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給科賽克做完急救,而科賽克被救護車送走之後,艾理生大夫處理了凱珞背上那兩道很深的抓傷。等她躺上了自己的床,他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讓她在三十秒鐘之內沉沉睡去。

經過診斷之後,他確定山姆的腳踝只是嚴重扭傷而沒有斷裂,然後在他腳踝處打了一針麻藥,用繃帶緊緊包紮起來。

「試著用這隻腳站一站。」

「一點也不痛呀!」山姆覺得很神奇似地說。

「別太常用這隻腳,盡量不要使力,只要用到一點點力量就行,你們今天這一晚上可真是熱鬧啊!」

「那位警官——科賽克——的情形怎麼樣?」

艾理生大夫聳了一下肩膀:「再看看吧。他還年輕,健康狀況良好。現在他是休克了,傷勢主要端視那把刀有多長,最好還是等上了手術台再拔出來。我得走了,那些州警都急著要見你呢。」

他盡量不使用到受傷的那隻腳而下了樓之後,便發現杜頓組長已經到了,正低聲跟一個大個子交談。那人雖然身穿寬鬆褲子和皮夾克,但看來竟也頗具實力、份量。

杜頓冷冷地向山姆點了點頭。

「這位是E分局的黎卡度組長,包登先生,」他說:「我正在向他簡報。」

「組長剛到的時候我跟他談過了。」山姆說。

「包登太太的情況怎麼樣?」

「她相當驚恐。艾理生大夫給她打了一針,他說她明天會覺得昏沉沉的,但是可以充分的休息一下。」

山姆走到一張椅子邊坐下:「醫生叫我盡量不要用到這隻腳踝。」

「顯然你和科賽克沒把這件事料理得很好。」杜頓說。

山姆瞪著他:「要不是因為我內人和她那場小小的演說,我就得自己一個人來料理這件事,那結果一定會比現在糟上好多倍,杜頓組長。」

杜頓的臉紅了起來,並說道:「你們有哪些防衛措施?」

「我在倉房樓上連接了一個蜂鳴器示警系統,好讓她可以叫我。科賽克藏身在地下室。前面和後面的樓梯都裝了會響動的絆索,我倒想知道他是怎麼進屋子的。」

「我們已經查出來了,」那位大個子州警說:「他爬上廚房後面門廊上的遮棚,割開了樓上走廊頭上那扇窗子的紗窗,再撬開窗子的插鞘。」

山姆無力地點了點頭。

「科賽克沒有聽見他闖進來的聲音,結果縮短了示警的時間,而他又沒聽到蜂鳴器的響聲。他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就是她的尖叫和她所開的兩槍。」

「兩槍?」黎卡度問道:「你確定嗎?」

「幾乎可以確定。」

黎卡度轉身面對杜頓:「我們找到兩個點二二口徑的彈孔,一個在門框上,大約在胸部的高度;另外一個在走廊對面的灰泥牆上,大約有六尺高。另外還有個點三八口徑的彈孔,是在走廊的地板上,由某個角度射入的,轟掉了一長條木頭。」

「原先我確信科賽克能夠應付得了的。」杜頓說。

黎卡度拉了一下耳垂:「對付一個粗野的人是一回事,對付一個瘋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走廊上很黑,你的手下對屋子裡的相關位置不熟,恐怕還找不到電燈開關在哪裡,況且他還想要動作迅速。那個卡迪大概就像個炸彈似地由房間里出來。」

「我也朝他開了槍。」山姆說。

「用的是我們在樓梯上找到的那把左輪手槍嗎?」

「是的。」

「在哪裡開的槍?開了幾槍?」

「在前院開了三槍,他把我從門廊上撞倒,當時他正往屋角跑過去。然後我聽到他往屋子後面的小山爬去,我又試著在遠距離開了兩槍。可是他還是繼續在跑,我可以聽見他的聲音。」

電話響了,黎卡度的一名手下接了電話,說是找杜頓組長的。杜頓走過去接電話。他聽了很久,都只以單音應答,然後掛上電話。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他的臉看來蒼老了許多,眼瞼低垂,神色冰冷。

「我們不知道他是受到怎樣的折磨,黎卡度,安迪沒能撐過來,他死在手術台上了。」

「我真他媽的難過,」黎卡度說。

「你有什麼計畫呢?」

「這個區域要封鎖可不容易。有太多條小路,而且我們也許行動開始得不夠快,我不知道。可是我已經設了路障。我們不能用警犬,因為無法提供犯人的味道。半個鐘點之內我還有六、七個人能趕過來,天一亮我們就分頭上山去看看是否找得到他的蹤跡。我有個手下在這方面相當高竿,我們也希望包登先生擊中了他,要是並未打中他的話,只希望我們及時封鎖了這一帶。」

