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也是最大的案件

其實,早就預定今天下午要到青葉城去。

今天,是我第十九個生日,每年生日這天,我總要選擇一處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好好玩一玩,這已成了我的習慣。雖然我出生在這座小鎮上屈指算來已有十九個年頭了,可是這個小鎮上最有名的地方我竟然一次也沒去過。

最近從電視報道里得知,歷史上十分有名的這座古城如今已經破敗不堪,原本雄偉壯觀的城堡現在只剩一些斷壁殘垣。自從三年以前失去母親後,我一直跟著父親生活,可是我又不善交往,因此,只要父親出門在外,我就只能獨自一人在家了。然而,自從三年前父親和比他年輕十多歲的女子再婚後,我家又突然有了新的母親和她帶來的一個弟弟,那時起,我的生活完全改變了。

「我的部下有個叫矢口的女孩你認識吧?看起來還非常年輕,可是居然已經有了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兩歲男孩了呢。」

一天,父親把帶回家來的一名看上去比我還年輕漂亮的女子向我做了介紹。這位女子一邊喝著茶,一邊誇獎我們家裡不但十分暖和而且非常不錯。當時,平常見了外人就怯怯生生的我十分自然地向她問了一句:「你能把名字也告訴我嗎?」

「真樹,真假的真,樹木的樹。這個名字別人看了總是以為我是男孩。」

說著,她還對我笑了笑。其實當時我就想到,雖然她姓矢口,但很快便會改成我家姓氏。因為我在他們兩人再婚之前就已經改口把真樹叫做母親了。

比起這位新的母親來,我倒更加喜歡這位新的弟弟。我剛見到他時,他剛剛學會走路,就像小寵物一樣惹人喜愛。這位今年已經五歲的弟弟現在雖然還保留著小動物般的天真純潔,但已經成長為頭腦比大人還要聰明的可愛孩子,他也成了我每天最好的聊天夥伴了。

由於家裡來了兩個新人,我自然而然也變得比以前開朗多了,甚至和其他人也有了許多來往和交流。自從前年開始,我還有了一個同班的男朋友,去年在我生日這天,順便也為參加大學的入學考試,我還初次和他一起到東京去玩過一次。考完試後我們還在只在電視里見過的涉谷一處餐館舉辦了慶祝儀式。

遺憾的是,最後竟然我沒考上,以後他隻身到東京上學去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遠,幾乎與分手無異了。

因此,我才準備帶上現在最好的朋友光輝一起前往最近,也算是以前沒去過的這處仙台的名勝古迹去玩一次……可是,中午剛過,幼兒園裡突然打來電話,說是:

「光輝君剛才被胡蜂蜇傷了。」

接電話的是真樹——也就是我新的母親,時間正好趕上我們倆正在一起吃頓簡簡單單的午飯的時候。

「被胡蜂蜇了?這種寒冬季節哪來的胡蜂?」

母親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別理它,肯定又是騷擾電話。」說完她又想笑,可是只奇怪地皺了皺眉頭沒有笑出聲來……一個小時之後,當她站在幼兒園園長面前時,母親也是露出這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接到電話之後,母親便開車直奔說是光輝已被送往的那家位於郊外的醫院,可是到了那裡才被告知,這裡從來也沒接收過這種傷情的兒童患者……她馬上又從醫院給幼兒園去了個電話,可是那裡的老師卻說:

「光輝君已經在三十分鐘前被他父親來到這裡接走了……說是母親在家被胡蜂蜇傷了。」

於是母親又慌忙趕往幼兒園,和他們爭吵了半天,最後,那位剛來幼兒園幹活沒幾天的一位名叫吉村的年輕老師才出來承認了一切,她說:「由於我從來沒有見過光輝君的父親,因此當對方提出要接走光輝君時,我還向孩子問了一句:『這位真是你父親沒錯吧?』光輝君聽了重重地點了點頭……」看來這位老師說的不像是謊話,說著她便放聲大哭起來。

「真對不起,正好趕上中午之前這裡最忙的時候,而別的老師也不記得光輝君父親長的什麼樣子,這才把對方錯認成孩子的父親……」

幼兒園園長輕描淡寫地對母親做了這樣不負責任的解釋。而母親皺起了眉頭,並不是因為聽了園長的這番話,而是馬上又從自己的大衣口袋裡傳出了童謠歌曲的樂曲聲……

「嗯……嗯嗯……是的……」

只見她只能連聲地答應著,卻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就掛斷了電話。回頭她又向園長她們說道:「實在對不起,看來光輝還真是被我丈夫接走了……他說只不過是跟我開了個無聊的玩笑而已。光輝他平安無事,你們放心吧。」

