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午六點四十五分,人們陸續進入王朝酒店。對大多數人而言,這不過是他們在山城度過的一個尋常夜晚,他們是這兒的常客。還有一些人則是為了參加知識問答專門來的。有些人是本周第二次參加酒吧知識問答,另一些人則對此遊戲上癮,是第三次參加了。山城每周有三次知識問答競賽:周一在城堡酒店舉行,周二在聯合服務俱樂部,周五在王朝酒店。每周通常至少有20個隊伍參加。布萊克夫婦剛走進酒店大門,蘇衝過去擁抱海倫·加伯尼。傑克·布萊克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知道加伯尼夫婦今晚在這裡參加活動,但是現在才意識到他們兩家將會在同一個團隊。

「海倫,來見一下我的丈夫傑克。」

「我們已經見過面了,蘇,在一個更正式的場合。」

蘇立刻意識到,昨晚在帝國小徑被槍擊的人便是海倫的丈夫。

「這兒的世界真小,對吧,海倫?」傑克·布萊克說。

「你待得時間越久,就越發覺得山城小了。」海倫同意他的觀點。

「喬治在哪兒,海倫?」布萊克問。

「他在洗澡,馬上就會過來。王朝酒店是山城獅子隊的支持者,因此足球隊員們可以先在酒店的樓上洗個淋浴,然後再下來參加知識問答、用晚餐。」

她的話剛落音,喬治·加伯尼和阿爾夫·哈克就進入酒吧。

布萊克看著哈克,靜靜地說:「我猜,你就是高級警員阿爾夫·哈克?」

「是的,長官。」

布萊克伸出手,說:「別叫我長官或總督察。叫我傑克,阿爾夫。」他看著加伯尼說,「喬治,這是我的太太蘇,我們今晚一起玩知識問答。」

「真有趣,傑克,這真是個袖珍的山間世界。」喬治·加伯尼說。

「我也越來越有這樣的感覺。」傑克·布萊克說,「阿爾夫,你覺得知識問答怎麼樣?」

「它不像喬治做足球訓練時沿惡魔峽谷和瓦谷之徑上下跑四次一樣有挑戰性,也比不上練球。它甚至有點改變了我對AFL的態度。」

「所以你現在認為AFL是足球了嗎?」,喬治·加伯尼問道。

「不。它還算不上是足球!」阿爾夫大笑著回答。

「你是真是一個足球偏執狂,阿爾夫,」加伯尼說。

布萊克感覺到人們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他們之前已經在電視新聞上看見過他,知道他正負責調查三起謀殺案。三個死者都是本地人,而這位探長卻是新來者。現在,他出現在酒吧里,當地人不由地拿目光瞥視他。

布萊克的出現幾乎轉移了人們對知識問答的注意。知識問答同謀殺案一樣是個嚴肅的事情,人們認真堅定地對待它。這是頭腦的比賽、思想家的對決、智慧之戰、智者每周一次的交鋒,是腦力的爭戰。這是一個慶典,彙集了事實、新聞和時事的細節、歷史、音樂、運動、電影、地理、科學和烹飪領域那些錯綜複雜而負有盛名的小知識。王朝酒吧的知識問答共舉行四輪,第一名獎金75美元,第二名獎金50美元,第三名獎金25美元。此外還有頭獎,目前獎金有3000美元。三個多月來,還沒有人獲得過頭獎。每一次頭獎落空,獎金就增加150美元。

對某些玩家來說,有比癮君子弗蘭肯斯坦、肖恩·拉梅奇(也叫頭腦損傷)和酒店老闆伯恩斯被謀殺一案更重要的事。他們好奇的是這個警察會喜歡玩知識問答嗎?他和他的妻子會和誰組隊?有些參加者只是為了贏錢,而另一些是真正享受其中的樂趣。這兩天所有人都談論著謀殺案,但現在是只屬於知識問答的時間。布萊克夫婦和阿爾夫·哈克加入了加伯尼的團隊,隊名叫做流螢與朋友。同隊中還有安德魯,一個退休的電力工人,他曾很長時間和加伯尼供職於同一支叢林大火隊。貝絲,一個州際飛行模擬器銷售員的妻子;簡,她的丈夫是澳大利亞極光號的船員,這艘破冰科學船服務於澳大利亞南極和南大洋基地;金姆和西莫,是賽後要為人們演奏的音樂家。另外還有25支隊伍正摩拳擦掌準備開始比賽。今晚的主持是卡蘿爾·布朗,她是布朗家族的族長,也是王朝酒店的老闆,主要負責管理酒店的運營。

