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靈村謎案

「我現在要去見喬治小姐。」卡拉多斯說。帕金森就寢了,格雷特萊克斯從他的椅子上向四周張望。早晨的「清理」還在進行中。

「我要去嗎?」他問道。

「不,除非那位女士希望你去。我根本不認識她。」

秘書不是一個觀察力強的人,他從與卡拉多斯先生的交往中受益匪淺。

門開了,一位年約二十的姑娘焦急而半帶羞怯地走了進來。她用一抹焦急萬分的審慎目光掃了卡拉多斯一陣,隨後,流露出一絲微微的失望。她注意到屋子裡不是只有一個人。

「我直接從橡樹郡來見您,卡拉多斯先生,」她宣稱,聲音急促而緊張。很明顯,由於事情到了絕望的無法解決的地步,她才鼓起勇氣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那事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更希望能單獨和您說說。」

卡拉多斯無需再看著秘書了——那位被歧視的紳士已經在路上了。喬治小姐帶著感激的羞怯神情,瞥了他一眼,隨即小心翼翼地環視著房間。

「你認為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助你?」

「我想是的。我曾經聽說過您神通廣大——我現在應當告訴您——真的是那樣嗎?」

「這與這件案子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卡拉多斯答道。

「當這件可怕的事情發生時,我本能地想到了您。我覺得應該來找您。但是我——我身上沒什麼錢,卡拉多斯先生,只有幾鎊,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並不是不知道請非常厲害的偵探查案需花大錢。然後,當我來到這兒的時候,我的心不由一沉,因為我一看到您的事務所——就馬上意識到,即使卑微如我,這樣的請求對你來說會有多荒謬——如果您能幫助我,那純粹是出於你的古道熱腸和慷慨大方。」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卡拉多斯謹慎地建議。隨後,抓住這個機會,他繼續說道:「我看得出來,你正在服喪期間。」

「您看得出來!」少女尖聲地叫出來,「這麼說,你不是盲人?」

「不,」他答道,「我只不過使用了最平常的表達,部分是出於習慣,部分是因為沒有必要迂腐地說,『我通過可靠的觀察得出了這個結論。』」

「請您原諒我。我想相對於您的表達,我對您的學識更感到吃驚。我對此應該早有準備的。不過我已經浪費了您的時間,所以我決定要更像辦正事一般嚴肅。來這兒的路上我帶來了當地的一份報紙,那是因為,我認為報紙上所記述的,比我要對您講的還要清楚得多。我能讀一讀它嗎?」

「請讀吧,如果那是你想要的話。」

「這是斯汀布里奇《信使報》,」少女從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張仔細摺疊好的報紙,對卡拉多斯解釋道,「斯汀布里奇是離我們最近的一個鎮——它離我們所住的提靈村約摸六英里。這是報道:

「『提靈村發生離奇慘劇——著名的農場主預謀殺人和自殺』。

「『大提靈區、提靈村和緊鄰的村莊在星期三陷入了瘋狂狀態,這是由他們當中流傳的悲劇謠言引起的。這場悲劇在我們遵紀守法的鄉村編年史里可謂絕無僅有。

「『《信使報》的一位記者早早來到了現場,他的調查表明,在這個案子中,謠言非但沒有誇大事實,實際上反而縮小了事實。

「『出事的這天下午,弗蘭克·惠特馬許先生——他是高穀倉人——出現在他的叔叔威廉·惠特馬許先生的居住地巴羅尼。他打算去見叔叔,解決雙方之間懸而未決的糾紛。這個爭議可以看作是與一場競爭中的過失有關,每一方都宣稱自己單獨擁有漢斯坦湖的一切權利。

「『在那個時候,老紳士並不在家,弗蘭克·惠特馬許等了一陣,離開了,留下了一個口信,大意是他還會回來。此外,根據傳言,在稍後的傍晚時分,他將會和威廉叔叔講個明白,來個了結。

「『他採用了不幸的解決方法。他在晚上大約八點四十五分鐘回來了,他發現他的叔叔在屋裡,隨後兩個人在餐廳待了一段時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無從得知。但是,據說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對屋裡的其他兩個人來說,沒有發生什麼非同尋常的事,直到突然間聽到兩聲槍響。勞倫斯夫人——她是住在巴羅尼的威廉家的管家——和一位僕人最快趕到了現場。她們克服了自然的恐懼——這恐懼有好大一陣子讓她們徘徊於房門外,遲遲不敢進去——鼓起勇氣,打開了房門,進入了房間。她們第一眼看到的是躺在她們腳下地板上的弗蘭克·惠特馬許先生。在傷心難過之中,兩位嚇壞了的婦人認定他已經死了,或至少是受了重傷。但是更細緻的調查證明這樣一個事實——這位紳士逃過了這場劫難。在悲劇發生的時候,他身上戴著一隻老式的銀表,在它的裡面發現了本該射入他心臟的子彈——子彈嵌入了這個藝術品。然而,第二槍擊中了目標。這顆子彈是由仍然坐在桌子旁的人發出的——只不過這次是威廉·惠特馬許先生向自己開了一槍。他已經死去,頭上有可怕的傷口。而一支已經過時的大口徑左輪手槍就掉在他身邊。

