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站

詩穗望著車窗外發獃。接近東京站時車速變得愈來愈慢。

「怎麼無精打采啊。」

米奇米奇挨過來問道。一棟剛蓋好的現代化高樓大廈緩緩出現在車窗外,窗外看不到天空、陸地,沒有湖光山色。

「跳車自殺會不會落得輕鬆呢?」

「我懂你的心情啦,不過這樣會造成站務人員跟乘客的麻煩,而且聽說賠償金很高哦。」

詩穗重重嘆了口氣,車窗玻璃罩上一層白霧。大約五分鐘之前,她經歷了這輩子第一次失戀。跟母親在新橋站下車的恭兵,說出一個女孩子的名字,結果不是詩穗,而是上同一個補習班的女孩子,聽說綁起辮子很可愛。

「聽他講成那樣當然會以為在說我呀,會不會察言觀色啊!」

先前說對他改觀,現在收回這句話。果然恭兵是全世界最討人厭的傢伙。

「咦?你的真命天子不是神田嗎?」

霧村老大也把頭湊過來。車廂內跟剛才擠得像沙丁魚的新宿站比起來已經空多了,但依舊座無虛席。

「對呀!我的真命天子是神田嘛,館同學只不過是個小插曲!」

對呀,居然都忘了,自己還有嵐組的神田呀。再說,小學生根本都是小鬼,哪有閑工夫應付那些小鬼。

「不愧是詩穗,這麼快就重新振作起來了。」米奇米奇有一種莫名的感佩。

不是啊,其實還是覺得很受傷…

「總之這結果真好啊,雨。」米奇米奇把目光轉向霧村老大。

「哪裡好?」

「經過這次的事情,你可以不必再被綁在山手線上啦。」

這倒是。霧村老大之所以將山手線列車當做事務所,是為了找出金太郎自殺的真相。了解金太郎的霧村老大,無法接受他居然會自殺,所以在山手線列車上等待客戶上門,同時找尋線索。偶爾他會露出嚇人的嚴肅表情,也是這個原因。他應該把金太郎當成自己的弟弟了吧。不過,米奇米奇說過,專業偵探不該有這樣的移情作用。現在這道魔咒已經解除了。

「這下子謎團解開,可以脫離山手線嘍。」米奇米奇拍拍他的背。

「接下來要在哪裡開事務所啊?」詩穗一問,霧村老大搖搖手指表示否定。

「山手線一天有五百萬人次搭乘,車上的人各有煩惱,其中一定有人需要我。」

他的眼神溫柔,環顧車廂內。有人盯著手機熒幕,有人打瞌睡,有人累得要命,有人開心笑著,也有人面色凝重望著車窗外……同一節車廂里的確坐了形形色色的人。

「而且啊,詩穗,跟你的那個案子也還沒解決呢。」霧村老大眨眨眼。

對耶。促成詩穗跟霧村老大結識的那個案子。正是為了解開那個充滿謎團的案子,詩穗才會成為他的助手。那個案子背後的線索、真相,一切的一切想必也藏在山手線列車中。

「說得也是。當初老大答應我會解決的。」詩穗自己也還不能離開山手線。

「是嗎?你決心成為山手線偵探嗎?嗯,這樣也好!看來可以開系列作品了。」米奇米奇似乎想到什麼,開心拍手。

「你在說什麼啊?」霧村老大一臉不耐煩看著米奇米奇。看來這下子又要吵起版稅分紅的事了。

「其實說來說去,你只是還沒存夠開事務所的資金吧?」

詩穗用手肘輕撞一下霧村老大的側腹部,「被識破啦?」他搔搔頭答道。總之,看來詩穗也得繼續再當一陣子山手線偵探的助手了。

要怎麼樣才能讓客戶容易找到霧村老大呢?詩穗環顧車廂內。

「戴那種絲質禮帽的話還滿顯眼的,不如老大也試試看?」

詩穗指著同一節車廂上那名燕尾服老伯。他手上提著大大的黑色手提包,在新宿站跟詩穗一起上車。先前看過他好幾次,那副模樣看過一次就忘不了。換句話說,靠這樣就能達到宣傳效果。

「我從以前就覺得很好奇,這人時空錯置得還真嚴重。」

霧村老大剛說完,老伯就望向這邊。他伸出粗糙的手撫摸著茂密的鬍鬚,睜大了眼瞪著霧村老大。

「慘了!」霧村老大低下頭想閃躲對方的目光,不過老伯已經朝這邊走過來。

「欸,老大,老伯走過來了耶!」

「變態老頭!你千萬別看他的眼睛,把頭低下來。」

詩穗他們三個人趕緊低著頭,直到一雙光亮得詭異的復古設計皮鞋在他們面前停下來。

「你就是傳說中的山手線偵探嗎?」

三個人同時抬起頭看著老伯。他還是戴著那頂高禮帽,瞪得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就快掉出來似的。

「是、是的……」霧村老大連聲音都變了。

「小的奉主人之命尋找閣下,長達三個月,終於找著了。」

主人?老伯似乎有無限感慨,低頭看著霧村老大,然後把厚重的黑色手提包放在車廂地板上。

「請問要委託什麼案子嗎?」

即使受到如同大財主的非凡氣勢所震撼,詩穗依舊以山手線偵探助手的身分彬彬有禮地詢問。

「這可不是什麼委託,是天命!攸關國家存亡。雖然是非常艱難的任務,但希望你能答應。」

國家存亡?詩穗對這幾個字不太明白,不過聽來似乎是很了不起的工作。

——太好了,老大!

話說回來,這麼重要的委託不該輕易答應,費用上的溝通也是詩穗的一項重要工作。霧村老大這個人雖然窮卻沒什麼物慾,加上又是個大好人,所以才會被房東掃地出門。這方面得靠詩穗好好發揮才行。

「既然牽涉到國家存亡,得需要不少費用……」

「這些應該夠吧?」

老伯提起黑色手提包,打開開口。詩穗之前就很好奇裡頭到底裝了什麼,謎底終於揭曉。

詩穗幾人探頭瞄了一眼,差點跳起來。手提包裡頭塞滿了福澤諭吉的頭像,也就是一疊疊的萬圓紙鈔。

「這些到底能買多少掌上型遊戲機啊?」坐在旁邊的霧村老大緊張得咽了幾口口水。

「有了這些,就算要在六本木之丘 最高層開事務所也不成問題。」

詩穗在一旁咬耳朵,霧村老大聽了輕輕點點頭:「國家存亡嗎?雨,繵集要擴大規模嘍。」

米奇米奇似乎很樂,立刻掏出記事本。

「下一站是神田,神田。」車內響起廣播。

「今天到現在搭了第五圈。」霧村老大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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