「歡迎大家來到王朝酒店參加本次知識競答。現在,請聽第一輪的第一個問題:《工人階級男人》是誰唱的?」

喬治·加伯尼喊道,「彼得·科斯特洛認為是布魯斯·斯普林斯汀!」

卡蘿爾和酒吧里的其他人都放聲大笑起來,卡蘿爾說:「沒錯,彼得·科斯特洛確實這麼說過,喬治。」

有人喊道:「他在去年11月的投票中被從霍華德政府中免職,真是大快人心。血腥的GST。」

GST指商品與服務稅,前總理約翰·霍華德曾承諾永不徵收這類消費稅。人們笑著同意他的觀點,每個人都知道第一題的答案。將這首歌唱紅的是澳大利亞搖滾偶像吉米·巴恩斯,人們通常稱他巴爾內斯。

「下面是第二個問題」,卡蘿爾說,「在古羅馬,3月15日被暗殺的是誰?」

每個參賽者都知道答案是尤利烏斯·愷撒。賽隊間響起筆在紙上寫字的沙沙聲,下一個問題緊接而來。

「第三題和上一題有關,是誰代表眾人向尤利烏斯·愷撒無情地行兇?附加分,刺客行刺的是愷撒身體的哪個部位?」

輕細的沙沙聲再度響起,流螢與朋友隊里,所有隊員都望著喬治。喬治點頭表示他知道答案,示意將答題紙傳給他。

布萊克低聲問:「喬治,我知道刺客是布魯特斯,但他刺在愷撒哪個部位?」

「據古代歷史學家普魯塔克的記載,是刺在腹股溝。莎士比亞上學時研究過這段歷史。『公眾冷酷的行刺』這句話就是出自他的戲劇《尤利烏斯·愷撒》。」

第一輪剩下的都是常識性問題。第二輪題目是本周發生在本地、州以及全國的新聞事件。接下來是休息時間,用來抽獎,以便為山城的銅管樂團籌集資金。第三輪題目是一張印滿圖片、要求填出處的問卷。今晚的主題是電影。許多參賽者到後院去抽煙,順便分析一下哪個隊領先,討論看看之前那些千奇百怪的題目其他隊回答得怎麼樣,然後接著完成第三輪的作答。

布萊克站在喬治·加伯尼旁邊,正準備問他什麼,這時一個戴著澳大利亞退伍軍人聯盟徽章的人走近加伯尼,問道:「喬治,周二晚上董事會議的提案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肖恩。」

肖恩點點頭,到院子的另一邊去了。

布萊克問:「什麼董事會議,喬治?」

「山城退伍軍人俱樂部管理董事會。我試圖獲得董事會的支持,將國家公園裡的帝國小徑改回它原先的名字,萊辛小徑。1901年,卡爾·萊辛單憑斧頭砍刀隻身開闢了這條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因為身上的德國血統遭到迫害。萊辛曾當選為議員,但委員會的工人們威脅要他辭職,否則就罷工。他只好放棄。議員和工人都不希望匈奴人進入議會。匈奴人滾出去!當年的德國人在澳大利亞,就像如今的穆斯林人和阿拉伯人一樣,備受偏見和輕視。萊辛的兒子阿爾道夫改名為阿爾伯特並加入軍隊,他在1917年的帕斯尚爾戰役中犧牲,當時只有24歲。」

「沒想到你這樣一個堅定的社會主義者、馬克思主義者會對軍事歷史相關的紀念活動這樣感興趣。」布萊克說。

「萊辛家族的歷史就是反對仇恨、偏見以及戰爭的歷史。人們對本國歷史——包括軍事史了解得越多,就越發致力於呼籲政客應該放棄帝國式冒險,例如他們在伊克拉和阿富汗那些不被上帝保佑的地方的所作所為。我的父母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退伍軍人,我父樣的四位兄長都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其中一個和我同名。他在法國維萊布勒托納戰役中死在了西部前線。我對這段歷史了解得越多,反戰情緒就越強烈,遠遠超過約翰·皮爾格、諾姆·喬姆斯基、娜奧米·克萊恩這些人的書籍和電影里所表現的。總之,退伍軍人俱樂部在捍衛正義方面有一段很有趣的歷史。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迪格爾人卡爾文因為土著身份被禁止在城堡酒店做賣酒工作,儘管他曾擔任布魯克、新幾內亞和婆羅洲九師的偵察員。俱樂部織了一次抗議,沒多久老闆就屈服了。」

「有意思。」

布萊克和加伯尼笑著,準備返回知識問答現場,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你好,布萊克先生。」布萊克轉過身,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布萊克認出他是蘭斯·班農。蘭斯孩提時曾因嚴重傷人案服刑。被打的是悉尼紅燈區國王十字區的一個妓院老闆。那個皮條客是布萊克老上司麥克海爾的同夥,經常給妓女們供應海洛因。因為他攻擊一個妓女,蘭斯將他狠揍了一通。那時蘭斯剛做紋身師。「你好,蘭斯。請叫我傑克。」

「你們兩個認識?」加伯尼問。

班農說:「16年前,那個骯髒腐敗的前警察麥克海爾指控我持槍搶劫,是傑克為我洗刷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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