「『弗蘭克·惠特馬許先生後來解釋說,由於受到襲擊以及看到他叔叔的可怕面容,他本能地抬起手來保護自己,這一擊導致了他後來的暈厥。

「『《信使報》的讀者們將會和我們一起表達對惠特馬許家所有成員的同情,同樣也和我們一樣祝賀弗蘭克·惠特馬許先生幸運地逃過一劫。

「『審訊確定在下星期一舉行,葬禮將會在翌日舉行。』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喬治小姐結束了讀報。

「這是報紙報道的所謂經過。」卡拉多斯補充道。

「所有的報道都一樣——『有預謀的謀殺和自殺』——每個人都認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姑娘脫口而出。「他們怎麼知道我父親想殺了弗蘭克,或者是他想自殺呢?他們怎麼可能知道呢,卡拉多斯先生?」

「你說是你的父親,喬治小姐?」

「是的,我的名字叫瑪德琳·惠特馬許。在家裡,每個人都把我看作是可憐兮兮的被指責的對象。我想這裡的人應該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換了一個在一瞬間想到名字——我想這是一條指引我來到這兒的街道名。而且,無論如何,我不想被人知道我來見您了。」

「為什麼?」

姑娘的神經過敏發展到了一種無意識的冷酷無情的態度。悲痛有多種形式,無論她以前是什麼人,悲劇事件已經使惠特馬許小姐受到了傷害,並變得憤世嫉俗。

「你是住在鎮上的男人,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我是一位住在鄉下的姑娘,因此大部分時間只能做鄰居喜歡的事。對於我來說,經常反對一般人的看法,會被視為很冒犯的行為;對公正加以置疑,會招來可怕的辱罵,導致巨大的傷害。」

「所以到目前為止,我的認識無法超過報紙上的報道。這些報道表明,你的父親——他受到什麼挑釁我無從知道——試圖要弗蘭克·惠特馬許先生的命,然後自殺。你暗示還有另一個版本。你這樣想的原因是什麼?」

「這正是最可怕的部分,」姑娘叫道,神情越來越悲傷,「正是它,使我害怕來找您,雖然我認為必須來找您。因為我害怕一旦您問起我來,我可能拿不出證據,您就會拒絕幫助我。我們沒有聽到父親最後的遺言。然而我知道,也深信,父親一定不會這樣做。有些事情是無法解釋的,卡拉多斯先生,而且——那麼,就是這樣,我說完了。」她的聲音突然變成心不在焉的低語。「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殺人犯。然而他根本不可能拿到後來發現掉在他腳邊的左輪手槍。」

「什麼意思?」卡拉多斯尖銳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什麼?」她帶著失去頭緒的茫然問道。

「你所說的左輪手槍——你的父親沒有拿它?」

「左輪手槍?」她半帶厭倦地重複道,「哦,是的。它是一把很重的老式玩意兒。它躺在抽屜里,已經超過十年了。曾經有一隻狗在光天化日之下闖入果園,使十多隻羊受到驚嚇——那是我父親唯一一次使用它,之後就沒再用過了。」

「是這樣,但為什麼他在上星期三不可能拿過槍?」

「我當時留意到左輪槍不在那兒了。那個下午,在弗蘭克離開後,我進入他曾經待過的房間,進行打掃。報紙說那個地方是客廳,但它實際上是爸爸的業務室,沒有人用過。隨後,我打掃桌子的時候,看見左輪槍不在那兒了。」

「你看了抽屜?」

「它實際上是一個老式的衣櫃,沒有一格抽屜能完全合上。灰塵布滿了壁架,我總是將它拉開一點,便於打掃。它們從來沒有上過鎖。」

「也許你父親將左輪槍隨身帶著……」

「不可能。他出去的時候我還看見槍在抽屜里。吃過午飯後,他馬上去了斯汀布里奇鎮,直到晚上八點,他都沒回來過。他走了以後,我打掃過他的房間。就在那時我看到了槍還躺在那兒。我正在清潔桌子的時候,弗蘭克敲門,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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