋找他的方法都徒勞無功。那個人就消失在紐約的幾百萬人口之中。

這故事還沒完呢。隔天老烏尼克向管區警探報告了一個古怪的故事。烏尼克說,威敏搶案發生的當晚,他離店去吃夜宵,有晚班的店員值班。一個人到店裡表示要看《變動中的歐洲》,然後在晚班店員的驚訝之中,他買下了所有的存貨,一共是七本。這個客人長著黑鬍子並戴著藍眼鏡!

「一個瘋子,不是嗎?」維利警官叫道。

「不全是,」埃勒里微笑著,「事實上,我認為這有著很簡單的解釋。」

「而且那還沒完呢。剛才有個同事告訴我這個案子的一個新進展。昨天晚上管區報告了兩件小搶案。一件是在布郎郡,一個名叫洪奈爾的人說他的公寓晚上被人闖入,你說怎麼著?洪奈爾從烏尼克書店買來的一本《變動中的歐洲》被偷了!沒有其他的東西被偷。書是兩天前買的。然後是一位住在格林威治村的小姐叫做珍娜·密金斯,她的房子也是昨晚被搶了。竊賊拿走了她的《變動中的歐洲》——她前一天下午在烏尼克書店買的。很詭異吧,嘿!」

「一點都不會,維利,用用你的智慧。」埃勒里把帽子扣在頭上,「來吧,大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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