說完母親拉上我的手,轉身上了停在門前的車,就像落荒而逃似的快速把車開走了。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因為如果得知只不過是父親開的玩笑,她理應放下心來才對,可為什麼又如此愁眉苦臉?看她全神貫注地緊握著方向盤的那張臉僵硬了一般,顯得格外嚴肅。當她發現我滿臉疑惑的目光,同時也才發現自己正在茫然開著車,於是她猛地一腳剎車把車靠到路邊。

「剛才的電話其實是綁匪打來的,看來光輝已經被人綁架了。」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感覺到理應停著的車子突然搖晃了起來……看來母親這才真正感覺到了精神上的巨大衝擊,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起來。

母親那過於瘦弱的身體就像地震襲來那樣不停地抖動著。後來我才知道,剛才綁匪在電話里告訴母親:「現在你正在幼兒園對吧?那麼請你馬上對老師們說『只是孩子父親開了個小玩笑,其實孩子平安無事』,賠個禮後馬上返回家裡等著,以後我會再給你打電話聯繫。」然後又威脅了一句:「要是你覺得孩子的生命要緊,請馬上照我說的去辦。」

「康美,你趕快給父親打個電話。」

母親顫抖著聲音對我說。她已經驚惶失措,六神無主了,我也因為受到驚嚇茫然不知所措,聽了她的話後才回過神來,掏出自己的電話正要給父親打出去……可是正在這時,母親的手機又響了。

「是你父親打來的。」

母親大喊了一聲,連忙把手機緊緊地貼在耳邊上。

「嗯,嗯……看來是真的綁架,可是……」

剛才有人給父親的公司打了電話,把光輝被綁架的事情告訴了他。父親大吃一驚,連忙給母親打電話確認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是綁匪給你打電話了?」母親問道。

「不,打電話來的並不是綁匪。」

「那又是誰?他怎能知道……」

「是警察,宮城縣警本部。說是綁匪給警方主動打了電話,電話里清清楚楚地告訴警方,孩子在他手裡,名字就叫光輝,警方並不覺得這是個報假案的搗亂電話,於是一名警官便打來問問是否有這件事,因此我才向你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

我緊緊地摟住母親,把耳朵湊近手機,聽著他們倆的對話。後來父親才告訴我,那位綁匪在給警察打電話時是這樣說的:「我把小杉食品公司社長的兒子給綁架了。我已經告訴了他的夫人,另外再請警方轉告社長,為了不想讓你覺得我是拿警察開玩笑,我讓孩子直接和你說話。」

綁匪的語氣十分平淡,說話就像在讀什麼稿子似的。然後又讓孩子說話,也是同樣的語氣:

「我叫小杉光輝,因為已經被人綁架,請你們通知我父親一聲。」說話是一字一句斷開來慢慢說的。

「這孩子不是患感冒了吧?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沙啞?」

打電話的那名警察說道。父親一聽便知道這正是兒子光輝的聲音。因為光輝在玩電子遊戲時大喊大叫,把嗓子都喊啞了。

「對了,看來綁匪打電話通知你時,並沒讓光輝對你說兩句話……我看你還是先照綁匪說的辦吧,先返回家裡等待他的電話。警察不久也會趕到家裡,他們到來之前你別擅自行動,我也馬上回家。」父親說道。

我們的車在車站前頭的十字路口向左拐彎時,天空突然飄下了雪花……我們從路口上方的過街天橋下穿過時,陰沉的天空中一片白色的沙塵彷彿演奏著一曲光與雪的宏大的二重奏。抬頭一看,街道上方的過街天橋看來就像一座小型的立交橋,每當經過橋下時,便會讓我產生身處未來世界的遐想。

我特別喜愛十字路口。

現在我們一家其實也像就在隨意通行的交叉路口偶然遇見的行人似的,我和父親、真樹和光輝四人分別從四個路口走了出來,然後又在路口中間相會。

我和那位男友去年也在這時出現在十字路口。那天東京涉谷的那個十字路口彷彿就像發生在哪個遙遠國度里的戰場,我和他正牽著手向車站走去,正好路過混合通告的十字路口時差點兒踩上一攤東西,只好把手鬆開了。

腳下有處水一樣東西……不,仔細一看並不是水,而是顏色透明的,像是重油一樣的黏稠的奇怪東西,而且散發出一股甘甜氛香的氣味……直到當天晚上我們回到仙台,才從電視里知道原來那竟是蜂蜜。先是把蜂蜜灑在十字路口,然後綁匪又放出許多蜂四處亂飛……綁匪巧妙地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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