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口的房間(二)

佐島響聽完夏木佑子剛才說的話之後,開始覺得焦躁不安。他不知道夏木佑子到底想說什麼。說到底,他就是不喜歡她的外貌。明明還算是個美女,卻因為個子又瘦又小的關係,給人一種尖酸刻薄的感覺。要靠打扮弄出華麗的樣子應該很簡單,可是她不僅沒化妝,還穿著廉價的上衣和褲子,連打扮得這麼隨便的男人都很少見了。和她待在一起,佐島響就莫名地覺得她是在侮辱身為男人的自己。

她高高在上地端著學者架子,以及不把自己當女人的態度,都讓他無法忍受。

大她十歲的妻子沙智子,還比她有魅力,漂亮多了。

歸納一下她剛才說的話,不過都是在自誇自己是個無可挑剔的職業婦女罷了。夏木佑子只說了自己是個多麼卓越的研究學者;她的孩子們多麼獨立、優秀,這樣子而已。

等等。夏木佑子。我該不會在那裡聽過這個名字吧?——佐島響突然這麼想道。然後,他莫名地打了個寒顫。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認識這個名叫夏木佑子的女人。

「那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啊?你說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記憶啊?你不是為了說著些話,才特地叫我坐在這裡的吧?那麻煩你就說重點。」

「我說過了,我現在正在回想啊。我莫名其妙被那個研究生女醫師討厭,然後……」

「那傢伙是了不起的教授的女兒,所以你應該已經跟她和好了吧?」

「不是因為她是了不起的教授的女兒。我是擔心她,想讓事情有所轉圜。」

真的有人能真心為莫名其妙地討厭自己的人感到憂慮嗎?夏木佑子這個女人還真是不了解自己。明明思考模式就是女人特有的感性思考,還自誇自己是個冷靜的人。

「然後呢?你跟她和好了嗎?」船出鏡子帶著興緻勃勃的表情問道,那張臉簡直就跟聽信八卦節目的膚淺主婦一樣。佐島的書迷也全都是這副德行,所以他很了解這種人。他們完全跟鉛字扯不上關係,滿腦子只有電視節目,是很容易受影響的人種。

「不,在我打算跟她言歸於好的時候,記憶就斷掉了。」

「這樣的話,就是那個女人把你抓到這裡來的啰?」

「怎麼可能?!我想她沒有這麼勇敢。」

「如果是那個女醫師乾的,那我們算什麼啊?我們跟那個瘋女人完全沒關係吧?她叫什麼名字?」

「秋葉安由美。」

「我不認識。」

「我也沒聽過,而且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女醫師。說具體一點,你的記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中斷的?」

「我不是說了,就在我滿腦子想著要和她言歸於好的時候啊。」

「那個時候你在哪裡?」

「這點我就是想不起來。應該是在研究室。搞不好已經回家了也說不定。這部分的記憶很模糊。」

「你是什麼時候決定要跟她和好的?」

「我想不起來。我想應該是在固定基美拉造成騒動、又過一個星期之後。」

「你說的固定固定,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讓體內的細胞凝固。利用某種液體讓細胞凝固之後,再用顯微鏡觀察。」

「真恐怖,你竟然讓活生生的雞凝固。是在它還活著的時候,讓它的身體逐漸變硬死去吧?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你會被人憎恨也是理所當然的。」鏡子抖著身子說道。雖然嘴上這麼說,她的臉上還是透出了欣賞恐怖電影一般的興奮神色。

「你什麼都不懂吧?雖說是雞,也只不過是實驗動物。所以……」

佐島厭煩地打斷了佑子的話:「我知道啦。你想說的就是為了對科學進步提供貢獻,你只是做了理所當然的事嘛。別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論調了。那個女人憎恨你,這是事實。」

「雖說是憎恨,也是她單方面……」一提到這件事,夏木佑子便要開始辯解個沒完。

「但是,你做了讓她憎恨的事,這是事實吧?」佐島毫不留情地攻擊她。

「嗯,唔,對啊。」

「還有其他人恨你嗎?」

「我完全想不到。」

「這樣子的話,你會來這裡,或許就和那個女醫師有關。」

「你剛才不是才說沒有關係的嗎?」船出鏡子不服氣地說。

「嗯,我是說了。不過是跟我們沒關係。可是搞不好跟這個女人有關係喔。在和那個女醫師發生衝突之後,你就失去記憶、被帶到這裡來了吧?」佐島對著佑子說道。

「這樣的話,就代表我們是因為不同的理由被帶來這裡的啰?」

佐島嘆了一口氣。話題又完美地回到原點了。從剛才開始,他們就一直重複說著同樣的話。只以夏木佑子的話為基準來追究自己被帶來這裡的理由,根本沒有意義。和另外兩個人毫無交集。不,就算沒有交集,三個人會聚集在此地或許還是有其原因。