「萬一都沒找到的話,能不能發通緝令呢?」

黎卡度點了點頭。

「六個州。工作會分配下去。好了,現在,怎麼對新聞媒體說呢?到目前為止,我的人還在替你們擋著。」

杜頓撇著嘴:「這是殺害警察,讓我們弄個大篇幅,我們可以把他的大頭照發給報社。」他銳利地看著山姆。「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會要你發表聲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處理。」

「我願意。」

「我現在就去處理這件事,」杜頓說:「我們越早表示合作,他們就會對我們越友善。」

他走出大門,迎向倉房旁邊一堆堆的燈光和交談的聲音。

黎卡度他那既高、骨架子又大的身軀坐進一張椅子里,然後沉吟地說道:「腦子和身體之間的關係很奇怪,有時候一個心智正常的人,腦子裡卻好像有什麼東西限制他,不讓他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氣來。去年我兩名手下想逮捕一個體重才一百二十磅的女人,她在薛曼路上一間酒吧里鬧事,簡直就要拆了那裡的房子似的。結果動用了五個人——五個彪形大漢——才把她制住,其中還有兩個進了醫院。照杜頓的說法,那個馬克思·卡迪簡直是個瘋子。」

「而且他很壯,動作很快,身體很好。」山姆說。

黎卡度很小心地點上一支煙,兩眼望著前面紅紅的煙頭。

「剛才有姓透納的一家人到這裡來,說是住在密爾頓路那一頭,我手下的人讓他們回去了,是你們的好朋友嗎?」

「最好的朋友。」

「也許應該有人陪著你太太。透納太太可以嗎?」

「可以。」他站了起來。

「是哪一家?」

「跟我們同一邊的下面第一家。謝謝你。」

「我會派一個手下去找她來。」話畢他便走了出去。

山姆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因為情緒和體力的透支而感到疲累。他想到所有他做錯的事——簡直像個小丑似地從梯子上摔下來、進不了屋子。真是個行動高手,真有決斷力啊,只差沒有在黑暗中奔跑的時候撞上一條晒衣繩。真是失敗到了極點。實在很難相信科賽剋死了,這麼狠、這麼有能力、有效率的科賽克。可是,他以生命阻止了那令人不敢想像的事情,代價卻那麼高。

麗絲·透納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她是個高大的金髮女子,看來慵懶貧血的外表下,其實潛藏了無窮的精力。

「天啊,山姆,我們都急死了。這邊好像在打仗一樣,等我們穿好衣服趕過來的時候,又被警察給趕了回去。載我過來的州警告訴我,說有一個警察在這裡被殺死了,不過你們兩個都沒事。凱珞的情形怎麼樣?她在哪裡?」

「艾理生大夫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她現在睡著了,不過我不知道她會睡多久。我在想,要是你可以的話……」

「當然可以啦,我去陪她。在你們的卧室里嗎?我立刻上去,是不是你家占米告訴小麥克的那個人乾的?就是那個毒死了瑪麗蓮的男人?」

他點了點頭。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很快地走向樓梯,一步跨兩級地上樓去了。他聽到有更多的車子開過來。他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去,穿著制服的州警在車燈前來來去去。東方逐漸亮了起來,雨已經停了,樹上都在滴水。

黎卡度走進來找山姆,讓他到外面去指給他們看,看他往山上開槍時站在什麼地方,還要他指出傳來聲音的地方在哪裡。

「我已經把人員安排好了,包登先生。只要天色亮得足以追查他的蹤跡,我們就馬上出發。我會帶十個人分頭去查。杜頓已經回新埃塞克斯去了。卡迪再折返這裡的機會不大,不過我還是留了一個人在這裡。這是你的槍,已經重新裝好了子彈。」

就在山姆接過那支槍的時候,鎂光燈突然閃亮起來。黎卡度不悅地轉過身來。

「我跟你們這些新聞記者是怎麼說的?」

「給個小機會嘛,警官。」帶著攝影記者同來的那個人說。他有張胖胖的臉,一對很寬而表情很無辜的藍眼睛。

「難得我們做報紙的比電視搶先了一步,每一家新聞媒體都會要搶這條新聞的。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搜山?來個獨家專訪怎麼樣?包登先生,我叫傑瑞·傑克斯。」

「現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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