「會不會是有那種只要收了錢,就替委託人綁架別人的地下工作者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拜託對方綁架我們的委託人都不一樣,三個人之間沒有交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可是,為什麼我們三個人會聚集在這裡呢?」

「只不過是把同一天綁架的人集合在這裡而已。」

「我們真那麼礙事的話,直接殺死我們不就得了?這樣子還比較快。為什麼要用綁架的呢?」「要讓我們害怕啊!」

「會不會是在等委託人籌錢啊?」

「就你剛才所言,對方應該相當恨你哦。會碰到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是嗎?真是有理說不清。」夏木佑子的自尊心彷彿大受傷害一般,板起了臉。

「她或許是如此,但絕對不會有人恨我。不可能會有人買兇綁架我的。」鏡子說。

「但安由美也不是那種會委託誰做這種事的人啊。說穿了,她其實是一個很衝動的人,沒什麼計畫性可言。」

「在網路上可能有這種接受委託的地下組織。會不會是她碰巧發現這種網站,然後衝動地委託對方呢?」

「這太不實際了。最重要的是,安由美根本不會用計算機。她是個機械白痴。」

「她是醫師欸!這是必備技能吧?」

「嗯,在現在這個時代還不會用計算機,就太落伍了。我先生已經超過六十歲了,可是還是會用計算機喔。」船出鏡子也驚訝地說。

「不用計算機也能進行研究。對了,你呢?有什麼被人綁架的理由嗎?」佑子對著佐島說道。

「我是想到了一個原因——一定是對我的天賦感到驚訝的競爭對手乾的好事。對方的目的就是讓我的精神遭受打擊,好讓我無法繼續寫下去。因為只要我一不在,對方就會得到好處。」

大概是那個傢伙。今年,佐島和另外一名作家被列為某個獎項的有力候選人。據說那名作家嫉妒佐島的年輕和才氣,便到處出言中傷他。

「光是嫉妒別人的天賦,就會做出綁架這種事情嗎?這也不太實際了。只是要打擊你的精神的話,方法多得很。」

「等一下。就像我剛才說過的一樣,就算我被綁架了,也不會有人得到好處的。我的丈夫、兒子一定都很擔心我。」

「你兒子幾歲?」

「三十二歲。」

「哇,你竟然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啊?」

「他是我丈夫的拖油瓶啦,但是我都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寵愛。而且,我不在的話,我丈夫可是連領帶放在哪裡都不知道呢,他一定會很傷腦筋的。」

「你這樣不就跟個幫傭一樣了嗎?就算你是女人,也不能這樣任人利用。」

「我只有這個優點啊。所以也沒辦法。我的人生就是要奉獻在丈夫、兒子身上。就算不像你這樣勉強自己和男人競爭,跑去做什麼研究,我還是可以得到女人的幸福啊。我啊,很感謝老天爺讓我認識我丈夫喔。每天晚上,我都會雙手合十,向老天爺說謝謝呢。」

船出鏡子說話方式實在是讓聽的人覺得很煩。她雖然裝出一副善良主婦的樣子,可是說起話來卻假得要命,毫無感情。佐島覺得這個女人好像在隱瞞什麼。想到這裡之後,佐島發覺分析這些傢伙的心理狀態根本沒什麼幫助。最令他覺得可恨的,就是自己待在這裡浪費時間。

自己來這裡多久了呢?他看看手錶,沒想到指針竟然停了。

「我的手錶停了。你有沒有戴手錶?」佐島問佑子。

「我沒戴。」

「我也沒戴。」鏡子也說。

「怎麼會這樣?這麼一來,我們不僅不知道這是哪裡,連時間也不知道了。」

不安超越了煩躁湧上心頭。自己已經待在這裡幾個小時了?和精神的躁慮相反,佐島幾乎沒什麼疲勞感覺。會不會其實只過了一、兩個小時呢?對了,他想上廁所。他記起自己想在去電視台之前上個廁所。

「廁所呢?」

「廁所?」船出鏡子好像現在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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